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不妨在這裏會碰上他,想了想,走近,含笑問道,“陸也是來買鞋麽?”


    陸仲晗眼睛掃過蘇瑾手中的鞋子,搖頭,“並非買鞋,隻是來望望。”


    蘇瑾看了眼不遠處的小夥計,含笑道,“蘇瑾聽聞此處新開了鞋店,價錢甚是公道,便也來望望。陸請自便。我再看看旁的”


    陸仲晗點頭。


    蘇瑾複又在小夥計的帶領下看過男鞋,蘇士貞帶回家的幾雙,算是這家鞋店是的低端商品了,架上更多琳琅滿目的鞋子,大多是繡雲頭地靴子,質地不一,布靴子占大多數,亦有皮靴,也有儒生所穿地雙臉鞋、皂隸捕快們穿地粉底皂靴。


    而女鞋的樣子,一半是小腳金蓮鞋。一半則是不纏足女子穿地鞋子,鞋麵華麗,繡以鳳頭,伏鳩,鴛鴦等,但硬底鞋子少些,軟底繡鞋占大多數。也是分碼子地。另有女子冬日所穿繡鞋套,是備著外出見客時,套在繡鞋外麵穿著,一來保暖,二來不至於雨水汙泥髒了繡鞋。


    在蘇瑾看來,這個種繡鞋套,大抵和前世的雪地靴子樣子差不多,粗笨,但卻極可愛。


    看了半晌未見和自家鞋店相類似的隻給平民男子穿地鞋子,心中有一閃而過的僥幸,便轉問那小夥計,有沒有更便宜地鞋子。


    那小夥計的回答,霎時讓她心中地僥幸頓時全失,“有呢。隻是現在坊子裏忙,顧不及做。過些日子再來罷。”


    蘇瑾笑了笑,微微點頭。粗略掃過鋪子,已不見陸仲晗地身影,又親眼確認這鞋店確實強過自家很多。而且自小夥計到掌櫃,不提半個“蘇”字,明顯是沒有拿自家的鞋來比較襯托。也算是厚道地。


    便帶著梁小青出了鋪子。剛跨過鋪子門檻,卻見大道旁邊立著一人,正是方才所見的陸仲晗,手中拎著一串紙包,象是在等人的模樣。


    蘇瑾正在想要不要去打個招呼,他已轉過身來,看見蘇瑾,似是想了一下,舉步往這邊兒走來。


    這是在等?便含笑迎著,問道,“陸莫不是有事要找蘇瑾?”


    陸仲晗望了望這鞋鋪子,無聲點頭,修長地手指自蘇瑾眼前掠過,指向西側,“那邊有間茶樓,尚算清雅,蘇請一敘。”


    蘇瑾看他麵色,想來是有正事。可又想不出與他之間有甚麽正事可談。微笑著點點頭,邊走邊沒話找話,“按理說陸今日應在書院,怎會出現在此處?”


    陸仲晗微微偏過頭來,施禮道,“因昨日得孫相邀,在城中暢遊。偶遇徽州在此處做生意地相識同鄉,叫他留了一宿。”


    說著身子一頓,往大街對過指了指,蘇瑾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對麵是一間三間開門,三層小樓地鋪子,上書“程記茶莊”四個大字。


    蘇瑾這些日子以來,自蘇士貞那裏了解到不少訊息,是有四大行業,必少不了徽州人地身影。這四大行業中,首當其衝便是當鋪,其次是鹽、茶、木材。至於其它的行業,也多有他們地身影。而且但凡鹽茶之物,必與官府有些關係。眼前這間程記茶莊,單看規模便知其乃大賈。


    有些詫異,這姓陸的,原本以為是窮書生,沒想到竟還認得這樣的人。


    陸仲晗將她臉上的神色看在眼中,含笑反問,“有何不妥麽?”


    蘇瑾回神搖頭笑道,“無事。不過是感歎罷了。怪不得有人說十徽九商。而在歸寧府的客籍商人,十中有九乃徽州商人占籍。果然是無處不在啊。”


    陸仲晗笑了笑,點頭,“這話雖有誇大,大抵也近實情。徽州人行商也實屬無奈,在那七山二水一分田地界上,不外出行商,百姓們隻能餓死了。”


    蘇瑾想起前世去宏村遊玩時,導遊講解的話,也跟著一笑,“嗯,據說你們那裏有一句民謠: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歲,往外一丟。說的便是行商地事罷?”


    陸仲晗有些詫異,“蘇是如何地?”


    蘇瑾笑了笑,“歸寧府徽州商賈眾多,想聽不到也難。”


    陸仲晗點點頭。


    說起徽州,蘇瑾又想起宏村那水墨畫一般地景致,心生向往之,話不由多了起來,“《牡丹亭》中,湯顯祖有詩雲: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徽州地景致當真叫人如此癡迷麽?”


    沒有人不喜歡旁人誇讚的故鄉,陸仲晗笑著點頭,“以陸某看來,確是如此。蘇若有機會,可前往一觀。”


    蘇瑾點頭,“那是自然地。”


    兩人間到了茶樓,茶博士領著二人上了二樓,選了一處臨窗處,坐定,陸仲晗點了一壺清茶,並兩樣糕點。茶博士退下去。


    蘇瑾收起方才的話頭,含笑問道,“敢問陸有事找蘇瑾?”


    陸仲晗向窗外掃過一眼,回頭解釋道,“因昨夜被同鄉留宿,聽他提起這間鞋店,曉得此店是用了蘇家中地鞋碼,故而今日去鋪中看看。不想卻巧遇蘇。”


    頓了頓又道,“這家鞋店我那同鄉是地,其東家姓錢,至於財資麽,據我那同鄉所言,不過小賈,但……但……”


    蘇瑾明了,接話道,“即能得你那同鄉評說是小賈,其財資必在萬兩以上,對不對?”


    陸仲晗點頭,“確是如此,據他言,這位錢老爺為做這間鞋店,投了萬兩開坊子,並走了本府官員的門路,欲攬在歸寧府西駐紮的千衛所軍士所穿鞋子。由此可見,他地本錢必在三萬兩以上。陸某私以為,蘇現下不易與之起衝突。”


    蘇瑾笑了笑,“看來在陸眼中,蘇瑾是個好鬥的。不然,如何能得你特特與我說這番話?”


    陸仲晗微微偏過頭,好一會兒回頭,否認道,“倒也並非全是如此。隻是行商之人,多數恩怨皆自利起……蘇即如此說,想必是並無與之起衝突地心思。倒是陸某多慮了。”


    蘇瑾收起笑意,正色道,“能得陸提醒,這份心意,蘇瑾自是感激地。不過,天下沒有獨門地生意,隻要他們不壞我蘇家的名聲,是正正當當的做生意,我便沒有與之起衝突的道理。若我家的生意因此受損,隻能怪無能,如何會去惱恨他人?”一麵卻暗中搖頭,不惱恨是因為惱恨也無用而已


    接著她頓了頓道,“雖不會故意與之起衝突,積極應對,還是必要的。”


    茶博士上了茶來,陸仲晗伸手執了茶壺,為蘇瑾斟了茶,作了請勢,才道,“這是自然地。卻不知蘇打算如何應對?”


    這個蘇瑾一時還沒細想。這次遇到的對手對她而言實在太過強大。但,話又說,自家鋪子加坊子,總共算起來千兩不到的本錢。不足一千兩對三萬兩。把對方當對手,是她高看了。


    想了一會兒搖頭,“一時並無明確地想法,不過,法子麽,再想想總會有的。”


    陸鍾晗沉默一會兒,道,“陸某不懂經商,不過卻想到一個詞:避實就虛。”


    蘇瑾笑起來,“請問何為實,何為虛?”


    陸仲晗認真的想了想道,“簡要說來,錢家圖大,必有照看不到之處。聽聞蘇家中的坊子規模不甚大,錢家照看不到之處,想必蘇家地鞋也夠賣了罷?”


    蘇瑾挑眉,“這倒是。可這樣一來,我蘇家豈不成了跟在旁人後麵,撿別人不要地銀子?”


    陸仲晗微怔,隨即笑道,“方才蘇還自稱不好鬥。在陸某看來,實是好鬥地。”


    蘇瑾嗬嗬笑了兩聲,跟在後來者身後撿食吃,她確實心有不甘。不過還是為辯解道,“不純是鬥,而是為了商號地聲名而已。不過,蘇瑾雖心有不甘,也知自家有幾斤幾兩。法子麽,再細想罷萬變不離陸所言的‘避實就虛’。”


    陸仲晗也笑起來。


    蘇瑾端起杯子吃了幾口茶,即話已說完,便想告辭,回家和蘇士貞商量對策。陸仲含這時將方才手中拎著的紙包,解了繩子,取下其中一包,推到蘇瑾麵前,“這是我那同鄉所贈地天池,雖是雨後茶,味道卻還過得去。以此多謝蘇父親的款待。”


    蘇瑾挑挑眉頭,看著那約五寸見方地紙包,“天池、鬆蘿乃徽州茶中極品,這一包可值不少銀子呢。陸地同鄉甚是大方呀。”


    陸仲晗點頭,“徽州商人在外素來顧看同鄉,陸某推卻不過,隻得收下。”


    蘇瑾看他那裏還有一包,想了想,便毫不客氣地伸手抓過,交到梁小青手中。


    兩人當下別過,各自乘了馬車,又一齊向北城門而去。


    梁小青看著手中這包天池茶,又伸頭望望陸仲晗所乘地馬車,疑惑地道,“,陸和那家程記茶莊真的隻是同鄉麽?”


    蘇瑾透過車簾縫隙看著街景,隨口道,“不是同鄉是甚?”


    梁小青縮回身子,搖頭,“不曉得。同鄉會這般熱情麽?”


    又嘟嘴問道,“不問問,你問他必說的。”


    蘇瑾笑了,拍拍她的頭,“我可沒我家小青這麽八卦”


    梁小青雖不大懂,也知不是好話,不由厥起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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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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