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兒循著蓮姐的瞟眼望去,裏三層,外三層,黑壓壓的一律黑綢衫褲的女子。誰是那瘦高挑女子呢?“瘦高挑女子多著哩。哪個才是啊?”蘭兒有些急了。“就是笑聲最動聽的那個。哎哎,她捂嘴了。”


    蘭兒循聲望去,果然見一容貌姣美的女子捂著嘴咯咯笑。不知她們說到了什麽開心事,一個比一個笑得歡快。(在帶發自梳姑子中間,七夕亦稱為“七姐誕日”,內容與民間流傳的牛郎織女鵲橋相會大相徑庭。七個美若天仙的天帝女子,姐妹相稱,情同手足。牛郎喜歡七姐,七姐妹發誓不嫁。七姐妹見牛郎癡心,一年允許牛郎見七姐一次。七姐誕日是帶發自梳女最盛大、熱鬧的節日,每年舉行一次。七姐誕日神話,成為姐妹捍衛姐妹情誼而終身“獨身不嫁”的神聖象征。由此繁衍了寺院、齋堂、姑婆庵等等。帶發自梳女聚居其間,祭拜神靈,避開了世俗的欲望,避開了令人生畏的婚姻。她們清心寡欲,姐妹情深,其樂融融。七夕是她們的節日,今日有戲看,自然笑聲朗朗……)“哦,帶發自梳女就是一群歡快的女子在一起?”蘭兒恍然醒悟。


    蓮姐又是吃吃笑。她說:“那麽簡單就好了!告訴你吧,帶發自梳女就是與庵裏尼姑一樣終身不嫁的女子……”蓮姐說:“以前就有,不過隱而不宣,也少。到了現在,比如說,像我們家的這三四百女工,就有一百多人是帶發的自梳女子,便也沒了難堪。她們逢人便說自己是自梳女或姑子,像是挺自豪的一件事。”“你又講鬼話吧。”蘭兒不相信道:“三四百女工,就有一百多人不嫁。我們這裏,本來男的就比女的多,如此一來,豈不是又平白無故添了許多光棍?不過說說,該嫁時仍要出嫁的吧?”


    “是你講鬼話吧。”蓮姐一臉的神秘,便壓低聲音說:“自梳女子有會規,入會宣誓,一家人認可了才行。豈是你說嫁就嫁得了的?”蘭兒嗤之以鼻,不屑道:“會規不過也是人定的吧。要糾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蓮姐聽了蘭(花)兒的話愣住良久,若有所思。她說:“或許是。不過當了自梳姑子,卻是快活的。你看她們,一個個笑的,像是活神仙。”蘭兒又拿眼瞟了幾下瘦高挑女子,說:“你看你看,又講鬼話了。我們家的繅絲廠我又不是沒有去過。那些繅絲女工,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廠區裏又熱,衣服不曾幹過。繅絲池的臭味,聞一下飯都吃不下,還活神仙呢。”


    “這就是你不對了,”蓮姐責怪道:“那是老皇曆了。自從二哥帶回來那套設備,加上後來又買回的兩套。這三套東洋設備可神了,這邊倒進蠶繭,那邊就抽出一根根絲,再轉進機器裏,出來的時候就成綢緞了。女工們一天三班倒,禮拜天還有整天休息。我都眼紅了,幹脆跟她們一起幹活,總比在家待著吃閑飯的好。”“聽你這麽一說,我都心癢癢了。明天倒是該去廠裏見識見識。蘭兒說道。


    說話間,天色越發暗了。台上幕布後走出兩個提汽燈的小夥子,他們把汽燈放在搭台邊沿上,“哼哧哼哧”使勁往汽燈裏打氣。汽燈原先不過淺淺一點紅,打到最後,竟然熾烈刺眼。兩個小夥子一口氣打亮四盞汽燈,搭台的四角各放一盞,偌大的觀眾頓時亮晃晃起來。燈亮不久,台後便響起了西洋樂器悠揚又激昂的旋律。帶帆布的兩個下角沒有壓嚴實,一股風吹過,撩起一角,便有一條條光裸的大腿露出來。全場“哄”的一聲,頃刻間又鴉雀無聲,人們張大著嘴,一個個伸長脖子隻等大幕的正式拉開。


    蘭兒突然發覺,她左邊連著的兩張椅子是空的。四哥安排給誰坐了呢?汽燈麵向觀眾席的那一麵被人用鐵皮遮住,觀眾席頓時暗了下來,台上更加熾亮。報幕的出來了,一個英俊,一個嬌媚。這一男一女說了什麽,蘭兒一點沒聽清。她一腦瓜的狐疑:這兩個座位給誰留的?這時,一個黑影從後麵擠了過來,坐到了蘭兒旁邊的座位上。蘭兒側過頭,剛想看這人是誰,又一個黑影擠了過來,一屁股坐在另一個空位上。


    蘭兒的心咚咚狂跳起來。又是昨晚那雙帶著微笑,在飯桌上不斷盯著她的很有男人味的眼睛!她向蓮姐那邊挪挪屁股。心想,二哥也真是,何苦就讓陳先生坐近了自己呢?多不自在!如此一想,蘭兒不禁臉兒發燙。天黑著呢,不然就給別人看見她一臉通紅了。陳先生不過是二哥請來管理繅絲廠的,與自己有何瓜葛?如何一見他,就麵紅心跳?蓮姐捏了一下蘭(花)的大腿,捂嘴“哧哧”笑。蘭(花)兒的臉更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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