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72小時,足夠發生很多事。


    比如平京軍政巨頭周家,先是一夜在之間,被國內多家報社及一些極具國際影響力的海外媒體同時報道,列數其罪行,詳呈其罪證。


    輿論一起,周家頃刻間名聲掃地。


    緊接著次日,周家掌下的軍部勢力,便開始在某些人為因素下分崩離析,尤其來自底層士兵們的抗議聲最強。


    為穩定民心,政府於第一時間介入調查,並承諾一定會盡快公示調查結果。


    再翌日,向來和睦的周家族眷不知何故竟突然反目,為謀利益瓜分家產,爭執不下便大打出手。


    有道是大廈將傾不在一日之間,然而周家的落敗卻顯得如此突如其來,要說這背後沒有陰謀,平京權貴們是決計不會信服的。


    而又能鬧出如此大陣仗的,除了其他三大家族不作他想。


    “岑先生,您這事兒可辦得有些不地道啊,您把周家給端了,這黑鍋全讓我孫家給背了。”


    一大早,孫時文氣勢洶洶地闖入了東湖小樓,強斂起怒意,沉眸凝視著餐廳裏正在用膳的二人,語氣質問道:“您這究竟是幾個意思?”


    方荷從聽到門板咣當一聲被撞開時就已經放下箸筷,蹙眉轉向來人,待聽完對方的話語後更是心下一驚,連忙側首去看岑天。


    這幾日有關周家的報道鋪天蓋地,她自然也能看出一些端倪,很明顯有人想要將周家除之而後快。


    但作為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方荷所能懷疑到的對象,也隻有孫家的現任家主,孫中權。


    畢竟龍傅兩家沒有這個動機,滅了周家於他們無益,而孫時文又沒有這個謀略,能夠調動諸方勢力布下如此密局。


    所以她隻能猜測,是孫家家主在幕後暗中操作運籌帷幄。


    方荷從未懷疑過岑天,對方甚至連報紙都極少看,她以為岑天對這個世界並不關心,卻沒想到,他不看報隻是因為那些報紙都是按他的意思寫的。


    這一刻她的疑惑同孫時文一樣——岑天究竟想做什麽?


    後者輕輕抬眸,靜靜放箸,聲音微涼道:“周家失勢,得利最大的可是你,如今孫少又登堂入室質問我此舉何意,不覺得有些顛倒黑白了嗎?”


    孫時文氣極反笑,指著自己鼻子問道:“我得利最大?”


    “你把事態弄得這麽大,如今周家落敗,滿京城的人都盯著那些空出來的盤子,你叫我孫家怎麽接手?”


    孫家本就不幹淨,若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再大口傾吞周家空出來的肥缺,極有可能就會成為下一個周家。


    “那是你的事。”岑天又再次端起了湯碗,重新舀上一碗熱湯,置換到方荷麵前。


    他的手隨後收回,視線也不曾移開過對麵,平靜的聲線中暗含了幾分警告:“如果你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那麽孫家的下任家主,我看也最好讓賢。”


    孫時文的目光越過他,微淺地落在了方荷身上,神情更加蕭冷:“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你想扶植的人是孫壕?!就因為他旁邊這個小丫頭和孫壕是朋友?


    一不小心,孫時文也真相了。


    岑天初始的目標就是孫壕,相比起氏族嫡脈出身的孫時文而言,孫壕的家族意識更弱。


    一家獨大的場麵絕不是岑天希望看到的,軍權該屬於政府,屬於人民,他已經掐滅了周家,剩下的孫家自然也不會留。


    但他卻願意將孫壕一手提攜上來,不是憑借家族的力量,而是給他訓練成真正的軍官。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為了替方荷多創造一份依仗。


    在他走後,能保她一世安寧。


    至於孫時文……


    岑天沒理他,隻朝下人們淡淡吩咐道:“送客。”


    管家自然是第一時間跳出來,手臂一抬攔在對方胸前,笑眯眯道:“孫少爺,請吧。”


    孫時文還想再朝前拱幾步追問清楚,然而他才剛抬腳,下一瞬就感覺無數道耀眼的白光刺入雙目,痛得他完全睜不開眼。


    隻能以手撐地,半蹲在地上緩衝。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似乎隻是一瞬,又似乎經曆了漫長的黑夜,他才終於能揉著眼,艱難地撐開一條縫兒。


    “少校!您沒事吧?”一夥士兵進入了他的視線,模糊的身形逐漸變得清晰,最後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張張驚疑不定的麵龐。


    他們想不通,孫少校怎麽會突然從天而降了呢。


    看清了眼前的場景後,孫時文這才恍悟,他已被岑天踢出了校區,置身馬路邊了。


    “沒事,先回府再說。”孫時文邊說,邊在副官的攙扶下直起身,盡管眼睛還是酸痛,但他仍是強忍著睜開,眸底深處燃燒著憤怒的烈焰。


    沒有人,能搶走他孫家家主的位置,就算是岑天也不行。


    可惜了孫壕,頂他半隻右手,恐怕也留不得了。


    小樓裏的氣氛莫名尷尬,仆人們眼看著一個大活人從他們跟前消失,心靈上受到的衝蕩可不是一點點。


    唯有管家還算鎮靜,愣神一秒後跺了跺地板,朝下人們訓斥道:“都發什麽愣,沒事做是不是?”


    管家發起怒來還是挺有威嚴相的,唬得眾人唯唯諾諾,趕忙去尋活來做,反正小樓裏的奇異景象,見得多了也就不怪了。


    這些人可以裝聾作啞,但方荷卻不能再繼續視而不見。


    岑天的穿越自始至終都是個迷,他從何而來,目的何在,又會幾時離開?


    這些問題她從前並不在意,可是如今,當麵對一顆隨時會失守的心時,她不得不問。


    “岑天,你來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麽?先是在海外創建醫藥公司,後又回國圈地建校,現在又整垮了周家,還有孫時文……”


    “你知道外界都是怎麽評價他的嗎?穿上軍裝像個兵,脫了軍裝就是匪!”


    “你無端端的惹他做什麽?”


    “是,你很厲害,可孫時文神槍手的名號也不是浪得虛名,子彈是不長眼的啊。”


    岑天突然一聲輕笑,打斷了方荷的喋喋不休。


    那笑容裏沒了以往的輕浮,倒像是暖陽一樣令人舒心柔蕩。


    被恍到心神的方荷一愣:“你笑什麽?”


    手腕突然被他骨節分明的手掌包住,她聽見岑天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語氣回道:“走吧,帶你去見識見識,真正的神槍手。”


    “以及,未來科技。”末了這句話是他沉默後又加上的。


    這也是岑天第一次,如此明確地回應她。


    “未來?”兩人一同出了樓,穿梭在小島濃蔭之間,方荷怔怔地問他:“哪一年?”


    “按照地球曆計算的話,公元3210年。”


    聽聞他平靜的回話,方荷腳下一個踉蹌,身體重心不穩便一頭栽向了岑天腰側。


    後者及時地抬起手臂,順勢將她圈進了懷裏,低頭調笑道:“這麽投懷送抱可是有些不大好。”


    “腦子本來就笨,萬一再撞壞了,那豈不是要傻得沒人要了?”


    熟悉的嗓音,卻有些陌生的調調。


    “岑天?”方荷滿目不可思議地抬頭,直到對上他一雙戲謔的眼神,心下一慌,問道:“怎麽是你?他人呢?”


    方荷的掙紮他也不理,還把人圈得更緊,“一眼被你認出來,我真是好感動啊。”


    “感動你妹!快讓他出來!”話剛說了一半正到關鍵處,你出來搗什麽亂?


    方荷惱怒不已。


    岑天無謂地聳了聳肩:“你問我我問誰去?這身體又不是我說了算的。”


    “一覺睡了這麽久,我也該出來活動活動了。”


    “哎對了,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幹嘛?”


    方荷往湖邊瞥了眼,趁其不備反扣住他手腕,一擰身再來個過肩摔,直接把他摔進了湖裏:“你說天太熱,你想遊個泳。”


    “天太熱?”岑天仰首看了看微微泛紅的朝陽,在冰涼的湖水裏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真是病得不輕。”他本是喃喃自語,卻沒想到下一瞬腦海中竟然有人回應他:


    “的確病得不輕,所以接下來的治療還得要麻煩你了。”


    基因逆轉劑給這具身體帶來的損壞是難以估量的,如果找不到解逆的辦法,那麽他終將免不了一死。


    而岑天在基因學一道卻是很有造詣,若非他英年早逝,或許也能成為影響時代的一介天才。


    再說如今是真正的岑天複活,他有獨立的意識,而不再像之前,他的記憶隻能被機械般地讀取。


    那些後世研究了幾百年都沒有破解出來的基因逆轉密碼,如果交給岑天,或許他們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誰?誰在說話?”雙掌撥動著水麵,岑天在四下裏環顧著尋找可疑人物的蹤影。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不可置信地瞪大著雙眼,聲音顫抖道:“是你?”


    是那個,與他公用一具身體的人。


    對方沒應話,半晌後才提醒他道:“快點出水吧,晚了你會後悔的。”


    岑天沒太在意,他還在追問對方的身份:“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救下我?你究竟想做什麽?”


    話音未落,他隻覺一股鑽心蝕骨的冷意傳遍全身,周遭湖水開始泛起冰渣,在他方圓之外蔓延。


    “臥~槽~”岑天牙齒打著架,在湖裏邊罵邊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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