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花)兒憋著氣,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不知過了多久,才平靜下來。這時,陳玉昆突然開口了:“好看麽?”“好看。”陳玉昆的聲音壓得低低的,身子坐著不動,也不知問的是誰,蘭兒卻糊裏糊塗就隨口答了。蘭兒說罷,稍稍側過頭,偷偷瞄了陳玉昆一眼。


    陳玉昆正側過頭,舞台反過來的燈光映在他明亮的眸子裏,與蘭兒的目光碰了個正著。蘭兒慌忙轉回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轉向舞台,看演出。她想,打死她,她的眼睛也不再轉過去看一看。她終於忍不住了,又瞟了一眼過去。不知是陳玉昆靠到了椅背上,還是他的椅子本來就稍微靠後,或者是她的椅子靠前了。總之,這一瞟,竟沒有看到陳玉昆的臉。他分明是坐在椅子上的,他那兩隻好看的大手就放在長長的大腿上,似乎蘭兒一瞟到它,它就搓動幾下……


    如此說來,陳玉昆的目光就在她的背後,可以肆無忌憚盯她看了。蘭兒如坐針氈,渾身不自在,移挪不了屁股,扭動不了腰身,否則,不正中陳玉昆的下懷,讓他看她的笑話。蘭兒越想看越難受,肚子就來了氣,不知如何發泄。這時,大太太唧唧喳喳對台上的演出發難。她還要二太太和三太太跟她回去。在眾目睽睽之下,蘭(花)兒竟然站起來,轉身指責大太太。蘭(花)兒氣還沒發完,陳玉昆抓住她的手,往下拉了拉,示意她坐下,不要與大太太鬥氣。蘭(花)兒竟然乖乖地坐下來,不再說話。


    陳玉昆挪了挪身子,與蘭(花)兒坐齊,身子側向蘭(花)兒,說:“有此看法當屬正常,大庭廣眾之下指責大媽,似乎不妥。”蘭(花)兒不自覺地點了點頭。陳玉昆話裏自然含著批評,蘭(花)兒卻聽著順耳。


    嘉武雙手撐到陳玉昆大腿上,俯身說:“你對大媽撒野,我說過你幾次,你一次不聽。陳先生一說,你就聽了,還是陳先生的話比二哥管用……”嘉武和陳玉昆相視一笑,蓮姐也捂著嘴“哧哧”笑。蓮姐笑罷,和蘭(花)兒耳語道:“你見鬼了。”蘭(花)兒詫異:“怎麽啦?”蓮姐說:“陳先生看上你了。”“你講鬼話!”蘭(花)兒端正身子說。蓮姐的話是不是講鬼話,蘭(花)兒說不清楚。反正接下來舞台上又說又唱又跳,亂哄哄像一鍋粥,蘭(花)兒沒聽清楚,也沒看明白。她一直在想蓮姐的“陳先生看上你了”那句話。想到陳先生剛才握住自己的手,拉的那一下。他的手真溫暖。陳先生坐在蘭(花)兒身旁,這對情竇初開又處於16歲花季少女的她來說,可真要命了……


    整個天空灰蒙蒙的,遠離月亮的那幾顆稀疏的星星也眨巴起眼來。天地自然又是起了水霧。蘭(花)兒一抹頭,濕漉漉的一層露水。演出結束了。嘉武一聲令下,李家的人統統留下來幫忙搬椅子,整理舞台上下。最後兩把椅子,蘭(花)兒一手提了一把,往教室走。戴老師一路小跑過來,接過了一把。


    “蘭花。”跟在蘭(花)兒背後的戴老師突然叫了一聲。“哎。”蘭(花)兒想也沒想,就答了。後來,蘭(花)兒想,她與戴老師親近起來,竟是這樣隨意的一呼一應。“太晚了,今晚你就和我睡吧。”戴老師笑眯眯道。蘭(花)兒頓了頓,說:“好。”


    蘭(花)兒把椅子搬進教室,剛好碰到蓮姐出來,蓮姐說:“蘭兒快點,二太太、三太太她們都在等我們了。”蘭(花)兒把椅子放好,急忙趕出來追上蓮姐,說:“我不走了,和戴老師睡。哎,正好,你也留下來,到我四哥那裏去。”蓮姐步子沒停下,心不在焉地說:“他沒留我,我自己找上門?我臉皮沒這麽厚!”蘭(花)兒撇了撇嘴,說:“都老夫老妻了,還講什麽臉皮?”蓮姐不說話,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戴老師的房間自然不是幾年前的胡亂拚湊。房間寬敞明亮,一張床,一張寫字台,還有一個挺大的衣櫃。衣櫃邊放著一張吃飯的小圓桌,圓桌圍著幾張竹椅。房間的正門對著操場,後門有個小天井,走過去是間小廚房。小廚房有個後門,出去是一片空地。不知是戴老師還是校友,在空地上種了絲瓜、豆角、辣椒和南瓜什麽的。再過去,是一條小河湧,小河湧曲曲彎彎連著下遊的洞庭和長江,最後向東流入大海。桃花春汛時,一河湧滿滿的都是水。


    蘭(花)兒在廚房裏洗腳擦身時,看到小天井裏種有好幾種花。一陣陣香氣撲來,蘭(花)兒不由得吸了吸鼻子,正散發著香氣的花兒似乎是夜來香。洗漱完畢,蘭(花)兒回到房間。戴老師正趴在台上,似乎在寫什麽。她聽見蘭(花)兒的腳步聲,抬起頭淺淺一笑,說:“你先睡,我寫點東西再睡。”蘭(花)兒見不得戴老師那淺淺的笑,一見,心就暖暖的、酥酥的,她對戴老師的怨恨就跑得無影無蹤。蘭(花)兒回了戴老師一個笑,也不說話和,坐在床沿一收腳,便躺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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