簡單的說話,結束了這段早已注定沒有結果的愛情與親情。唐素怡依然清晰地記得離開泰國之前,葉淑霞親口對她說的話。


    “這條路你如此固執地走下去,最終會萬劫不複。”


    最後的最後,一切已經應驗了葉淑霞的預言。唐素怡徹底輸了,從決定回海市的那刻開始,已經注定了她會輸得一敗塗地。


    葉琛不相信她,唐英年厭惡她,一切都完了,徹底完了。


    她已經忘記自己是如何離開醫院的,天空飄灑著細雨,聽說今天是海市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剛才在病房裏有暖氣,她並不知道外麵的天氣是如此極端和反常。


    獨自徘徊在街頭上,唐素怡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衣,羽絨服留在病房裏也顧不上拿走。然而身體上的冷,遠遠無法掩蓋內心的冷。


    腦袋開始感到暈眩,唐素怡低血糖的情況似乎沒有得到好轉。她站在車水馬龍的公路旁,茫然地看著歸家心切的人潮在湧動。


    今天是年二十八,再過兩天就是農曆新年了。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歡樂祥和的氣氛中,準備與家人一起共度節日。可是她呢?她的家人又在哪裏?


    馬路對岸的綠燈在閃爍,唐素怡卻像著了魔似的加快了腳步想要越過斑馬線。她的眼中已經看不到任何的生機,就像黑白電影般循環地播放。


    一輛紅色的跑車不長眼睛似的在黃燈亮起前衝出斑馬線,囂張地加速而來。


    “小心!”身後突然伸過來一隻纖細的手掌,把唐素怡往後拉了回去,責備的聲音在寒風中飄起:“唐素怡,你瘋了,現在是紅燈!”


    還差那麽一點點,唐素怡就被闖黃燈的車撞上了。她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任由陳雅晴拉扯。兩人抱作一團往後退了幾步,直到被扯離了斑馬線幾米之外,驚恐的聲音才再次在耳邊響起。


    “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走路不看紅綠燈,很危險的你知道嗎?”陳雅晴剛從醫院裏出來,這幾天她感冒了,趁著公司放假打算到江立醫院看病。可是剛走出醫院,她遠遠就看到唐素怡在馬路的這邊晃動,要不是她反應及時衝了過去,後果將會很不堪設想。


    “我……我沒事……”唐素怡抱住自己的雙臂,身體在不斷地發抖。呆滯的目光落在遠處,無焦點而空洞,就像一具行屍走肉般站在原地。剛才發生的事情清晰地刻印在腦海中,她的耳邊不斷響起唐英年和葉琛絕情的話語,一字一句比最鋒利的刀刃更能刺穿她的內心。


    輸了,唐素怡輸得一敗塗地。她不但贏不了葉琛的信任和愛情,也得不到唐英年的原諒。


    陳雅晴不明所以,彎身拾起地上的雨傘站在唐素怡的身旁,低聲勸慰說:“小怡,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今天很冷,都下起了雨夾雪,你穿這麽單薄站在大街上,很容易著涼的。葉總呢?他在附近嗎?要不要打個電話讓他過來接你?”


    囉囉嗦嗦說了很多,唐素怡似乎一句也聽不進去,就這麽愣在原地沉默著,神色哀傷。


    微微歎了一口氣,陳雅晴猶豫片刻還是脫下身上的大衣披在唐素怡的肩上。風雪中,她也冷得不斷呲牙發抖,卻隻能無奈地扶著呆若木雞的女人往身後的餐廳走去。


    把唐素怡安頓在餐廳的角落以後,陳雅晴又匆忙走出了餐廳,在附近的商店買了一件厚實的大衣折返回來,遞給唐素怡說:“給你,別著涼了,這種天氣太冷了,感冒的話一點也不好受。”


    “謝謝。”唐素怡接過陳雅晴手中的大衣,機械般穿上,然後捧著手中的咖啡,再次沉默了下來。


    接下來無論陳雅晴如何勸說和開解,唐素怡都一言不發。她就像自動屏蔽了外界的任何聲音,沉浸在自己悲傷的世界中無法自拔。安靜地、絕望地盯著凍得紅腫的手指,眼眶裏充盈著晶瑩的淚水。


    得不到回應,陳雅晴也不打算逼唐素怡,隻好打電話給林全讓他通知葉琛過來。電話剛接通,唐素怡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連忙伸手把手機奪了過來,按下了結束鍵。


    “不用打了,葉琛他不會來。”唐素怡緩慢地抬起頭,淚水從紅腫的雙眼悄無聲色地落下。“他永遠都不會來了……再也不會了。”


    “小怡……你和葉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怎麽不管你呢?你們是不是吵架了?”陳雅晴關切地問道,認識唐素怡這麽久,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哀傷和痛苦的表情。即使前不久被陷害流產的時候,她也隻不過是哀傷,卻沒有如此絕望過。


    窗外的雨夾雪越來越大,漫天的雪花不斷地飄落。海市是南方城市,冬天的平均氣溫都在十度以上,如此極端的天氣還是多年來第一次出現。


    雖然餐廳裏的暖氣開得很足,可是唐素怡卻渾身發抖,感到自己如同身處在北極地帶,渾身上下的神經都像被冰封了一般僵硬。她以為自己不會再哭了,可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落下,根本不受她的控製。


    就連陳雅晴這麽樂觀的人,也被唐素怡身上的負麵情緒感染了,心情低落地問道:“小怡,有什麽事你可以告訴我,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如果有需要我一定會幫你。”


    “雅晴……”唐素怡強忍心中的酸痛,飄忽的目光好不容易才落在陳雅晴的身上,用一種悔恨不已的語氣說:“如果我不再是唐素怡,你還會把我當作朋友嗎?”


    眼看唐素怡的表情謹慎而認真,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陳雅晴的心一沉,連忙抓住了她的雙手,安慰說:“別急,你慢慢跟我說。”


    半小時以後,唐素怡把自己一直以來隱藏在心底的秘密,毫無保留地告訴了陳雅晴。陳雅晴就像聽到了一個天方夜譚般的故事,嘴巴張得老大,幾乎無法合攏起來。


    “你的意思是,葉琛和唐先生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然後把你趕走?”陳雅晴驚訝得把自己的中指塞到嘴巴裏,張齒狠狠地咬了一口,才恍然大悟道:“原來我不是做夢,你說的都是真的。”


    “很震驚,對吧?”唐素怡一口氣把杯中涼了的咖啡喝掉,苦澀的味道從口腔一直蔓延到五髒六腑。“你也很看不起我,對吧?”


    緩了一口氣,陳雅晴才使勁地搖頭說:“沒……我雖然很驚訝,可是我完全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看著唐素怡難掩臉上的傷痛,沉默不語盯著空杯子發呆,陳雅晴的心也不好受。一路以來她見證了葉琛和陳雅晴的愛情,在經曆了那麽多的磨難以後才能冰釋前嫌走到一起,怎麽也想不到如演變成這樣子的結局。


    “如果我是你,被生活逼到絕出也會答應那個男人的提議。”陳雅晴撐住額頭,似乎陷入了沉思當中,許久才繼續剖析自己的內心說:“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或許唐太太早就失去了期待和支撐,她的病情也等不到今天有機會換腎。雖然你的出發點不對,但經曆了那麽多的事,我相信你愛的是葉琛這個人,絕對不是他的錢財和地位。”


    自從身份被揭穿以後,唐素怡受盡的是謾罵和苛責,根本沒有人相信她,甚至連她自己也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正如唐秋萍說的那麽狠毒和可惡。


    “雅晴,可是葉琛那麽震怒,不可能原諒我了。”唐素怡的胸口傳來一陣陣的壓抑感,緊緊地握著空杯子,想要轉移一下注意力,緩解心中的痛楚。“他恨死我了,恨我搶了唐素怡的一切。”


    “你放心,他可能隻是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而已。你多給點時間和空間給葉總,待他想清楚以後,就會知道心裏愛著的是你,然後放下心中的仇恨選擇原諒。”陳雅晴的眼中閃爍著幾分清明,她看起來永遠那麽自信和樂觀,給予唐素怡無盡的安慰。


    也許是這番說話起了一定的作用,唐素怡胸口的疼痛已經沒有那麽難受了。她緊緊握住了陳雅晴的雙手,誠懇道謝說:“謝謝你……我知道葉琛得知這個驚人的秘密後,心裏的痛一點也不必我現在少。可是我願意等待,等他想清楚明白的那一天,我不應該就這麽輕易地放棄……”


    “對呀,這才是你該有的樣子。振作點,說不定葉琛明天就會想清楚,然後原諒你呢?”陳雅晴把服務生剛端上來的飯菜推到唐素怡的麵前,勸慰說:“沒有胃口也多吃一點吧,有力氣了才能振作起來。”


    “好!”唐素怡勉強擠出了一絲苦笑,拿起筷子開始進餐。


    晚餐過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雨已經停了,可是唐素怡卻看著漆黑的窗外,卻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走。


    “回家吧,跟葉琛心平氣和地解析。”分別的時候,陳雅晴語重心長地對唐素怡說。


    唐素怡站在寒風當中,厚實的外套是這個冬夜唯一讓她感到溫暖的東西。她回過頭,感激地朝陳雅晴笑了笑,堅定地說:“我會的。”


    獨自一人徘徊在大街上很久,唐素怡終於下定決心在路邊攔截了一輛出租車,朝著公寓的方向而去。


    走出電梯,唐素怡的心情愈發地緊張。她站在公寓的門外,想要伸手用指紋開鎖,卻最終沒有按下去。以她現在的身份,確實不適合直接進去。掙紮糾結了幾番,她決定在門外等葉琛歸來。


    現在的唐素怡一無所有,隻有一身的孤勇和褪去所有偽裝的赤子之心。如果葉琛想清楚以後還想要,她這輩子就再也不離不棄。


    不知過了多久,唐素怡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疲憊,跌坐在地板上。她抱住雙腿,深夜的海市冷得讓她不斷發抖。天氣預報已經預言這兩天是海市有史以來最冷的寒冬,氣溫跌至1度左右。


    雖然下午的時候陳雅晴給唐素怡買了一件外套,可是在這麽低的溫度裏根本無法禦寒。她坐累了,就站起來活動,暖和一下身體。如此反複幾次,倒也睡意全無,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門外等了一整夜。


    就在唐素怡心灰意冷想要放棄的時候,電梯的門突然打開,裏麵走出了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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