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鎖陣內,白彌長身而立,寬大的金衣無風自動。


    手中捏著一隻白色的彩翎羽,羽支白如霜雪,上麵綴了金紫、金靛、金緋、金翠多色,構成的一眼狀彩斑。在翎羽的斑斕映照下,翎光熠熠生輝,像是雪枝上掛了無數的銅鏡,華美異常。


    那時的白彌冰顏初融,素來幽冷的眸底,生了幾分暖融,刀削斧鑿般精致的俊容上,唇角微微勾起。


    夜殊一進陣時,恰是見了如此的情形,她輕咳出聲,本欲勾起的那處嘴角,迅速斂去了暖意。


    戴了眾生譜的夜殊,容顏乍變,本以為進陣時,白彌至少也該又幾分詫色,哪知他連眼皮子都掀一下。


    隻見他頗為從容地收起了那件羽翎,眼神在夜殊的眼周停留了片刻,“還是原本的那張臉順眼些。”言語之間,恍惚夜殊隻是換了身他不喜歡的衣裳。


    也不知是不是考慮到要和夜殊締結本命契約的緣故,他話語間還算客氣,並沒有多問夜殊容貌變化的緣故,而是直奔了主題,開始了刻畫“少蝣陣”,締結契約。


    而今的修真界,能締結契約靈獸的修者日漸減少。除去妖獸減少的原因外,契約法陣的失傳,也是一個主因。


    一個好的契約陣,就如一條修建穩妥的道路,溝通結契者與契約獸。沒有了契約陣,妖獸靈獸和修者之間的障礙也就越大。


    獸皮圖上的少蝣陣,就是一個失傳已久的三品契約陣。愈是高等的契約陣,構建的契約也就愈穩固,契約獸和締結者的配合也就愈默契。


    按著獸皮上的指示,契約法陣的第一步,以血為媒。


    取締契者和靈獸的心頭血三滴。做為幻畫法陣之用。


    夜殊采血速度極快,揮灑之間,就取下了三滴血。


    卻不知白彌那樣的虛幻神識,又該從何處采血。隻聽得金衣揮動,五靈鎖鏈遝遝。三團血色精煞自鎖鏈下湧了出來。與夜殊的三滴血混在了一起。


    第二步,以神識做筆。夜殊左手執著獸皮,右手運起了氣來,那團凝聚了兩人血與煞的契約血。凝聚在了她的指尖。


    腮幫鼓氣。夜殊兩眼緊盯獸皮,畫下了“少蝣法陣”的第一筆。


    第一筆才落下,夜殊隻覺得體內的丹田裏,靈氣瞬間被抽了一空。赤霞火也黯了下來。


    少蝣陣的第一筆,竟是耗空了她所有的靈氣。


    契約法陣才剛開頭。此時退縮等於是前功盡棄。


    夜殊不是個半途而廢的人,她神識一震,運起了伏靈術,隱匿在了她的靈根內的靈氣,全都被抽調了出來,體內又恢複了五成左右的氣力,她微顫顫著,又開始了第二筆。


    第二筆,艱難再行了一半,夜殊又是一頓,指間像是壓著千斤氣力,若非夜殊的身體經曆了灰髓煉體,剛才那一筆,她全身的指骨怕是要悉數斷裂,體內的血像是要被煮沸烤幹了似的。


    白彌的修為,比夜殊高出了無數,即便是隻能釋放出白彌的三成修為的“少蝣陣”,也是非夜殊這樣的練氣小修所能駕馭的。


    在旁冷眼看著的白彌虛影,霍然移動,貼在了夜殊身側。


    手中一輕,那萬千的氣力,被人輕描淡寫地撥開了般。


    夜殊纖瘦的指間,多了隻朦朧的大手。


    雖不是實體,指上的紋路,卻清晰可見,隱約間還能見了幾個硬繭。


    一股溫熱之意,緩緩送入了她的指間。


    夜殊詫著,微抬起了頭,隻能見了個虛渺的下巴。


    白彌的嗓音,猶如九霄雲外飄來,卻又低沉有力,直透進了她的心底。


    “吾等以血為引,締結‘少蝣’契約,契約平等,悉屬自願。契約一成,一年之間,生死相依,恥辱與共。”一年命契,卻是本命契約中,最是基礎的契約。


    雖是虛幻,夜殊卻覺到了身後,那具堅毅的身軀,傳遞而來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難以言喻的踏實感在她心底打轉。


    夜殊隻知道,身後的這個男人,以生死為誓,與她締結了契約,在接下來的一年時間裏,他會傾力相助。


    五鎖陣內,鏈條暴戾晃動,白彌麵露喜色,光亮四起,那道光亮所到之處,白彌的身體寸寸化作了實體。


    兩人的腳底,已經滕起了個重合的三角星芒。“不可擅動心緒,堅固道心,”夜殊輕咬了下舌尖,痛意襲來時,她腦中一清。


    指間一動,餘下的一筆已經在兩人的合力之下,畫完了。


    重合的三角星芒,一分為二,分別鑽入了夜殊和白彌的體內。


    身後的白彌悶悶哼了一聲,倏地抽身離開,夜殊身後一空。


    高大的身形,在劇烈的變化著,像是團行雨中的烏雲,急劇縮小翻滾著。


    他的身體反複地被拉長,又反複地縮小著,“在菩提仙府內候著,”似是忍著極大的痛苦,夜殊再一次被踢出了五鎖陣。


    死要臉麵的男妖,夜殊暗罵了一句。


    菩提仙府裏,五靈潭中,水波依舊,幾尾火陀鯉在水底嬉戲著。


    夜殊掀開了衣袖,隻見她的右手臂的內側,多了個紋身烙印一般的紅色三角星芒。


    她心念一動,指尖在了虛空中畫出了一個三角星芒,“以吾之血,召!”


    那一聲“召”字才剛出了口,星芒之中,一個虛影由小變大,最後終是落下了一團毛絨絨的玩意來。


    “怎麽是你?!”夜殊本以為會出來個衣袂飄飄,光是兩眼一瞪,就能嚇退了猿家兩兄弟的妖尊白彌來,哪知道出現在她眼前的召喚妖獸,竟然還是那隻肥短身形的妖猴。


    一記毒辣辣的瞪視,夜殊乖乖噤聲,妖猴可丟不出那麽氣勢十足的白眼,這猴子是白彌。或者說是白彌上身的妖猴。


    湯團似的肚子,一身短軟絨的金毛,若真要說和妖猴有什麽差別,那就是妖猴額頭是一撮金毛,而白彌版的妖猴,額頭一個血色的三角星芒,與她手側的三角星,如出一轍。


    “三成實力,還不足以讓本尊蛻變出人形。”猴胎是白彌達到金丹修為前的本體。


    他眯著眼,顯然也很不滿意他如今的模樣,不過胖子不是一天吃成的,他被禁錮了千餘年,實力消退,三成的實力,還能化為築基期的妖猴,已經算是不錯了。


    夜殊還想詢問,卻有發現白彌的手上多了一物,她慌忙摸了摸蟒坤袋,哀嚎一聲:“不問自取,我的三轉丹火。”


    白彌不在多話,隻見他手中多了一副手套。


    那手套很是特別,似是用了靈獸的糙皮製成,土青色,覆了層厚厚的鱗甲,指端的長甲鋒利無比。


    將極地玉冰的寒氣隔絕開後,白彌運氣一捏,極地玉冰盒頓時裂成了數塊,那三轉丹火落到了那副手套上,卻如老鷹見了小雞般,縮著不動。


    “嗤”,聽得夜殊忍不住心驚肉跳,裂開的極地玉冰,被白彌握在了手中。三轉丹火在他手中,不停地跳動著,極地玉冰發出了一陣又一陣的碎裂聲,由最初的塊狀,變為了條狀,再逐漸被雕琢成了針端大小。


    到了最後,三轉丹火被白彌收走了,將就著作為白彌的煉器火種。


    夜殊表示抗議,丹火豈可用來煉器,新版妖猴白彌冷眼一覷:“你體內的赤霞火亦可,”若不是已經和他簽訂了本命契約,夜殊真以為,下一刻白彌就會將她像極地玉冰匣那樣捏爆了,殺人取火。


    三轉丹火和赤霞火,夜殊權衡利弊,還是覺得親生的赤霞火更好些。


    好在白彌還懂得借用是要給租金的,交到了夜殊手上的,還有十餘枚寒光四溢的喪冰釘。極地喪冰釘,三品暗器,攜了極地寒氣,尋常修者遇了,毫無反手之力。


    即便是凝神期的修者遇到了,也要頭疼不已。


    那十餘枚冰釘生的很是精致,都隻有耳釘大小,入手極輕,經三轉丹火加工後,即便是拿在了手上,也不會覺得凍人。


    夜殊用著冰釘小小地試驗了一把。


    那冰釘投擲時,快如流星,才是一擊,五靈潭就可以小麵積冰凍,若是打在了人身上,立時能將人凍成了冰雕。


    喪冰釘和火焰草,卻是夜殊用來保命的兩大利器。


    “如此一來,即可進入玉衡台,”白彌見了湖麵結起了厚冰,沉吟道。


    “確實,若是見了猿家兩兄弟,一人喂火焰草,一人喂喪冰釘,倒還有幾分勝算,”夜殊在心底加了一句,再加上個白彌,三寶在手,也該妥帖妥帖了。


    夜殊沒將白彌的話聽見去,喜笑顏開著,她已經在七星山拖延了幾日,也該早些回隋雲了。


    “進了玉衡台後,一切聽我指令,”顧自陶醉的夜姝和顧自命令著的白彌。


    “你方才說什麽?要進入玉衡台?我何時說要進入玉衡台了,況且七星山集市早已結束,又如何進入玉衡星雲台?再說了,憑什麽我要聽你的,我才是契約主,你隻是契約獸而已,”夜殊跳腳著。


    “你不入也得入,就在剛才,七星山關閉了山陣,所有的修者,都需在待到玉衡台‘鑒寶’後,方能離開,”算算時辰,夜殊剛好能趕上最後一批,進入玉衡台。


    ~廣大滴婦女同胞們,節日快樂~(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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