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才站在喜堂門口,聽見祝威的回應,他朝著祝威伸出一隻手,“祝威,過來。”逆光裏他的麵孔模糊不清,祝威卻能夠細致的描出他沉靜的眉眼,還有他叫自己的時候那認真的神情。


    這是……他的文才兄,


    祝威的心裏一朵大盤子向日葵招展著,他邁開兩條短腿,像是見了水晶肴蹄一般直撲馬文才而去。


    馬文才沒有急不可耐的迎向祝威,而是用專注的目光看著他,看著他毫不猶豫的奔向自己。


    就在此刻,


    一道桃紅色的身影將馬文才的視線截斷,她背向馬文才,攤開雙臂擋住祝威——是祝英台。祝英台的嘴唇抿得泛白,她直視祝威,大聲的宣布道:“八哥!你不能過去!我不會讓你過去!”


    祝威垂著眼眸不去看祝英台,祝英台以為他沒聽進去,提高了聲音又重複一遍:“我不會讓你過去!你聽見沒有!”


    “聽見了。”祝威說著,一抬手,祝英台被他揮退幾步。祝威咧嘴,露出一點點呆氣的笑容:“英台,你很有膽量,但是你攔不住我呀!”


    明明是一貫無害的笑容,祝英台看在眼裏,心裏卻充滿了不確定。


    祝英台眼光閃爍幾下,祝威覺得這一定是祝英台被他的霸氣側漏攝住了,趁此機會——走!


    祝威才踏出一步,身後響起一聲冷哼:“逆子!英台攔不住你,那我呢!我是不是也攔不住你?!”


    祝家幾位公子見事不對,連忙遣散賓客——祝家出了這樣一個讓祖輩蒙羞的人,實在不足為外人道。而祝公遠和滕氏也默認了幾個兒子的做法,隻是對待祝威,滕氏還是忍不住規勸一句:“威兒,你一向孝順,自然不會忤逆爹娘的對不對?你快說句話,和你爹賠個不是,威兒!威兒!”


    一邊是爹娘,一邊是文才兄,為什麽不能像他喜歡吃的水晶肴蹄和桂花糕,被夾到一個碗裏?


    祝威心裏有些難過,但是,從始至終,他的天平就傾向一端:“就算是爹,也攔不住我。”


    “你!”就在祝威話落的瞬間,祝公遠騰地站起來,他的額角青筋爆起,手指抖抖的指著祝威,恨聲道:“祝威!祝威!你叫我太失望了!你真是叫我——太失望了!”


    祝威隻是沉默,直到他的手被握在溫熱的掌心——是馬文才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他的身邊。他就像是從馬文才身上汲取了力量一般,再度揚起腦袋,誠懇道:“爹,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但是,要我違背本心和一個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我真的做不到。”


    祝公遠眉毛微微動了一下:“你又沒試過,怎麽知道自己做不到?”


    祝威很委屈:“我根本不想試,所以不可能做到啊!”


    “……”祝公遠算是看出來了,祝威這是油鹽不進!


    祝公遠氣得臉色鐵青,但是看著祝威明顯單薄的身形,他已經不忍心再強硬下去。倒是祝家的三公子,他左右看看爹娘的臉色,站出來,朗聲道:“八弟,你既然執迷不悟,要敗壞我祝家門風,就別怪三哥不顧念舊情。來人呐——把八公子送去祠堂,讓他好好反省一下!”


    隨著祝三公子一聲話落,兩列十餘個人從門口魚貫而入,卻不是祝家的護院,而是一個個身披甲胄的兵士。


    祝威:=口=!這是神馬情況!!!


    “祝威,”馬文才扣緊祝威的手,臉上漾開淺淺的笑意:“你做得很好,不過,接下來的就交給我吧。”


    祝威仍在迷惑且驚疑中,卻發現祝三公子的神色同樣驚疑,他指著滿身煞氣的兵士們,撥高了嗓門問道:“你們、你們是什麽人?!護院!護院呢!”


    這些人不是祝三公子安排的?


    祝威又去看祝公遠,卻聽兵士中領頭的人朝著馬文才叫道:“將軍。”


    將軍?!


    祝威震精了!


    震精過後,祝威認真的捏了捏馬文才與之交握的手,忍不住驚歎出聲:“將軍!將軍!一個活生生、肉呼呼的將軍!”


    馬文才被祝威氣笑了,一室之中的緊張氣氛也頓時煙消雲散。隻聽祝威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文才兄做了將軍呢,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你一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努力。現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我怎麽能夠交給你?我們——一起戰鬥!”


    祝威說著,仰頭去看馬文才。他那一雙招子亮閃閃的,看得馬文才心裏有些癢意,他伸手遮去祝威的眼睛,笑道:“傻話,你的爹娘又不是我們的敵人,什麽戰鬥不戰鬥?”


    滕氏聽得心中一動,竟是對馬文才有了一分好感,祝公遠聞言卻是冷哼一聲。


    馬文才也不在意,他朝著祝公遠拱一拱手,風姿儀態皆是上佳,彬彬有禮道:“祝伯父請聽小侄一言。”


    祝威一聽,嘴皮子癢癢道:“什麽伯父!文才兄,你該管我爹叫嶽父!”


    等等——感覺有點不對!


    上趕著使用女方稱號,是怎麽個節奏?!


    馬文才在祝威的手背上輕輕一按,將祝威即將脫口的糾正稱呼的話語按了回去。見祝威乖乖的不再說話,馬文才繼續道:“祝伯父,祝威是您的兒子,您應當最最了解他。他這個人,好吃懶做,一無是處……”


    祝公遠趕忙截住話頭,眼裏卻帶著顯而易見的嘲色:“賢侄說得真是太對了!犬子真是差勁得不一般,你又何必這麽高看他,不如另覓良人?”


    祝威氣呼呼要為自己辯白,被馬文才攔住了。馬文才笑道:“是呀,我高看了祝威。可是,不見得人人會如我一般高看祝威。這樣一個好吃懶做,一無是處的紈絝公子,會有人像我這樣以真心待他?”


    得!又多了個詞來形容他的差勁!祝威狠狠的將自己化作一顆人肉炮彈砸向馬文才,卻被馬文才一隻手頂住了,馬文才頓了頓,說:“伯父,你覺得,這樣好吃懶做,一無是處的紈絝公子,除了我,還有誰來愛他?”


    祝威呆了一下,似乎沒有想過馬文才會這樣直白的說“愛”。


    不過——


    就算這樣說了,以為他不會計較“好吃懶做,一無是處的紈絝公子”這個稱呼麽!


    祝公遠不為所動,哼笑道:“你來愛他?愛來愛去不過是麵對世人的詰問和不恥。事實上,隻要我祝家有錢,自然有人會愛祝家八公子,會給他生兒育女,給祝家傳宗接代,幫他打理內務、相夫教子。這樣的一條路,才是他真正該走的。”


    “喂!你們都忘了問你們口中那個‘好吃懶做,一無是處的紈絝公子’的我的意見了!我才不會按照爹你安排的路走!”


    祝公遠喝斷祝威的聲音:“不準插嘴!”


    馬文才雖然沒有這麽說,但是祝威秒懂他的眼神。


    那種“大人說話小孩別打岔”的眼神是鬧哪樣?!


    馬文才無視祝威控訴的眼神,依舊輕描淡寫:“祝家卻是大富大貴之家,但是,個個兄長都是虎狼之性。祝伯父,你有沒有想過,在你百年之後,祝威會處於怎樣的情境?一個打理內務、相夫教子的賢妻,能夠與祝家七位公子抗衡麽?”


    一開始,祝家幾位公子對於馬文才的話隻是嗤鼻。等他們看見祝公遠露出沉吟之色的時候,卻不由得解釋起來。一時間,場麵亂得可以。


    祝公遠被攪得腦仁生生的疼,不禁一聲大喝:“別吵!”


    祝大公子卻不聽,“爹!這樣一個外人過問我們祝家的家事,甚至挑撥我們兄弟與八弟的感情,你可千萬不能聽信他的一麵之言!”


    祝二公子聽見大哥表態,也跟著附和,引起其餘幾個兄弟言語紛紛。


    祝公遠複又喝了一聲“你們——通通給我閉嘴!”,這才得了一時的清淨。


    滕氏擔心的看著祝公遠額角的筋突突的直暴,伸手去替他輕揉,也被他一手擋開了。隻聽祝公遠一聲歎息——這幾個兒子啊,離家幾年,心愈發的大了,已經不是他能壓製得住的了。


    確實,恰如馬文才所言,在他百年之後,祝威又怎麽禁得起幾位兄長的傾軋?


    但是,也絕無為求一個避風港,毫不阻攔的讓兒子變成斷袖的說法……


    馬文才已經看出了祝公遠的動搖,又道:“祝伯父,我知道,您所有的阻攔都是為了祝威著想。但是,祝威已經不是懵懂小兒了,他可以自己判斷,自己決定,你可以問他,問他是否願意和我在一起?”


    祝公遠怎麽會問?他的八兒子是急著把自己嫁出去了,前七個兒子則巴不得八兒子嫁出去,還有個不爭氣的女兒,還要他操心怎麽把她嫁出去。


    祝公遠揉揉額角,試探的問道:“如果我不答應,你會怎麽樣?”


    馬文才依舊淡笑自若,輕輕吐出四個字:“先禮後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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