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心月的弟弟死了,她很傷心,


    但大概這女人的腦回路真的有些獨特。


    她雖然也相信了警方的說辭,但她還是覺得,害死自己弟弟的罪魁禍首,是那個叫方荷的丫頭。


    我弟弟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氣,你竟然還敢不同意,還敢反抗?還把我弟弟打傷?


    真是給臉不要臉。


    還有傅家,杜瑾溪算個什麽玩意兒?家裏連個正經男人都沒有,兒子管教不好就算了,連府裏的丫鬟都管教不好!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逮不著周凱那廝,她就先拿傅家出出氣。


    周六這天一大早,喬心月就領著一幫子帶槍的士兵強行破開了傅公館的大門。


    雙臂抱胸,氣勢昂昂地站在客廳中央,眼角餘光卻掃向廳內奢華精美的家具裝飾,心頭稍稍一驚,轉而又盤算了起來。


    她也是當了十幾年姨奶奶的人,見過用過的好東西不計其數,然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傅家真是有錢。


    沙發是純手工真皮製作的,茶幾是金絲楠木做的,地毯看著普通,其實也是澳洲進口的純羊毛織就,再說那頂上的紫色水晶吊燈,絕對是正經的法國貨。


    打量完畢,喬心月便不自覺地微揚了下巴,眼底閃過一抹貪婪和妒意,她今個兒,非替弟弟討回個公道不可。


    然而她已經帶兵闖進來十幾分鍾了,傅家竟然也沒一個主子下樓,隻有大廳角落裏站了一排排的丫鬟仆人,低著頭大氣不敢出一下。


    喬心月登時更加鄙視傅家了,主子縮頭烏龜,連下人也是一群廢物。


    “杜瑾溪,你現在出來還來得及,否則等我耐心耗盡,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話落,她便朝著房頂開了一槍,嚇得傅家仆人們瑟縮地更狠了。


    喬心月側目瞟了她們一眼:“誰是方荷?”


    聲音冷得都快結成冰了。


    一眾丫鬟們更加不敢說話,喬心月冷哼一聲,抬步便走到了其中身段較為窈窕的一名丫鬟身邊,以槍口抵著她的頭,子彈上膛,“是不是你?”


    那丫鬟登時便被嚇哭了,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搖頭擺手:“不是我,不是我。”


    喬心月聞言也並未移開手.槍,反而更加用力抵在她頭上:“叫她出來!”


    那丫鬟卻隻管哭著搖頭:“我不知道她在哪……”


    喬心月再沒耐心了,食指已經摳上扳機,眼看就要開槍的時候,杜瑾溪終於緩慢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放開她。”


    很平淡的語氣,卻帶著淡淡威壓,這讓喬心月想起來自己府裏的那個正房太太。


    她心情更加不爽了,眯起眼睛收了槍,朝著喬心月盛氣淩人地走過來。


    然而對方卻連眼都沒抬,神態自若地在沙發上坐下,又自顧自地斟茶。


    半晌,她才抬眸,冷清清地看向喬心月,招呼她道:“坐吧。”


    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喬心月又冷笑了一聲,手腕一抬食指一摳,頂上的水晶燈霎時便劈劈啪啪地滅掉了一半,欲掉不掉地掛在半空中。


    “你看我今天,像是來你家做客的嗎?”喬心月拖慢了語速,言罷又輕吹了一下槍口,傲慢不屑的眼神看向杜瑾溪。


    自始至終,杜瑾溪的表情都未變一下,動作閑適地抿了一口茶,又將茶盞放下,隨意道:“不就是想要錢嗎,開個數吧。”


    一副施舍者的語氣,氣得喬心月差點沒一口氣上不來。


    然她也不會跟錢過不去,心裏一不爽就獅子大開口:“既然你這麽痛快,那我也不跟你囉嗦,一口價十萬塊,算作你兒子打傷我弟弟的賠償金。”


    十萬塊在這個年代是什麽概念呢,對比一下普通工人平均每月十五元的工資就知道了。


    十萬塊,別說是算作傷賠了,買喬一鎖的命都綽綽有餘了。


    喬心月敢這麽喊價,不過是想看杜瑾溪低三下四向她求情而已。


    隻可惜她又要失望了。


    杜瑾溪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姿態優雅地從沙發上站起,側首喚來管家:“安叔,你去賬房點十萬現金過來,一會兒交給喬夫人。”


    管家領命而去,喬心月還保持著震驚過度沒回魂的神態。


    杜瑾溪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失陪了。”說完她便邁步上樓。


    “慢著!”喬心月追上兩步喊住她,質問道:“那個臭丫頭呢?”


    傅明軒的賬算清了,那個叫方荷的臭丫鬟還沒呢。


    杜瑾溪微蹙起了眉,這女人還真是得寸進尺。


    若不是因為傅明軒殺了人,她不想將事情鬧大,這才願意破財消災,否則的話,就以喬心月今天的所做所為,她也一定會叫對方吃不了兜著走。


    如今拿了錢還想鬧事?


    “喬心月,直說了吧,你到底想怎麽樣?”杜瑾溪轉回身,立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喬心月也毫不示弱地回瞪回來,語氣鄙夷道:“既然她已經成了我弟弟的人,那當然是要跟我回喬家了。”


    抓回去,給她弟弟陪葬。


    杜瑾溪沒再說話,立在樓梯上,秀眉微擰。


    喬一鎖當初是沒有得逞的,可如今喬心月非要這麽信口開河,擺明了就是想從傅家奪人。


    方荷的生父是誰,杜瑾溪雖然毫不知情,但她也知曉,對方不會是什麽簡單人物。


    更何況,傅明軒又對方荷一往情深的模樣。


    所以,方荷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交出去的。


    杜瑾溪有些心煩,惱怒地瞪了喬心月一眼:“我給你十五萬,馬上離開傅家,否則你一個子兒也別想拿到!”


    音調陡然拔高,嚇了喬心月一跳,然而下一瞬,等她反應過來杜瑾溪說了什麽的時候,她便徹底震驚了。


    十五萬。


    傅家為了一個丫鬟,竟然舍得多出五萬塊錢。


    想當初她嫁給周玉林的時候,彩禮也不過才收了一萬,即便她是個妾,那也比丫鬟值錢吧?


    刹那間,她臉上閃過五顏六色,最後卻隻剩下了憋悶。


    十五萬,那是一筆大到曾經的她根本不敢想的地步。


    壓下心頭的無味雜陳,喬心月沉聲回道:“全部要現金。”


    杜瑾溪沒再搭理她,轉回身繼續上樓,剛拐過樓梯角,一仰首就瞧見傅明軒麵無表情地立在二樓。


    杜瑾溪怔了一下,動動唇想說話,對方卻先她一步看了眼房頂,淡淡道:“燈壞了。”


    “沒事,明天換新的。”杜瑾溪也琢磨不透他的心思,隻能順著他的話回道。


    傅明軒輕“嗯”了一聲,轉身回房了。


    原本,他都已經打算放過喬家了,沒想到,他們還敢打方荷的主意。


    那就,全都去死好了。


    性格陰暗的少爺,站在窗邊,迎著朝陽,臉上露出了一抹柔笑。


    彼時的方荷,正一臉怏怏地坐在街角咖啡館裏,身邊是滿目擔憂的陳茵薇,對麵是神情凝肅的孫壕,斜對角是一臉呆滯捧著瓷杯的胖薑。


    “方荷,你已經發了一上午的呆了。”陳茵薇伸出手,在方荷麵前晃了晃,試圖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後者聞聲偏轉了腦袋,瞟了一眼前台的掛鍾,歎道:“快十一點了啊,要不咱散了?各回各家吧?”


    “回什麽呀。”陳茵薇不滿地扁了扁嘴,將方荷從上掃視到下:“你這副樣子讓我們怎麽放心回家?”


    一旁的胖薑也放下了瓷杯過來幫腔:“就是,你現在有難,我們作為死黨當然要力挺你。”


    難得瞧見胖薑這麽大義凜然的樣子,方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朝他擺擺手道:“不用擔心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沒事的。”


    但是顯然,她的話並沒有什麽說服力。


    喬一鎖是死了,但喬家卻未必甘心就此放過方荷。


    沒人說話,一直沉默的孫壕這時卻突然抬起了眼,鄭重其事道:“方荷,你做我女朋友吧。”


    三人俱是一怔,滿臉錯愕地看向孫壕。


    孫壕喜歡方荷,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隻是奇怪的是,孫壕從來沒有向方荷明確表示過,所以這份喜歡就成了四人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如今被他冷不丁地說不出來,眾人還真是有些意外。


    孫壕被他們盯得別扭:“假裝的女友……”


    噢……三人換上一副恍悟的表情,安心地移開了眼。


    孫壕被他們整得有些沒麵子,強裝淡定朝方荷解釋道:“姓喬的一家難纏得很,我不也是擔心他們以後找你的麻煩嘛。”


    方荷無奈地歎了一聲,“喬家找我麻煩都是小事,我自己可以應付,關鍵是……”


    關鍵是傅明軒找她麻煩,那才是大事,老實說傅明軒現在,她是一點兒也鎮壓不住了。


    昨天傅明軒來醫院接她,隔著馬路她原地沒動,傅明軒就一直靜默在對麵,直到電車到站方荷準備登車的時候,傅明軒就衝過來,二話不說就把她拽下車塞進老爺車裏,喊司機開車。


    後來兩人沉默了一路,回到府裏傅明軒扔下她就上樓了。


    這就是典型的——冷戰霸權主義。


    見方荷扶額不再往下說,孫壕不禁更加好奇了:“關鍵什麽?”


    “哎,沒什麽啦,大家好不容易出來一次,聊點兒開心的事吧,下午去郊外騎行散心怎麽樣?”方荷連忙把話題岔開。


    可孫壕並不中招,他啟唇還欲再問,陳茵薇卻突然截了先,興致勃勃道:“老騎行有什麽意思?我們也玩點不一樣的唄。”


    胖薑已經被她吸引了注意力:“什麽不一樣的啊?”


    陳茵薇乖巧文靜的臉上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轉而看向孫壕:“這個對孫大少來說應該不稀罕了,我收到邀函參加明晚卿別苑的舞會,孫壕,你肯定也收到了對不對,我們各帶一個舞伴一起去唄。”


    陳茵薇是市長家的千金,可以說也是身份尊貴,但她又不同於一般的名門貴女,因為父親從政的緣故,她其實從未參加過舞會。


    這一次能收到邀函,也是因為她馬上就要畢業了。


    可孫壕卻看上去沒什麽興致,還白了她一眼:“無聊。”


    陳茵薇也不氣惱:“你不去?那正好,把邀函借給我們用用。”


    “卿別苑……聽起來還不錯啊。”方荷沉吟完也抬首看向孫壕,“孫大少既然不去,那邀函也別浪費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給我們用得了。”


    一旁的胖薑也眼巴巴地看著他,狂點頭表示認同。


    被他們盯得難受,孫壕一臉不悅地看向給他挖坑的陳茵薇,似笑非笑道:“國小認識你到現在,我竟然今天才發現,你也是隻小狐狸。”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陳茵薇高傲地哼了一聲,“就這麽定了。”


    “定個屁,老子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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