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一個知己,又被放出了地牢,溫寧隻覺得人生圓滿,心情大好。誰知還沒好上多久,她就被一群黑衣人打暈了帶到一個不大不小的山洞裏。


    環顧四周,溫寧發現山洞裏熱得出奇,似乎還被誰細心改造成了一個劍廬,黑衣人們已經不見了蹤影,唯有一個背對著他們的人正舉著錘子乒乒乓乓地打鐵,爐中火燒得很旺,鐵水流淌出來,耀眼的亮光幾乎能灼傷人的雙目。


    她腳邊的董博哼哼幾聲,也跟著醒了過來。他原本不是目標,隻因出手想要拖住那些黑衣人,便一塊被打暈給帶了過來。此刻見到山洞中的情景,他愣了一下,方才道:“這究竟是什麽鬼地方?”


    “這是鑄劍的地方。”溫寧同他解釋了一句,便死死地盯著那正在打鐵之人的背影,嬌聲喝到:“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抓我到這裏來?!”


    聲音在山洞裏回蕩,那人卻像是沒聽到一樣自顧自地幹著自己的活。又捶打了幾下,他將有些成型的鐵塊放進水裏,隻聽呲的一聲,白色的蒸氣冒了出來。那人舉著鐵塊端詳了片刻,歎了口氣道:“唉,又打廢了。看來不用那個方法,當真是不成。”


    這人的聲音就像是砂紙在地上摩擦一般粗糲難聽。溫寧隻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可當對方轉過身來露出臉之後,她卻嚇到差點驚呼出聲。


    那是一張醜到幾乎模糊了性別年齡的臉,生活的艱辛在他身上留下了無數痕跡,他臉上全是層層疊疊的褶子,縫隙裏全是汗水與汙泥,五官都皺在了一起,眼皮水腫下垂,幾乎隻為眼睛留出了一條窄縫。


    見到她的反應,怪人嘿嘿笑出了聲:“丫頭啊丫頭,怎麽連你也不認得我啦。”


    溫寧忍不住往後縮了縮:“我可從不認識你這種老怪物!”


    “我如今這樣子,確實就是個老怪物。”對方長長歎了口氣:“不過你小時候,可是叫我福大爺的。”


    溫寧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你…………”


    他點點頭:“不錯,我是福泉。”


    “可你應該已經死了!”


    “我死了,誰來鑄劍呢?墨淵不會放我去死的。”福泉又老鴰般笑起來:“這可不是一般的劍,墨淵那小畜生還指著它,讓思無涯活過來呢。死人能複活,丫頭,你不信吧。其實我也不信,可我還是得幫著他鑄出這麽一把劍來,那麽多天,那麽多年不見天日,我倒寧可自己已經死了!”


    “鑄劍…………你是指師父嗎?”溫寧明明已經知道答案,卻忍不住還要再問一次:“他囚禁了你,讓你替他鑄劍?師父他怎麽會做這種事呢?”


    “都說思家有本劍譜,其實思家有的是半本萬和心法殘卷。”


    福泉掃了她一眼,緩聲解釋道:“思家人真正的姓氏其實是司徒,在虞舜的支係子孫中,有‘以官職名為姓者’,稱司徙氏。據稱上古時候,舜將這本能逆陰陽、活死人的心法交托給了司徒氏。自此心法代代相傳,其中半本不幸佚失在滾滾曆史長河之中,隻餘下半本殘卷,再沒有了傳說中的那種功效。十年前,墨淵和思無涯滿懷著雄心壯誌,將殘卷從思家盜了出來,又想方設法收集各門各派的秘籍,據此還真寫成了一本劍法。到後來,思無涯因故死了,墨淵不死心…………”


    “他竟想用那勞什子劍法,來複活思無涯?”董博忍不住道:“什麽活死人,這種騙小孩的傳說他也信,他是不是個傻子?!”


    “他倒不是傻子。”福泉糾正道:“他是個瘋子。瘋子比傻子總要更可怕一些的,對不對?”


    溫寧茫然地問道:“你為什麽要同我說這些,是想叫我死個明白嗎?”


    “不,因為要複活思無涯,有了劍法還不夠,還需要一把足夠特殊的劍。”福泉的眼裏露出些許同情的神色:“這把劍一直鑄不出來,是因為要製作這樣的妖劍,從來都是需要活人祭祀的。將心懷大喜大悲之人投入鑄劍爐中,血肉化入鐵水,魂魄充作劍魂,妖劍方成。”


    董博大驚失色道:“你瘋了,為了這種虛無縹緲的事,你就要拿溫寧祭劍嗎?”


    “我也沒辦法,等時候到了就得動手。”福泉歎了口氣道:“這是墨淵那小畜生的意思。”


    …………師父,師父。


    溫寧隻覺得胸口疼得像是絞了起來。指甲掐進掌心,她抬頭雙眼通紅地看了福泉一眼,半晌,開口道:“福大爺,董博跟此事沒有關係,事後你能不能留他一命?”


    “這可不行。”福泉搖了搖頭:“他既然被抓來了,估計就走不了了,說不定也要拿來祭劍,好歹算個添頭。”


    “…………媽的。”董博簡直要被氣笑了:“你才是添頭呢!”


    溫寧踹了他一腳,叫他閉嘴,隨即直直望向福泉,哀求道:“那——能不能讓我最後看一眼師父,我還有些話要同他說。他從來都很寵我的,不至於連最後一麵都不肯見。”


    “他那般涼薄之人,見麵真不如不見。”福泉勸道:“丫頭,下輩子投個好胎,千萬別再遇見墨淵那個小畜生啦!”


    劍閣閣主墨淵,此刻卻不在青城山。


    太湖湖畔,月高風定露華清,微波澄不勸,水上數峰星。


    一葉小舟上載著三兩人,悄無聲息地向著湖心劃去,渾然不覺遠處正有一人拱著手,笑眯眯地看著他們離開。


    江風從身邊擦過,將墨淵滿頭烏發吹得在空中翩飛翻卷。皎潔的月色下,他的側臉有些朦朧不清,唯有眼中寒芒散發著灼灼的冷光。許久,墨淵才自寬闊的湖麵收回視線,自嘲地笑了笑道:“十年舊約江南夢,獨聽寒山半夜鍾。到如今,要找出一個不恨我的人,怕也是件難事了。”


    魏嵐在旁邊道:“是秦若勳背叛師父在先,就是沒什麽好下場,也是自作自受而已,師父不必為他傷神。”


    墨淵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小嵐,你前些日子似乎私自出去了一趟,還折了許多人手?”


    “是弟子莽撞了。”魏嵐道:“我不想讓大師兄摻和進這些事情裏來,所以想把天光劍譜拿回來。”


    “我不會怪你。”墨淵溫聲道:“隻是小嵐,做事總該有始有終。天光劍譜的下落我大概已經知道了,你明天就啟程去青城山一趟,替我將劍譜取回來吧。”


    魏嵐有些意外:“青城派的事情,這麽快便告一段落了?”


    “去吧。”墨淵笑著回答:“你現在啟程,說不定還能趕上最後一場好戲。”


    青城山這邊眾人都是焦頭爛額。關著溫寧是一回事,溫寧在他們手裏丟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更何況一起失蹤的,竟然還有一個十八寨的董小寨主。


    王長老受了傷,此刻索性裝死到底,將這個燙手山芋扔給了木長老。木長老原本滿心不情願,看到匆匆趕來的司徒崇明卻是立刻眼神一亮。


    司徒崇明沒時間同他寒暄,直截了當便開口詢問溫寧失蹤的具體情況。木長老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末了還補充道:“我已派人搜尋兩人的下落。隻是依我看來,這恐怕還是跟魔教有關,這麽漫無目的的找未必就有什麽收獲。”


    ……中原武林這群人一有事就往紫月盟頭上扯的習慣能不能改一改?


    侯青倬掃了那老頭一眼,到底沒說什麽,隻是對司徒崇明道:“從木長老的話來看,對方執意要抓活的。或許溫姑娘和董小寨主這會兒還沒事。不過這渾水摸魚的手法,總讓我想起鐵骨舫的事情來。或許幕後黑手確實就是同一個?”


    沉吟片刻,司徒崇明道:“我仍舊不信他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也未必就是他。近來青城山這附近一直戒備森嚴,或許那夥人還沒來得及逃得太遠。”侯青倬轉向木長老,開口問道:“這附近有幾處可以藏人的地方?”


    “就是有,這麽細細搜下來,也能搜出來了。”木長老歎了口氣:“我是真想不出兩人去了什麽地方。”


    “那他們就是真得逃遠了。若無內應,我是無論如何都不信的。”侯青倬冷笑了一聲,直直盯著木長老的眼睛,開口道:“不知木長老心裏,是否已經有了什麽人選?”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全江湖隻有我不知道自己是男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羽小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羽小飛並收藏全江湖隻有我不知道自己是男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