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夏未央答應,立刻放下筷子,就把錄像的設備往房裏抱,“你不吃飯了?”木子禾問。


    夏未央嗯了一聲,抱著寶貝似的,回房了。


    房間,除了地板上的血跡擦幹淨,依舊是她們那日廝打之後的畫麵,木子禾很快跟過來,“想著是你們的地方,我沒有動過,希望你能盡快收拾,我不是很喜歡家裏亂亂的。”


    “我就喜歡家裏亂亂的。”蔣筱斐站在旁邊,隨意地說,“看來我們完全相反。”木子禾露出很大的微笑,“親愛的,你想怎麽亂都可以,你在我家,就是霸王。”


    “別叫我親愛的,叫我名字。”蔣筱斐一本正經。


    “親愛的就是一種很隨意的稱呼,我也可以這樣叫未央,就像隨口叫人美女一樣。”


    “那你就叫別人,我不喜歡。”


    “好嘛好嘛,筱斐筱斐,可以了嗎?”


    “蔣筱斐。”蔣筱斐說,筱斐隻給一個人叫的,混蛋陳斐,想起她,仿佛所有的功力都失效,隻想哭,想在她懷裏大哭一場。可惜,人不在跟前,所以,淚不能留,她的淚水,可是很珍貴的。除了陳斐,沒有人可以讓她哭。


    “切。”兩人在門口拌拌嘴,也挺有樂趣,夏未央站在房子中間,望著地麵上被她踢翻的行李箱,她的畫像散落一地,都是陳沐晗畫的。鮮明的回憶,帶著旋風般的速度刮回到眼前,讓夏未央感受到刺痛。夏未央突然回頭說:“木老師,能請你們關上門去外麵吵嗎?我想收拾一下。”記憶的閘關馬上就要失控,想起她打出去的每一拳,心都像是要被撕裂一般的疼。


    “哦哦,好。”木子禾拉著蔣筱斐,“蔣筱斐我們去我的臥室吵。”


    “不去。”除了自己的臥室,蔣筱斐哪都不去。


    “喂,拜托,你是怕我吃掉你嗎?”木子禾故意說,“真是膽小鬼。”


    “激將法沒用。”蔣筱斐隨口回答,如此拙劣的招式,很像是年少時,她對陳斐使用的亂招兒,人家從不會中招,除非樂於配合她演演戲的時候。


    夏未央沒有立刻收拾,而是坐在床上,盯著房間的擺設看了不知多少次,看的眼睛累了,她就閉上眼睛,房間裏,似乎還有她們曾經的歡聲笑語。


    “霸霸,抱。”


    “霸霸,親親。”


    “霸霸,好吃。”


    “霸霸,難受。”


    ……


    無論她說什麽,都會有回應的,可現在,一切都像是散沙,風一吹就散了,徒留回憶。


    既然你走了,為什麽不把我的記憶一起帶走?昔日的甜蜜,如今的苦澀,讓夏未央酸了眼眶。身體下滑,滑到了地上,身體無力地倚著床,雙手捂著臉,壓抑了許久,淚水終於一點點釋放出來。陳沐晗,你滾的好啊,再也別回來!


    你總是在離開我,一次次,都是在我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離開我,要你有何用?你傷害我那麽多次,我有真的怨恨你過你嗎?愛上你,讓我自己變得很賤,即便忘了所有,還是會去喜歡你。可最後的你,依舊是選擇離開,陳沐晗,你除了逃避,還會什麽?夏未央這一次真的怨了。


    在家那些天,她無數次回想起之前的事,對陳沐晗還有恨嗎?有的。


    那愛呢?更多,因為愛才會恨。


    她想痛痛快快發泄一次,或是大吵一次,或是互毆一次,無論怎樣都好,就是讓她把過去的情緒都發泄出來。


    如果陳沐晗哄她,或許以上的方式都用不上,因為愛她,很吃她那一套,隻要陳沐晗哄她,沒有哄不好的。


    可是,瞧瞧,那時的她,聽見了什麽?陳沐晗依舊是選擇離開,滾吧!陳沐晗,總是想著逃跑的你,徹底滾吧!


    心底這樣發狠,但心卻疼得厲害。


    為什麽,你就不能纏著我,為什麽,你就不能握緊我的手,為什麽,你就不能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留下來陪我?你傷害我那麽多次,傷害我那麽久,我連發泄一下都不行,是嗎?我是愛你,但是,我也是人。


    還愛她嗎?一直都愛,何談“還”字?恨她嗎?恨的,因愛而滋生的恨;


    還會繼續愛她嗎?不會了,夏未央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找她任何有關她的消息,她的人生裏,就當做從沒有這個懦夫出現。


    至於恨,當愛意淡化到看不見摸不到時,恨意或許也就隨之消失了。


    陳沐晗,再見了,希望,離開我的你,會讓你幸福,我的存在,一直都是絆腳石,一直都是累贅。這次,我決定,真的放下你了。一遍遍在心裏和陳沐晗告別,但心裏,又怎麽能做到輕易放下一個愛到骨子裏的人。


    夏未央邊收拾東西邊哭,她把音樂放到最大聲,哭得撕心裂肺,關於陳沐晗的一切,她要全部扔掉。所以,夏未央把所有跟陳沐晗有關的,用盡全身力氣,像是丟棄最嫌棄最礙眼的垃圾丟到門口,等一會,她會把全部的東西全部扔到樓下去,和陳沐晗徹底告別。


    可當身體力氣的耗盡,看著門口堆積的……礙眼的刺痛的一切都深深刻在她的記憶裏,已然成為她人生的一部分,她要怎麽把自己的人生丟掉?夏未央跪在門口,趴在扔得雜亂的物品上,大聲地哭,我恨你,陳沐晗,我會恨你的,恨你一輩子!


    嘴上這樣說著,心裏這樣想著,但依舊是邊哭邊整理,把門口的回憶收拾好整理好,她真的想扔了,但她真的舍不得。所以,都收起來,放在一個大箱子裏,她不敢看,多看一眼,都會撕扯出疼痛的回憶。


    一幅幅畫,都是出自陳沐晗之手,盡管還恨著怨著,卻也從心底讚賞,陳沐晗就是很厲害,她是無所不能的,陳沐晗是優秀的,這一點,她不會否認。


    木子禾給陳沐晗曾經的臥室上了一把鎖,鑰匙攤在她手心,“你自己保管,還是我保管?”


    夏未央淚眼直勾勾盯了半天,手幾次要去拿又縮回去,當她真的伸手要去拿,木子禾卻快速握上手心,“我覺得,還是我來保管吧,當你有一天,覺得自己真的想開了,放下了,再來找我要,我也覺得你放下過去的時候,我就會還給你了。”


    鑰匙,真的被木子禾收起來了,夏未央曾經試探找過,沒找到。


    蔣筱斐逗留了幾日,因為工作不得不回北京,而夏未央也開始上課了。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從前,隻是,有些人,有些事,再也回不到過去。


    每每要落下第一筆時,夏未央總是會筆尖一頓,將心中原本要畫的一切打亂,重新落下一抹,不屬於她心裏的色彩。此生,都不要再和你有任何牽絆了,每每如此,夏未央心裏都是如此告訴自己的。


    這次大鬧之後,夏母一下子病倒了,具體什麽病瞧不出,醫生的意思:是心病。夏父一瞬間,似乎也蒼老了許多,夏未央看見了父親兩鬢有了幾根銀發,躺在床上的母親還在咳嗽。


    夏未央坐下,坐到夏母對麵,“媽,想吃什麽嗎?我去做。”夏未央輕聲說。


    夏母咳嗽了幾聲,擺擺手,似乎不願說話。夏未央黯然,低下頭,有些不知所措。自從陳沐晗離開後,母親都沒有跟她說過話,或許是真的氣大了,或許是真的太失望了。夏母就算以淚洗麵,也不和夏未央說話。夏父勸和也沒用,因為夏母跟誰都不說話。


    “未央,去給你媽媽做點粥吧。”夏父不想看見這娘兩都難受。


    夏未央做粥的技術,都是現學的,粥做的像漿糊,夏母吃得淚流滿麵,“媽媽,我知道我做的不好吃,我會學的,給你做好吃的。”夏母淚水更是止不住,粥也吃不下了,推開夏父抵過來的粥碗,翻身躺下了,背對著父女兩。


    夏父推推夏未央,意思讓她先出去,夏未央站起身,“媽媽累了就休息,我在客廳畫畫,有事叫我。”盡管,她知道母親不會叫她。


    夏未央出去了,夏父給夏母蓋被子,才溫柔地說:“你看看,孩子是不是長大了,都會做粥了,雖然做得賣相差了點,但是,孩子已經在成長了,這是好事,咱不哭。”


    夏母無聲地哭,她難過,陳沐晗的人是離開了,但她知道,夏未央心底的陳沐晗,根本不曾離開。


    夏母不止一次看見,夏未央在偷偷地哭,盡管她不理夏未央,但每個深夜裏,都會進去看看夏未央,她的孩子她愛,幾乎每次進去,都能看見夏未央的臉上掛著淚痕。


    每次睡前都會哭,夏母難過又生氣,為什麽非要喜歡陳沐晗,那個陳沐晗是有三頭六臂嗎?非要喜歡?


    夏母從不知有人會如此情深,她自認不薄情,但和自己的孩子比起來,她似乎又是絕情的。一直以來,夏母都覺得,夏未央如此,隻因為年紀太小,到現在,她開始有點懷疑了,是她錯了嗎?


    夏未央雖然還和木子禾學畫畫,但很少住在那裏了,盡管那扇門被鎖著,但記憶卻無法被封住。


    深夜裏,客廳裏,似乎還遊蕩著陳沐晗的靈魂,總感覺她還在,總感覺自己一回頭,就會看見笑著的霸霸在寵溺喊她渣渣。


    好幾次,夏未央似乎都聽見了淡淡的呼吸聲,察覺到了濃情的眼神在望著她,但一回頭,身後什麽都沒有,那種失望,讓她從頭涼到腳。


    陳沐晗,原來真的不在了。


    夏未央,醒醒吧。


    你徹底,失去陳沐晗了。


    總是下定決心最後一次為你落淚,可每每想起你,我的淚水都會止不住。


    到底為你哭多久才算完?陳沐晗,我大抵上輩子欠了你的,所以,這輩子要用淚水償還。


    可能的話,希望遠離我的你,不要為我落一滴淚,那樣,我才能把上輩子欠下的債還盡。


    此生,最好不相見,再也不相欠。夏未央坐在窗前,雙臂抱著自己並攏的雙腿,臉埋在膝蓋間,無聲地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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