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愣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麽會落入現在這般境地。


    而且,到底是什麽讓舒克他們會產生那樣的誤會?


    按道理來說,她和哪吒之間……不,也不能說她對哪吒就沒有非分之想,但她表現得難道真有那麽明顯嗎?甚至以至於讓舒克他們誤會得練當著哪吒的麵都一時口快,直接導致她編出這樣的瞎話來糊弄哪吒,最終造成了眼下這種不知道該做什麽來圓謊的情況。


    她也不是不會做飯,但真要白榆從她會的那些菜式裏找出符合她隨口亂編出來的特征的,那還真不是一般的困難。


    “我真想找一根麵條吊死自己。”


    想破了腦袋都沒想出該怎麽辦的白榆把頭重重地撞在了枕頭上。


    當初一隻耳睡過頭鬧出了那樣的風波,那位姓梁的婦人雖然在哪吒的吩咐之下沒有聲張,事後覺得隻是自己看錯了,可風聲遲早都是會走漏的。而且,就算她再怎麽小心地、一天兩次地維持他們人形的時間,百密總有一疏,誰也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出現岔子。於是,哪吒最後提出了他原本想過要在白榆真會放棄逃跑時實行的辦法。


    他拿出了分量不少的銀兩分發給了這些個侍女和婦人們,充作是盤纏和遣散費。哪吒起先收留她們時,也如凡間規矩一般地簽訂了賣身契一類的東西,不過當然也是沒將這個放在心上,隻記得是一並收在了書房裏。白榆費了點勁兒才把它們都翻了出來,然後交由哪吒全部交還給了她們。


    話說回來,她是想不明白一位絕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天上的神仙到底是哪來那麽多錢的了,隻能感慨自己便宜兄長居然在金錢方麵也是條金大腿。


    而金大腿散完金以後,大家都是千恩萬謝地謝過了這一份恩惠,她們之中無一不是無以安身立命才能來到這兒的,如今雖然不能接著在這裏待下去,卻也拿到了足以支持今後生活的錢數,也都沒有對此有什麽不滿。說實話,白榆對此還是覺得有點愧疚,不過,這也隻能是當前狀況下的最優解了。


    在這之後,整座院落裏也就剩下了她和哪吒,以及這一群小老鼠。人一走,白榆也沒有什麽必要再去接著維持手下們的人形,但其中有些卻對這上了癮,時不時就跑過來讓自家大王再幫他們維持一段時間。


    “要是想化人形,就跟著我好好修煉。”當又一次被找上的時候,白榆一邊揮揮手施了法術,一邊有些心不在焉地囑咐道,“以你們的資質來說也不算是個多難的事兒。”


    聽者還算有意,當白榆隔天經過庭院時,她就看見了好幾個認真打坐的小身影,姿態和腰板比以前都要挺直得多了。


    這幾個還起到了不錯的帶頭作用,在那兒打坐的小老鼠的數量也越來越多,這帶來的好處也是多方麵的,比如暫時還了白榆一片清淨。她就很慶幸現在沒人來這裏打擾自己,不然要是讓她那群時不時就會智商下線的手下們聽到她剛才關於麵條的那句話,他們絕對能真找根粗又長的麵條來給她上吊。


    哦,或者就是哭著喊著讓大王不要想不開,一擁而上地把她壓得喘不上氣。


    不要問她怎麽知道的,這都是血淚的教訓啊。


    心裏腹誹起他們往日的事跡,白榆總算把近些日子來一直困擾著她的、關於該如何跟哪吒圓謊的焦慮驅逐出了腦海。


    ……暫時。


    晚飯前夕,傑瑞察覺到了她最近以來的情緒都不甚高昂。


    “大王。”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難道說您還在為舒克之前的事生氣嗎?”


    “不不不,我還不至於狹隘到那地步。”白榆頗為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她早就不生舒克的氣了——甚至可以說就沒生過舒克的氣,真在心裏抱怨舒克的一時口快也隻是隨便說說而已,“我隻是還在糾結,當時你們走了以後,我為了圓謊而說‘小大’是一種吃食,結果……就變成了需要哪天做來看看的情況。”


    “這……”


    傑瑞聞言皺起眉來,他無疑也是希望能修得人形的成員之一——雖然這幾天下來,不想或者是懶得修得人形的小老鼠已經寥寥無幾了——而人形的麵容也煞是清秀。


    “依我看,大王倒不必因此而煩憂,”他想了想後道,“興許三太子殿下就是那麽隨口一說,不至於還真讓您親自去動手。”


    白榆嗬嗬一笑。


    “要是別人,隨口一說估計就是隨口一說了,”她歎了口氣,“但要是他的話……我還真不敢保證。”


    其實按理說他們相處的時間也不長,但是白榆莫名其妙地就是有這種直覺。


    說完這話,她還不滿意,看著自己胳膊上仍然沒能說服哪吒卸下來的乾坤圈又補充了一句。


    “而且,我跟你講個笑話。”


    “三太子不記仇。”


    話音未落,白榆就看見傑瑞的眼神變得有點奇怪,看向的是……她的背後。


    白榆的後背毫無緣故地一陣發涼,她……說實在的,她不太想回頭。


    然而就算她不想麵對現實,現實總會逼得她不得不低頭的。


    “什麽記不記仇?”


    哪吒的聲音十分冷靜,如果不是她就是說這話的人,白榆幾乎要以為他們的談話內容和他完全無關。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這兒的,他們倆說的話又被他聽進去了多少。


    這地兒絕對是太邪乎了!果然不能背地裏說別人壞話,不然分分鍾被抓包!


    “其實……其實我就開個玩笑。”


    默默地給自己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白榆才帶著有些僵硬的笑容轉過了身來,麵對著站在她身後的哪吒,自從那些普通人被遣散以後,哪吒也沒必要再做些什麽偽裝了,又恢複了以前一直保持著的那副戰甲裝束。白榆覺得日常生活裏到也沒必要穿成這樣,不過這大約還是他的習慣使然。


    “沒關係。”


    哪吒一邊說著,一邊甚至露出了一個笑容。


    白榆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聽見他接著說道。


    “不管是不是玩笑,反正我記仇。”


    白榆:“…………………………”


    愛呢?!


    兄妹愛呢?!


    她決定不去想是她自己先說人家壞話的,想了想還是先讓傑瑞離開比較好,而對方也很有眼色,在白榆開口之前就先請命說去做點微小的工作了。


    隻不過白榆實在不明白他們那些腦袋裏都想的是什麽,自舒克之後,是沒人敢再說點什麽關於“小大王”或是關於她和哪吒之間關係的話了,但她總覺得自己能從他們的表情和眼神裏看出些……非常相近的意思。說到底,隻不過是從語言交流變成了表情和眼神交流而已。


    有什麽差別嗎?


    哦,大概是有的,至少沒了在哪吒麵前說漏嘴的風險。


    白榆既然沒辦法管到別人腦內,也就隻好聽之任之,更何況她自己也清楚,她和哪吒之間的互動如果光是在舒克他們的角度看來確實……真說是單純的兄妹關係也不盡然,所以也並不是沒有任何不可說道的餘地。不過他們兩個誰也不會承認這一點,這樣至少能維持著表麵上的平安無事。


    當然,至於這麽做真的好嗎……


    誰知道呢?


    “趕得早不如趕得巧,既然正好趕上了,不如就來說說吧。”


    哪吒狀似全然不在意似的說道,直覺還算敏銳的白榆覺得自己已經預感到了他要說什麽。


    “我本來還一直等你主動來找我將事情說個清楚,現在來看倒是沒這個意思也不可能了,”他道,“我前陣子臨走之前問過你的事,你應該還記得吧?”


    白榆差點就脫口而出“不記得”,奈何她自己也知道這三個字的回答實在是太過作死,這才生生硬吞了回去。


    “啊……”


    她沉吟片刻,做出一副“哦好像確實有這麽一回事”的樣子,誠懇地點了點頭:“記得是記得,不過……”


    “不過?”


    不過她怎麽知道怎麽回答啊?!要是她有老鼠精的記憶還好說,偏偏她什麽都不知道,而哪吒的樣子……看樣子是大致知道三百年前發生了什麽事的,要是她胡亂回答導致對不上,那可就麻煩了。


    “不過這事著實是有些複雜,”白榆硬著頭皮說道,“我還是不知該……怎麽去說明。”


    她懷疑哪吒已經看出了她的推脫之意——從他的表情就可瞧出一二,但他仍是這麽說道:“也罷,我也不是想逼你非要解釋些什麽,隻是覺得——”


    他注視著白榆,雙唇微動,吐出兩個字來。


    “蹊蹺。”


    蹊蹺?


    白榆的表情顯然就和她內心一樣懵逼,以至於哪吒不得不接著道:“總之,我還是希望能夠得到一個答案,也不至於總是疑神疑鬼地覺得你有什麽至關重要的事情瞞著我。”


    ……不,你不用疑神疑鬼了。


    外殼是修煉了幾百年的老鼠精而內芯裏是個二十一世紀普通女大學生的白榆沉默地想到。


    因為她就是有事情瞞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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