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六皇子。


    皇帝的幺子,生母乃是出身文昌伯府的虞妃。


    他的出生便讓許多人為之心驚肉跳,懷胎的時候人人祈求是個女兒,結果天違人願剩下了一個兒子。而這個孩子雖然沒有繼承虞府的詛咒血脈,且相貌肖似陛下勝過生母,可到底還是多災多病,壽數難保。誰提起他便要說一說文昌伯府撲所迷離的血脈,可再多的卻也沒有了。


    可現在,寧衡卻告訴他,六皇子的病隻是一個幌子!這是個健康長壽的孩子!


    而誰能在皇帝眼皮子地下做這樣的事還能瞞天過海?除了皇帝本人,便是文昌伯府或是六皇子的生母都沒有這個能耐。


    那麽,皇帝的用意就值得深思了。


    朱定北仔細回想了下前世皇帝那九個兒子,雖然這排行第六的六皇子按照皇家族譜排下來,依然取名叫做司馬宇鈞,可他的年紀和前世的六皇子卻是不同。這個六皇子翻了年也才六歲,可以說十分年幼,而前世那個六皇子隻比他小四五歲,可以說完全不是一個人了。


    但不管怎麽說,六皇子年紀還是太小了,他之後原本該有的三位皇子也已經沒了蹤影,如果皇帝真對他有傳位之意的話,那麽他讓六皇子出生時應該就抱有這樣的目的了。


    但寧衡的“說書”還沒有結束,“我的人仔細探過六皇子的脈象,發現他與文昌伯府遺傳的病脈完全不同,更有意思的是,取了他的指尖血卻與虞妃娘娘、文昌伯爺完全不相容。”


    “竟還有這樣的事?”


    血脈不容,那也就是是六皇子根本不是虞妃親子!


    朱定北點了點指頭,道:“那看來皇帝的用意確實耐人尋味啊。”


    把六皇子當作虞妃的親子撫養,目的十分明確,那便是要以虞家的血脈之毒給六皇子一個不惹眼的身份,就算他長大了也完全讓人感覺不到威脅。太醫說他完美地繼承了皇帝陛下的血脈又如何?文昌伯府的血脈之毒幾百年都沒人能說清道明呢,誰知道六皇子是否就有這樣的遺傳呢?就算他現在屢次在禦醫的斷言後活下來,可再怎麽也活不過五十三歲,不論是他兄長們還是文武百官,誰都不會將他真的放在眼裏。


    但他若不是虞妃的兒子呢?


    那皇帝對他暗中栽培,直到扶他上位之前,隻要這位六皇子殿下“韜光養晦”,那他一定是安全的。


    寧衡道:“我也懷疑陛下從他出生起便暗中培養他,那孩子渾身氣度不凡,言語神情之間還很有些皇帝陛下的痕跡。要知道,六皇子出生後不久,皇帝陛下便對後宮十分冷淡,見這位多病皇子的次數除了宮宴上,最多不會超過十次。那他又從何處學來陛下的這些舉止?”


    朱定北頗有些頭疼道:“果真是這樣,那還不得養出第二個陛下來?別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否則這日子沒法過了。”


    有一個對朱家百般不順眼的皇帝在已經讓朱定北夠鬧心的了,若是下一任皇帝完全繼承他的遺誌……那可真是災難!


    寧衡道:“陛下這麽多年都沒有冊立儲君,極有可能就是因此。”


    朱定北心中卻還有疑惑。


    棲鳳山的變故之後,不管是禦史還是老臣們都學乖了,皇帝的幾個皇子陸續長大後,便總有人上書請皇帝立下太子以固國本。可不管是前世今生,皇帝全都置之不理,甚至沒有透露過對誰絕對的青睞。前世好歹他子嗣豐腴,那活著的八個皇子全都有一爭之力。可現在,他不僅不愛生了,還將其中兩個呼聲最高的給打壓到羽翼凋零毫無作為的地步。


    如果他如今是在給六皇子鋪路的話,那前世呢?他有看中了誰?


    這注定是個無解的疑問了。


    “也罷,皇帝也不是糊塗人,不會把大靖江山托付給無能奸邪之輩。他若是能把六皇子調.教得如他這般果決強勢,至少之後幾十年的大靖國政而言都是利大於弊。”朱定北說著,又頓住了:“如果皇帝活不過五年,那六皇子不管再怎麽天資過人,也不過是十歲出頭,恐怕很難壓住局麵吧?”


    寧衡憂心的便是這一點,如果皇帝不好好把命守住的話,到時候他又不肯另立儲君,恐怕朝局要亂上很久,而不論是勝算較大的二皇子還是漸受其中的五皇子,他都不太看好。


    沉吟片刻,他還是張口道:“長生,我想……”


    “不行!”


    不等他說出口,朱定北便厲聲打斷了他。


    他眉間閃過鋒利之色,嚴肅地對寧衡道:“阿衡,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或許皇帝的心藥是在這裏,可是,你要讓朝安阿叔剮心去給他續命嗎?那我叔父的心病,又有誰能醫治?此事莫要再提,說什麽我都不會同意。”


    寧衡見他有遷怒自己之意,不由無奈道:“我還未說完呢。”


    朱定北瞪他。


    “你第一時間便想到了此事,說明你心裏也知道要解開皇帝的心結最快最有效的辦法是什麽。”寧衡將他往自己身邊拉近,溫聲道:“不過我知道你肯定不願意這麽做。所以,我隻是想讓你父親修書一封,用點古軍師以前的事跡或是留存他處的東西打發打發他,讓他心有寄托。便是用一些死物來換他幾年壽命,這個買賣,我們誰都不虧。你說呢?”


    朱定北張了張口,猶豫片刻才道:“好吧,此事我自與阿爹商量,你可不要多事去找叔父說是非。要是讓我知道了,我可饒不了你。”


    寧衡滿臉冤枉,他與古朝安不過單獨見過兩麵。


    第一次是他出宮後為朱家解圍送信物的那次,第二次還是古朝安自己找的他,裏裏外外好生提點他莫要辜負了長生,若是讓他知道他有什麽對不起長生的地方,不必朱家出手,他便要毒死他。


    這個威脅可是他的原話!


    兩日後,朱振梁收到戰鷹傳書。


    當時高娘子正將小孫兒帶到帥帳來,也就是過繼給古朝安小名胡子的小家夥。


    小胡子,這個不上心的稱呼還是古朝安取得,這孩子不愛抓人頭發卻愛揪人胡須,有一日古朝安淨麵打理,結果他沒摸到古朝安的胡子大哭了一場,隻說要去找爹爹,弄得古朝安哭笑不得,這小名也就此而來。


    小胡子和朱定北小時候很像,小小年紀便能靜能動十分聰明,自從古朝安離開後他就更粘著消失了一段時間的朱振梁和朱征北,生怕他們什麽時候也不見了一樣,因此也是帥帳的常客了。


    見了小孫兒,朱振梁將信箋丟入火盆中,彎腰把他抱了起來。


    “哎喲,這小臉蛋凍得。”他一個巴掌將孩子的小臉蓋住,弄得孩子邊蹭邊笑,高娘子在一旁道:“外麵天冷了,過幾日看著要下雪,我去師父那裏幫忙準備驅寒的藥,你看著點,別讓他跑到外頭去著了涼。”


    朱振梁滿口答應,高娘子不放心地走了。


    將他放下後,爺孫兩人玩鬧了一陣,朱振梁忽然問他:“小胡子,你想不想你爹啊?”


    小胡子不高興地丟開阿爺的手,撅著嘴巴道:“爹不要我,我不要爹!”


    “哎喲娘喂,脾氣還真大!”朱振梁哈哈大笑,又逗他:“那你想不想去見你爹啊?”


    小胡子回頭疑惑地看著他,好似仔細思考了半晌,忽然大聲道:“爺,你把爹藏起來了!哼,你快把他叫出來!”


    朱振梁被逗得不行,笑了好一陣,等孫子氣呼呼地揪完他的胡子,累得跌在他身上,朱振梁才重新把他抱住,沉聲道:“你爹現在在很遠的地方,如果你想去見他,阿爺可以送你過去。隻不過,哪裏沒有你小爹和小娘,也沒有阿爺和祖母,你還要不要去呀?”


    小胡子認真想了想,臉上十分為難,好一會兒才不開心道:“那我能把爹帶回來嗎?”


    朱振梁歎了一聲,摸摸他的頭說:“你爹不能回來了,阿爺不是和你說過幾次了嗎?”


    小胡子又問:“那我,我還能回來嗎?”


    “當然能,我讓你祖母陪你一起過去,過一段時間就回來了。好不好?”


    朱振梁同他商量,好似小孩子真的能明白他話中的深意一般,小胡子想了又想,喪氣道:“不能帶爹回來,爹會哭的,我也會哭的。小爹說我已經是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哭的。”


    小胡子很是煩惱,不過很快又將這個糾結拋在腦後,一心想著能去見他爹的大喜事,直說要將他保留的好爹糖和肉幹一起帶去給爹吃,好不歡喜。


    朱振梁看在眼裏,心中無限唏噓。


    到了夜裏,朱振梁輾轉反側,終於弄醒了高娘子,後者問他心事。


    朱振梁低聲道:“婆娘,半個月後是老爹七十五歲大壽,你回去一趟吧。帶兩個孫兒,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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