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媛被堵著嘴拖出去之後,傅良娣都還沒回過神來。就是她的腦子再不好使,方才聖人的那番話,她也是聽懂了,原來今日這一切,都是婉貴妃和張良媛的一場局,就為了反咬她和姑母一口。


    她僵立在原地,額上已經冒出了細細冷汗,如今張良媛已經暴斃了,那麽她呢?聖人金口玉言,說她病重必須得移出宮外休養,這一去,她還有活命的機會麽?就算僥幸撿回一條命,還能回到東宮麽?


    傅良娣臉色蒼白,身形搖搖欲墜,聖人瞥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厭惡,淡淡地開口說道:“太子妃,傅良娣的事就交給你了,盡快移出宮去罷。”


    “諾,兒臣省得。”卓驚凡恭敬應道,隨後聖人隻留下太子,讓其他人都退下,卓驚凡在退出書房前,悄悄地瞥了一眼竇淳,見他神色平靜,這才放心地離開了。


    退出書房後,卓驚凡帶著傅良娣坐上肩輿,回到了東宮,她沒有讓傅良娣回秋華閣,而是直接將人帶回了承恩殿。回到承恩殿時,皇後已經不在了,卓驚凡心知肚明,皇後肯定去求見聖人了,可聖人見不見皇後,這就難說了。


    聖人方才的口諭還未傳出來,待到皇後知曉傅良娣要被移出宮外後,肯定又會找到東宮來鬧騰,因此卓驚凡想要速戰速決,最好今日就將人送出去,不讓皇後有機會見到傅良娣,免得又生了枝節。


    他立刻找來內坊局的內廄尉,命他們安排車乘,然後又讓司閨挑了幾個沉穩寡言的宮婢,還有一個掌事姑姑,讓她們隨著傅良娣出宮侍候。接著他又讓茯苓領著人去秋華閣打點傅良娣的行裝,承恩殿裏一眾宮婢忙得團團轉,畢竟良娣出宮不是小事,況聖人隻說了良娣是去養病,並不是逐出宮去,所以該帶的都得備上,免得太子妃落了個不賢或苛刻的名聲。


    隻卓驚凡不可能待到全部打點好才送走傅良娣,內廄尉一備好車乘,他便將傅良娣送上車,連帶著司閨送來的宮婢和掌事姑姑,也一並上了車,他吩咐掌事姑姑好好照看著良娣,掌事姑姑也不是笨人,自是聽出了太子妃的話外之音。盡管她心裏還有些疑惑,卻也不多嘴,在這宮裏,主子怎麽吩咐便怎麽辦事,哪裏有奴婢多嘴的道理。


    且她們上了車見到了傅良娣,心裏多少有數,傅良娣的臉色雖不紅潤,卻也不顯病態,更遑論病重了,看來這傅良娣是犯了事兒,才會被送出宮去。


    傅良娣在被送上車時本還想掙紮,卓驚凡隻是淡淡的一句話,就打消了她所有的念頭,卓驚凡說:“想想張良媛和傅皇後,聖人已經開恩了。”


    其實傅良娣也知道,若不是姑母,今日這東宮就不隻暴斃一個良媛了,她能活著出宮,是聖人的恩典也是敲打,聖人沒有將她囚在宮中,反而讓她出宮,想來也是打著讓她向傅家傳遞消息的主意,畢竟好好的一個良媛怎麽會說病重就病重,這其中沒點兒貓膩,誰信?


    隻她和姑母這件事,實是不好對外宣揚,所以聖人才會做如此安排,傅家想要個說法,自是可以到別院求見她,待到知道事實真相後,傅家若是識相,便會就此安靜下來,若傅家不識相,非要嚷嚷開來,屆時也隻會牽扯到皇後,這一點,傅太傅不可能不清楚,就連傅良娣花了點時間也想到了。


    因此傅良娣不再掙紮,乖乖的上了車,一臉木然的等著車乘將她送出宮去,她知道,這一去,怕是沒有回來的機會了,聖人用一個良娣換來皇後的安然無恙,傅家該知足了。……


    沒多久,聖人的口諭和金吾衛的長史一並來到東宮,卓驚凡接了口諭,派了太子衛率府的長史領著一眾侍衛,護著傅良娣的車乘出了玄德門,往宮外而去。


    傅良娣的車乘離開沒多久,皇後便來了。


    卓驚凡領著一眾宮人恭迎皇後,皇後下了鳳輦,臉色奇差無比,也不叫起,隻拿著眼直盯著卓驚凡,卓驚凡卻是麵不改色,依舊躬身行禮,儀態禮節挑不出絲毫的錯處。


    皇後的心裏憋了一團火,恨不能向著太子妃直衝而去,可她卻也知道偶爾刁難太子妃可以,但是若真的在大庭廣眾下給太子妃沒臉,就是給聖人沒臉,所以就算她氣得不行,最後還是咬牙免了眾人的禮。


    “本宮聽聞良娣病重,特來看望,今兒個早上不是還好好的麽?怎麽和太子妃出去一趟,回來就病重了?”皇後冷冷地說道,卓驚凡在心裏輕歎一聲,就算皇後已經有所克製,可這說出來的話,還是讓人詬病。


    良娣是個什麽位份,竟還需要一國之後親自來看望,這是抬了良娣還是貶了皇後?再者皇後那番話落在有心人耳裏,還不成了太子妃蓄意謀害良娣?這話也是皇後能說得的?皇後是六宮的表率,如今說話卻不過腦子,日後宮裏謠言四起,皇後又如何能撇得幹淨?畢竟旁的人可是因為皇後這席話,才會生了聯想啊。


    卓驚凡縱使無奈,還是得恭敬答道:“回母後,父皇已派出金吾衛長史護送傅良娣出宮,傅良娣病重需要休養,父皇開恩,特準良娣出宮,兒臣代良娣謝過父皇的恩典。”


    希望他這番話一出,能堵住傅皇後的質問。他已經明言要送傅良娣出宮的人是聖人,就連護送傅良娣出宮的人也是聖人派來的,傅皇後若真要計較,就去和聖人掰扯,不要拿他這個太子妃出氣,畢竟他也隻是奉命行事罷了。


    傅皇後本是來興師問罪的,早前卓驚凡越過她,直接帶了張良媛和傅良娣前去兩儀殿求見聖人,就已經讓她十分不滿,因此她隨後也跟著去,卻被聖人晾在了偏殿。直到她聽說聖人口諭,張良媛暴斃、傅良娣出宮休養,這才匆匆地又趕來東宮,要太子妃說個明白,到底在聖人麵前搬弄了多少是非,竟害得她的侄女兒被送出宮去。


    可這時她卻被太子妃拿話堵了,讓她一時間根本說不出話來,太子妃看似恭敬的態度和話語,時則內含著壓迫和警告,聽他字字句句離不開聖人,就算知道對方這是故意搬出聖人的名頭壓住自己,自己也拿他無可奈何,實在是讓皇後氣悶得很。


    最後皇後實是無計可施,也隻能一甩衣袖,轉身怒氣衝衝地上了鳳輦,帶著眾人浩浩蕩蕩地又離開了東宮。……


    卓驚凡並沒有理會皇後的怒氣,今日覲見聖人之後,他便知道,在聖人心中最重要的便是竇淳,就連婉貴妃也隻是可有可無。想著聖人怒斥張良媛的話語,卓驚凡蹙眉深思,聽起來聖人對於後宮的爭鬥並不是不知道,反而有放任的現象。


    他坐在軟榻上,目光沉沉地深思著,傅家、程家、張家、卓家,聖人用一個貴妃位,斬斷了程家的前程,可是捧高了貴妃,又壓住了傅家,接著聖人替太子求娶了卓家大郎為太子妃,接著又納了傅家女和張家女進東宮。


    比起傅家和張家在朝中長久以來的聲望地位,卓家雖然不像傅家和張家有聲望,但說起手握實權來,卓容雍的中書令怎麽都比傅家的太傅有用,盡管太傅是正一品的高官,可是卻無實際執掌,僅是個虛銜罷了。


    至於張家,程家都已經被召回京都,用一個驃騎大將軍的虛銜栓住了,聖人如何還會讓張家位居高位?因此張家現今最高的一個官職,不過是個國子監從四品下的司業罷了。


    思及此,卓驚凡腦中閃過一道靈光,他細細梳理著這些時日以來,從茯苓口中套出來的消息。茯苓身為東宮的掌事姑姑,手下管著許多宮婢,自然有許多消息來源,經過卓驚凡的調1教,茯苓學會了不動聲色的打探消息,然後回報給卓驚凡。


    卓驚凡此時便想起,茯苓曾經說過,在他還未入宮前,卓容雍隻是個四品官,待到他被封為太子妃,卓容雍便坐上了中書令的位置,這其中經過細細推敲,不難猜出這是聖人在施恩卓家,用一個郎君換取卓家的忠心。


    他本來還疑惑,為何堂堂中書令的嫡長子,竟然會嫁入東宮,現在想來,才知道聖人的用意。比起傅家和程家,聖人自然是比較放心根基淺博的卓家,就算卓家曾經輝煌過,但那也已經是好幾代以前的事了。況卓家當時會沒落,便是因著得罪了當時的聖人,此後卓家肯定會吸取教訓,不再隨便插手奪嫡或站隊的事。


    現在的聖人,便需要這樣一個世家,完全忠誠於聖人的世家,想來聖人也是經過深思熟慮,且考察過卓家眾人的心性,這才選了卓家。


    就算卓家大郎懦弱一點兒也沒關係,反正聖人需要的是卓容雍的忠心和才能,太子殿下需要的是一個對他有幫助的嶽父,卻又不會對他日後的皇權造成威脅。外戚,一直是曆來聖人所忌諱的,這也是為何聖人要打壓傅家和程家,畢竟這個天下是竇家的,容不得他人伸手指染。


    隻是聖人算漏了一點,如今的卓驚凡芯子已經換人了,堂堂大梁朝的太子殿下,自是不可能隻安於後宮,卓驚凡的抱負和理想,一直都是在朝堂上,縱使他成了太子妃,也不可能磨滅掉心中的雄心壯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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