岾兒不拔是個坐不住的,見風苓樂發話了,眼神就被吸引了過去,忍不住要接上話頭:“今天能與在座的各位吃飯,是我岾兒不拔的榮幸。我初到華國,不知道你們的這吃飯有些什麽講究,還望諸位見諒。”


    “改日會請諸位品嚐南國的美味佳肴,雖說我如今已經脫離南國,但這家鄉味道總是難忘,隻是南國菜肴,同貴國佳肴相比別有風味,一定要賞臉啊。”


    說著岾兒不拔擺出笑臉,尤對那位坐在自己對麵的美女和風苓樂,岾兒不拔特意在桌上唯一一位女性那裏留了個心眼,從自己一進屋她便沒有好臉色,當然,風苓樂如今在他眼裏,已經被貼上了不是女人的標簽。


    隻是說罷見諸人都沒什麽反應,阿顏臉色更黑了,刀疤不知道說什麽索性不說話,老黑自己都是膽戰心驚,明書文一臉我什麽都沒聽到的表情,風苓樂則是保持著一貫的微笑,岾兒不拔這才悻悻的朝風苓樂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這裏就要提到這人心不一了,風苓樂的算盤可謂是打的精妙至極。


    岾兒不拔的出現一定會擾亂阿顏的思緒,而岾兒不拔卻又不會對其他兩人造成什麽利益上的損害,這看似隻是一點極小的差別,卻是能壓倒整個駱駝的稻草。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三股勢力,能由著利益擰到一起,也就能因著利益,自相殘殺。


    明書文刑部尚書的身份,對於其他兩人來說,似乎沒有什麽威懾力,隻是對於刀疤臉,則就不一樣了,因著這個鐵麵無私的明書文,刑部裏麵不知道關了多少昌平安的爪牙,刀疤臉的同夥,所以看到明書文,刀疤臉的氣焰,也就難以囂張起來了。


    老黑就更不要提了,在場隨便一個人,都能將他壓的死死的,本就是利益鏈條中的弱勢群體,在這麽複雜的情況下這麽一出現,倒是讓老黑更加膽寒了,隻是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盤,他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卒子,今日能到此地來,想必也與刀疤臉和阿顏脫不了幹係,他是極有眼色的,土匪能在夾縫中生存,免不了能拉下臉皮做人,他做了最壞的打算,就算是攝政王打算今日將這場龐大又見不得天日的交易端掉,自己這個小卒子,隻要看好風向,說不定能保住一條命。


    老黑注意到場上幾位神色不悅的,又瞧了瞧被稱呼為明大人的男人,多半都是有權有勢,心裏打著算盤——這些人無一不是私下值得交往或者巴結的,必要時候投靠他們,許能保得一條賤命。


    岾兒不拔咧了咧嘴算是安分下來,神經大條的他總算是在這安靜的宴席之上嗅出了一絲不對勁,他使勁回想了想,自己似乎最近沒有得罪過她風苓樂吧,和墨瞳上次在軍營的衝突也懶得跟風苓樂解釋,?畢竟和墨瞳有關係,和她風苓樂是半毛錢關係都沒有,況且自己如今已經投靠了她,她想來不會再在這飯桌上整自己吧。


    幾個人沉默之間,已有小二上茶,風苓樂端起茶杯吹吹浮葉,抿了一口,這才不動聲色打量了幾個大老爺們幾眼。


    繼而放下茶杯,懶得聽那邊的岾兒不拔說著南境的東西,不由得微笑出聲,也是存了整一整這幾人的想法:“將軍真是客氣了,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們就等飯吃了。岾兒不拔將軍初來我華國,想必還未吃過華國最獨特的菜肴吧,哦,本王忘了,南蠻之地是不生長辣椒的,華國最有名的就是辣椒,岾兒不拔將軍不如嚐嚐?”


    繼而絲毫沒有留給岾兒不拔考慮說不的時間,對著等在門外侍候的襲末道:“去,吩咐後廚,這兒大多都是北方人,身體裏寒氣重,不如就做辣些。”


    襲末領命而去,飯桌上的人是神色各異。


    風苓樂用手指尖輕輕點了點黃花梨木的桌麵,還有最後一個人未到了。


    宴芳春剛從繁重的事務中脫身出來,一看日晷,才知自己錯過了與風苓樂說好的宴請,隻是宴芳春前來,倒不是風苓樂特意為之,而是宴芳春聽到這消息,自己要來的,畢竟這朝廷派給的廚子做飯太難吃,遠遠不及掩月樓,至於這些人在飯桌上要幹嘛,那和她沒有半點關係。


    一乘著馬車出了門,馬蹄碾過積雪,一陣冷風吹來,宴芳春握緊了手爐,這一下雪倒是比不下雪的時候冷了許多,自己就算是有內力護體,也難免會打顫。


    不負風苓樂的等候,馬車不多時便到了掩月樓,臘月裏外麵陣陣冷風,這掩月樓裏卻是暖和的很。


    侍女都是宴芳春熟悉的人,見了宴芳春也隻是恭身將請帖置於桌案之上,指尖挑開細細看過去,翻完了才行禮:“宴大人裏邊請,殿下已經等候多時了。”


    宴芳春這才嘴角挑起豔麗的笑容,起身踱步進了一側櫃台,對著櫃台上的銅鏡,細細用胭脂補了自己的妝容,平舉雙手叫侍女將大氅幫自己脫下。


    到了那包間外,宴芳春這才一路腳步悠閑的走去那隔間,尚在門口時便嬌聲一笑推門而入:“可讓殿下久等了,今兒來遲了可切莫怪罪於我!”眼波流轉間便將那包間內坐著的人看了個遍。


    風苓樂笑道:“如何不怪你,今日本王有貴客,你來遲了,要自罰三杯。”說著示意襲末端酒上來。


    襲末點了點頭,將陳釀的三月雪端了上來,給每個人麵前的杯子都添上了一點。


    這三月雪是采用梨花與雪參配著蜂蜜釀製而成,酒液純白,微微粘稠,入口更是香甜味久。


    除了在座的三個如坐針氈的人味同嚼蠟之外,其他的人都喝的很開心。


    岾兒不拔是個閑不住的話簍子,喝了這酒忍不住又要說:“這酒甜絲絲的,有啥好喝的?也就女人愛喝這玩意吧?我愛喝烈酒,有沒有烈酒啊?”


    宴芳春唇角勾起一個撩人的微笑,道:“這位將軍看著眼生,想必就是岾兒不拔將軍了,本官早就聽說南境之人豪爽嗜酒,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啊,隻是將軍不知,這三月雪,須得配著湘江撈上來的鮮活鱸魚片成的肉片,才有自己獨到的滋味。”


    宴芳春一說話,渾身的風情登時伴隨著酒香將岾兒不拔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看清楚是個美人,岾兒不拔便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聽人說生的魚肉,雖然早有耳聞,還是忍不住開口:“這是湘江邊上的菜吧?我聽人說你們華國人吃生魚,也不知道真的假的?那玩意兒雖然說也能吃,可是又腥又涼,有個啥吃頭?倒是華國的女人,人都說溫柔漂亮,比南境的又潤又有風情,我一直不曉得真假,今日有空,才算大飽了眼福。”


    正說著,就見阿顏將手中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岾兒不拔雖然不知怎麽了,卻也知道是自己的話讓這女人不舒服,又不知道這女人的深淺,脾氣不好發作,隻是咧嘴笑了笑,心道這晚上話是別想說了,悶頭喝酒吧。


    宴芳春抬眼,和粗礦的男人對上眼神,揚笑舉起酒杯已做示意,輕瑉一口斂了笑意,到底是南蠻人,說好話都那麽不中聽,?放下酒杯搓搓手身子算是徹底回暖。


    片刻,後廚的菜算是做好了,幾乎全是按著風苓樂與宴芳春的口味,一色兒的紅,滿盤子的辣椒,剁椒魚頭,油潑魚片,椒麻雞……幾乎全都帶著辣椒。


    風苓樂滿臉熱情的笑意,著人將帶著辣椒的菜肴放到阿顏和岾兒不拔的中間。


    “諸位,既然來了,就多少吃點,不吃,就是不給本王麵子了。”說著,帶著戲謔的眼神掃過桌子上的一眾人。


    明書文皺皺眉複舒展開來,起身斟茶,錯開了風苓樂的目光,淡淡回到:“殿下說的是,辣的才紅紅火火。今日是我失禮,吃不得辣,請殿下見諒。”


    說著夾了一筷子魚肉,在酒杯裏一涮,將多餘辣椒涮去,帶著乳白酒液的魚肉送入口中。


    風苓樂帶著微笑看向剩下的除了宴芳春的四個人:“你們不會像明大人這般不解風情吧?”


    岾兒不拔臉色變了又變,用筷子避開辣椒,夾起魚肉入口,卻還是被辣的古銅色的臉龐都透出了紅色。


    阿顏,刀疤臉,與老黑,被風苓樂那是在是熱情的笑意盯得渾身上下不舒服,大哥,求求你了,就算是要砍頭,你也給個痛快,不要這麽把人莫名其妙的吊著,感覺很不好誒!


    風苓樂勾出一抹笑意,伸伸手將辣椒與魚肉親自分別夾到了這三人碗中:“幾位可是貴客,不吃的話,可就有點說不過去了。還有你,宴芳春,別顧著吃,你的罰酒還沒完呢,壞了規矩可不成。”說著抬抬空酒杯,側側腦袋露出了一個迷人的輕笑:“今兒可有遠方客人。”


    對於風苓樂的言論不置可否,宴芳春抬抬眉頭坐下,倚著椅背翹起二郎腿,方才幾人說話間,自己一頓猛吃,現在倒是有些吃不下了,便眯起眼睛停滯一會:“襲末怎麽主事的?我不是說過,這個點就該上冷菜了。”


    說著目光炯炯坐直了身子,如同削蔥一般的手指頭在筷子上撫摸:“這兒的菜,我是清楚的,都很可口。諸位可別就看人了,吃菜。”


    風苓樂看向身邊的南宮玄,低聲湊過去,暗暗說了句什麽,就見南宮玄向前幾步,在阿顏他們那一邊踱了幾步,在每個人肩膀上分別輕輕的拍了拍,道:“別想著走了,不如吃好這一頓,與我們殿下,才有力氣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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