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因為果,以果為因……竟然能夠在無數可能的時間長河中看清那一點。果真是天下無雙,令人驚絕。”


    小竹峰,望月台。


    沐浴在月光之下的趙明月靜靜看著天上的那輪明月,神情安寧溫和,麵容精致美麗更甚陸雪琪,眉間一點朱砂更增其絕色,隻是開口稱讚間,自有一股巾幗不讓須眉的豪氣與鋒芒。


    自河陽大戰,她自困孤峰,靜修十年,每日見雲海變幻,演繹種種,因果萬象,道行一日千裏,可以說是道心通明,卻始終有一事無法放下。


    想起往事,那一輪皎潔的明月似乎變作了妹妹狡黠的笑臉,讓她心痛之餘也不免對朝陽峰上的那道金光恨意更深了一分。


    思緒一動,周遭空氣忽而朦朧,似乎被她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激烈情緒感染,一道道看不見的裂痕將月光攪得支離破碎,斑駁地灑下來。


    “師姐!”


    一聲輕呼進入耳中,趙明月回過身,見那一襲白衣的女子,清麗出塵,仿佛雲端仙子,不可方物。


    陸雪琪是她最小的一位師妹,天資極高,劍心天成,趙明月和她性子倒也合得來,師門之中和這位師妹也就更親近一些。


    兩個風華展露的女子遙望天空,陸雪琪沉默片刻,淡聲道:“天寒露重,師姐早些睡吧。”


    無論眼前這人掩飾得多好,她都能感覺到那一股醞釀了十年的怒火仇恨伴隨著一股恐怖的道意,即將噴薄而出。


    十年養一劍,十年磨一劍。


    她十年沒動手,再出手,必然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不留餘地,天地同歸,必然是誅戮天下的絕然一擊。


    以趙明月的修為,不管是太極玄清道還是劍道,在青雲門中,可以說得上是蓋壓當代,就算老一輩人物能夠輕言勝她的也沒幾個,正道諸位真人神僧,魔道四大宗師,還有那些個散修中的巨擘,加起來也找不出一個需要她醞釀十年殺心的對手。


    然而她的仇人是那位名列誅仙之下的第一名劍,是那位僅憑一己之力就壓得天下妖魔喘不過氣的道家真人。


    北極魁鬥,雄視天下。


    十年前,朝陽峰上,劍氣衝霄。


    一劍洞穿虛無,氣機鎖定之下,千萬裏亦如當麵,鋒芒璀璨到了極點,昊日在天,時空凝滯,她連反應都沒來得及就被瞬間鎮壓。


    那種毫無還手之力的恐怖和羞恥,讓她不得不沉下心,將一切情緒,將一切因果都融入十年的修行與隱忍當中。


    陸雪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開口道:“方才我在師叔那裏見到了李純陽。”


    趙明月不語,靜靜地看著她。


    “這些年跟隨師叔學劍,劍心劍意通透明淨,雖然還沒有資格在執劍師叔麵前拔劍,但是直覺中距離那一天也不會遠了。”


    趙明月頷首,不吝美言:“你天賦異稟,劍心天成,的確是練劍的天才,執劍長老之劍道堂皇大氣,直衝霄漢,神威之重舉世難尋第二個,你隨他學劍卻也不錯。”


    陸雪琪微微斟酌:“但是剛才……我見他的時候,總覺得這個人隨時要羽化登仙。”


    趙明月默然:“他不能走……”


    他如果走了,這十年的的怨又向誰傾瀉?


    明月在天,月下的美人迎著夜風,低聲道:“我舍不得你走……”


    恍若是情人低語,然而話中的殺氣就連陸雪琪都覺得不寒而栗。


    這時,又一個腳步聲傳過來,兩人看去,見一妙齡少女,身著紫色,正嫋嫋娉娉走過來,似乎一朵紫雲。


    趙明月目光微閃,招呼道:“袁師妹。”


    陸雪琪點點頭,打個招呼:“原來是紫衣師姐。”隨即回頭,“師姐,我先去見師父。”


    …………………………


    袁紫衣委屈地對趙明月說道:“陸師妹是不是不喜歡我……”


    趙明月看著她胸前那兩坨礙眼的東西,默默轉過頭去。


    不,她隻是和你這個規模的女孩子說話會感到壓力而已……


    袁紫衣淡雅地挽了挽頭發,笑著說道:“每次來看師姐,都覺得不太一樣,尤其是今天,總覺得師姐似乎……要去殺什麽人一樣……”


    明月下的白衣女子看著這個巧笑情兮的師妹,忽然問道:“袁師妹,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聰明?”


    袁紫衣笑容不變,她往前走了一步,隻走了一步。


    再進一步就是月光所在。


    她轉過頭,伸手,從陰影中觸摸冰涼的月光,卻好像被什麽東西燙了一樣,急忙收回來,笑嘻嘻道:“師姐哪來這麽大的火氣,小妹我真是嚇了一大跳……”


    “師姐,你整日冷冰冰的,門中這些弟子見到你都是敬而遠之,你知道女孩子在一起難免說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我偶爾聽到師妹們議論你不外乎假正經,裝清高之類的話。”


    趙明月微微一哂,臉上竟然有一種袁紫衣很熟悉但又極其陌生的嘲弄:“有的人看上去不受歡迎,是因為她住皇宮,沒人敢和她說話。而有的人看上去很受歡迎,是因為她住青樓,每天都忙不過來。但是,沒人理會的那個是公主,而那個忙於應付的嘛,紫衣,你覺得那個忙於應付的人是什麽身份?”


    說著,瞄了一眼袁紫衣,發現她臉色已經變了。


    於是繼續說:“我想,兩者最重要的區別在於,公主,走到哪裏都是讓人侍奉,而另一類,走到哪裏都是侍奉人。不知道,你覺得是不是這個理?”


    袁紫衣臉上的笑容僵住,隨即搖搖頭:“師姐,你今天似乎真的很生氣”


    “我生氣自然是因為你不該做那件事情。”趙明月直視她的眼睛,眼眸似秋波,波光中,點點道意似海中狂濤巨浪,一個不好,就要噴瀉而出。


    袁紫衣似沒感覺,她徑自來到望月亭邊上的一個衣冠塚前,拿出一束白色的野花,放在上麵。


    趙明月望著自己妹妹的衣冠塚,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飛燕在的時候,其實並不喜歡花,她總覺得花朵之類的太柔弱了。”


    袁紫衣回過頭來,月光被高大的樹影遮住,所以看不清她的神色:“鮮花最是容易凋零,而活得最長久的往往是路邊的野草。”


    “其實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們沒有去參加上一次的七脈會武,現在的結局是不是不會這麽糟……”


    袁紫衣又是笑笑,她的臉上似乎總能看到那種親切的笑容。


    趙明月不喜歡這種笑容,她不喜歡笑。


    “你以上清道術放大雪琪心中的恨意,想要借此影響朝陽峰和執劍長老的關係,你以為他們這些人都是瞎子嗎?”


    “姑且不說那些上了年紀熬成人精的首座長老,就是那位年紀輕輕的執劍長老,憑他十年前展露的劍術,沒有絕對強大的心靈根本就不可能。”


    “區區上清道術,他們一眼就可以看破,你這是枉作小人,平白讓人瞧不起。”


    袁紫衣聽著這些嘲諷,也不惱怒,隻是遠眺萬裏河山。淡淡道:“用間有五:有因間,有內間,有反間,有死間,有生間。五間俱起,莫知其道,是謂神紀,人君之寶也。師姐,再深厚的情誼,隻要日積月累地離間,總有一天會看到雙方不死不休。師姐行事向來堂皇正道,直接碾壓過去。但是小妹不同,我喜歡借勢借力。”


    說著又歎了一口氣:“若非他太強大,強大到我這十年都不敢去朝陽峰,我們又何苦蟄伏這十年?”


    她望著朝陽峰的那縷微弱的金光,呢喃道:“名劍啊……”


    ………………………………


    自閑居,水榭上。


    李純陽看了一眼小竹峰方向,微微一笑。


    “你笑得好惡心……”


    屋內一個奇怪的聲音響起來:“惡心,惡心……”


    青衣道人輕笑道:“那廝原來是來了你這裏。”


    張紫陽好笑道:“也不知道你做了什麽,它在這裏待了一下午就是不肯回去。”


    李純陽透過窗戶看去,那隻雜毛鸚鵡正站在屋裏的橫梁上,眼睛骨碌碌地轉,不知道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你今天的功課做沒有?”


    張紫陽奇怪他在和一隻鸚鵡說什麽話,就聽見那隻喪心病狂的扁毛畜生用一種難聽的公鴨嗓說出一段話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李純陽不在意他震驚的眼神,繼續道:“既然多言數窮,何不守中?”


    鸚鵡歪歪頭,似乎在思考這句話,沒過多久就回了一句:“希言自然。故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


    “而況於鳥乎?”


    風不能吹一整天,驟雨不能下一整日,老子一個鸚鵡,哪有整天不說話的道理。


    張紫陽撫掌大笑:“以前聽靈兒說這隻鸚鵡靈性非常,我還不信,今日聽它以經文答對,還真是……”


    話沒說完,又哈哈大笑起來。


    隻是他這笑聲忽然止住,因為這隻該死的扁毛畜生說了些要命的東西。


    李純陽皺皺眉,有種不好的預感。


    鸚鵡用嘴梳了梳羽毛,冷笑兩聲,大聲的說:“我是張紫陽,我是張紫陽。”


    “哦?在模仿紫陽道兄說話啊,再說幾句,我看看道兄今天都教你說了些什麽。”


    鸚鵡一雙鳥眼越來越亮,用百步方圓內都聽得到的音量說:“我是gay。”


    “噗!”


    張紫陽瞪大了眼睛,一下子跳了起來。


    猛料啊猛料!


    青雲門的大長老居然是gay,好猛的料啊!


    青衣道人眉尖一挑,雙目含霜,看了他一眼,轉頭對著鸚鵡道:“還有呢,繼續說,他還教你說什麽?”


    鸚鵡的笑容刹那間變得無比恐怖。


    “我喜歡我弟弟,特別想和他睡在一張床上……”


    喀!


    張紫陽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就像被人用冰水從頭倒下來。


    “臥……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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