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王,我們來談談人生吧。”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第九代完全能理解saber想要重來一次的強烈願望。開著重生的金手指做一個毫無瑕疵的千古帝王,多少強迫症患者夢寐以求的事。隻可惜這種事庸才們隻能想來yy一下,然後告訴自己這是多麽的不合實際而放棄,而saber卻真正去執行罷了。


    將愛麗絲菲爾放在後座安頓好以後,第九代告訴saber,她唯一的錯誤,不是這個想要重來一遍的夢想,而是她堅持貫徹的正義。也就是說,她想要複國,必須放棄她的高潔。


    “騎士精神哪裏有錯嗎?為什麽你們每個人都在嘲弄這個?我……”聽到這裏,如果不是此時坐在車裏,saber幾乎要拍案而起。


    “錯的不是騎士精神,而是身為不列顛之王的你!”


    第九代直截了當的打斷了她的話:“剛才的話你沒聽懂嗎?拯救和幫助不是引領。‘無欲無求的王還不如擺設’這句話在你身上非常適用,人類自私的本性是無法扼殺的。每個人出於私欲而進入市場,他們會不自覺地考慮自己行為的(社會)收益和成本,這樣反而會使社會福利趨向最大化。saber,你必須懂得,隻有利益才是驅使人類行動的不竭動力。話句話說,人們想要改善自身的處境,必須依靠他們自己。”


    “但我想做一個高尚的王,這不行嗎?”阿爾托莉雅顯得很失落,因為她清楚對方所說的都對。“我的臣屬,我是說,圓桌騎士們。他們每一個,都十分優秀並且品德高尚,作為他們的王,如果讓我成為一個卑鄙小人,成為一個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儈子手,哪怕是為了拯救不列顛。這……這也根本是無法忍受的。”


    “做不到,是嗎?”第九代又笑了:“我得向你道歉,saber。在和你深入談話之前,我一直將你當成一個不甘抱負的王者。因為結局不甚完美而想要重來一次的完美暴君。”


    他的聲音很輕,但是每個音節都能讓旁邊身經百戰的王者顫抖:“因為你選擇的是一條充滿犧牲的道路,舉個最近的例子,重來一遍,第一個抹殺的就是蘭斯洛特。”


    在不遠處,沉默的黑色鎧甲的騎士幾乎和要夜色融為一體。雖然不知道以英靈的能力能否聽清他們的對話,但saber抖的很厲害,似乎這個狹小的空間有什麽正在持續不斷的傷害著她。


    看到這樣子的saber,第九代有些意興闌珊。那些騎士道不適用於官/僚體係統治的廢話忽然就不想再說下去了。人類就像是一群鴨子。愚蠢,聒噪,又不肯安定。偶爾有一些不大一樣的個體,也無法脫離這個範疇。比如說rider那頭健壯的野牛,又比如archer那隻漂亮卻凶殘的獅子。而saber和他們都不同,她是一棵大樹。堅韌豐茂、肅穆筆挺。


    “把我剛剛的話全部忘掉吧。”他伸手托起少女的下巴,直視著碧色的雙眸,語調帶著他特有的優雅冷酷:“從頭到尾,你一點兒錯都沒有,我獨一無二的騎士王。”


    聽的很認真的saber一時間被對方這種態度搞懵了,她還想繼續追問:“可是你剛剛說……”


    “saber,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人類特別的不可理喻。”不顧少女驚愕的表情,他伸手揉亂了對方頭頂的呆毛。“你看,現在這麽多異常流行的穿越重生類小說。那些個穿越者,什麽都不用做,莫名其妙的就回去了。他們完全忽略掉你現在拚搏的過程,一邊做著你做的夢,一邊嘲笑你這個真正說出來而且努力實現的人。真是……讓我完全不知道能說些什麽。”


    這樣說著,第九代露出了許些略微沉鬱的神情:“就連童話書都在傳頌騎士王的詩篇,上麵全是你的公正、英勇和高潔。那些字裏行間明明寫滿了對夢想國統治者的向往,可是當你真正存在於世的時候,人們卻又迫不及待義正言辭的批判。”


    “你知道為什麽嗎?”沒等到對方的回答,他微低下頭:“因為人類在起源時,如果大家都自私隻想自己的話,是無法存活下來的。可這是人類的天性,於是他們就隻能在矛盾的狀態中,追求一種相對無私的自私。就算到了現在這個時代也是如此。這樣社會才能河蟹嘛。”


    說到這裏,他又笑了起來:“所有的人都是這樣。而你,saber。你這個隻在夢中才會存在的形象忽然冒了出來。和你一比,其他人肯定就會覺得自己道德低下,自慚形穢了。不詆毀你,又怎麽給自己找到台階下呢?為了讓自己心靈安寧,就是所謂的心安理得。於是就指責做得到的人,你這是不對的,還美其名曰:反人性的。”


    “我不久前才想明白你到底為什麽如此執著於複國。不是過於偏執,而是你想不通。到底為什麽自己會落成這樣的結果。”


    saber的喘息沉悶又急促,她忽地一把抓住了第九代的手臂,嘴唇微微顫抖著,幾經開合,最終卻依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她的手極為用力,第九代甚至聽到了自己骨骼喀吱作響的聲音。沒有掙脫,甚至連皺眉都沒有,他用另外一隻空出的手臂將少女擁入懷中,聲音輕的如同夢囈:“沒事了,這些都不是你的錯。”


    然後,那個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鐵馬崢嶸的少女王者,一時間哭的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後車座上,昏迷的愛麗絲菲爾無聲無息的睜開了眼睛。


    *——*——*


    等時臣好不容易從圍觀群眾的包圍中脫身而出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都呆呆的。旁邊的間桐雁夜也沒好到哪兒去,完全是一副難兄難弟的狀態,言峰綺禮都走到他身前了,都沒有反應過來似的下意識側身想要讓路。


    “綺禮!”旁邊的遠阪時臣踉蹌了一下,想站卻又沒站起來。他憤怒地想要質問些什麽,結果對方一開口,就堵的他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言峰綺禮淡定道:“我將assassin的令咒給了櫻。”


    “小櫻!”間桐雁夜驚惶喊道:“是的,剛剛小櫻也來了,她……”


    “櫻用完了三枚令咒,assassin殺死了間桐髒硯。”神父布道一般語氣平和地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我們,自由了?小櫻得救了?!”間桐雁夜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將這句話反複呢喃了幾遍後,忽然轉頭就向外衝。


    “站住!你要去哪兒?!”遠阪時臣在這極短的空檔內整理好了儀容儀表,他姿態優雅的喝止道:“我們可是有契約的,你必須幫……”


    “去你的聖杯戰爭!!!”失去了得到聖杯的最終目的,間桐雁夜豪氣衝天的將手背亮了出來:“誰愛打就去打吧,berserker的令咒就在這裏,我不幹了。”


    “你……”遠阪時臣完全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是這種反應,一時間十分的無語。就算不考慮供魔,他已經有archer了,如何再能接受一個berserker?


    “如果時臣師感到為難,我可以暫時接下berserker的令咒。”神父說這種話的時候就跟‘需不需要為您倒杯茶’一樣自然。


    時臣聽的額頭青筋直跳,不要以為他沒發作這事兒就算至此揭過了,他們還有好些賬沒算呢:“從一開始我就想問了,這到底都是怎麽回事?!”


    間桐雁夜滿心都是帶著女兒哭著離開的葵,看到綺禮挺身而出,直接上前打算轉移令咒,至於時臣的意見和想法什麽的,嗬嗬。


    “等等……”魔術師下意識的想要阻攔。可文學青年隻是乜了他一眼,一臉老子很忙,快點完事的有恃無恐。很明顯,要是對方敢耽擱時間,自己立馬走人的表情。


    因為言峰綺禮並沒有和時臣徹底翻臉,神父重新唱回紅臉還是很有說服力的。在他打著大義的旗號忽悠了三分鍾之後,再加上一個永不對戰的誓約,遠阪時臣已然信了他七八分。


    考慮到berserker對吉爾伽美什能力的克製,他在綺禮的誤導之下,將archer的令咒轉移給了綺禮,然後自己成為了berserker的主人。儀式完成後,間桐雁夜輕鬆的跟因惦記著saber而顯得十分心不在焉的蘭斯洛特道了個別,感謝了一下神父剛剛的治愈術,興高采烈的走了。


    “放心奪取聖杯吧,時臣。我會幫你照顧好妻子和女兒的。”


    優雅嚴謹的正統魔術師看著對方仰天大笑出門去的背影,感覺哪裏都不舒服。


    為了看好戲而從頭到尾都沒有搗亂的英雄王終於忍不住跳出來開始刷存在感,他用一種異常欠揍的神情嘲弄道:“連這種事情都可以忍受,時臣你的決心簡直值得表彰啊。”


    遠阪時臣心塞的厲害,他壓下喉嚨上湧的苦澀,好聲好氣的試圖了解新到手的berserker:“久仰威名,蘭斯洛特閣下。鄙人遠阪時臣,希望我們在今後的日子裏合作愉快。”


    被無視了個徹底的暴君頓時大怒:“膽敢無視本王的訓誡,你想死嗎?!”


    沒等不爽的英雄王開始興風作浪,綺禮帶著涼意的低沉聲音清晰響起:“以令咒之名命令我之·archer,在未受到攻擊威脅前,不得主動開啟寶具。”


    金色王者的怒火一窒,然後更加距離的燃燒了起來:“綺禮!你竟敢——”


    “吾王,我覺得您有必要學會克製。”神父風輕雲淡的微微一笑,伸手將一本書扔到了桌子上:“您得知道,我這裏的令咒還有很多。”


    遠阪時臣看著封麵上鬥大的《修身養性學做人》,忽然從心底冒出了一種陌生的愉悅感衝淡了那莫名的難受。


    綺禮,你果然還是我的好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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