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外力作用的情況下,斯凱的生活是非常規律的。她每天八點鍾起床,洗漱完畢之後坐在書房裏看書,下午處理公務,晚上檢查艾爾西的課業。


    艾爾西從來沒有看到過自己的姐姐做手工活計。但斯凱偶爾會練習一下鋼琴和聲樂。她請了專人來教導自己和艾爾西。但這幾年漸漸的不再深入學習了。


    艾爾西竊以為這不是個很好的兆頭——斯凱學的時候說明她還有一些期望和預計,但她漸漸的不學了,全部的時間都用在了看書和工作上。外麵的小姐夫人都不是這樣的,有時候艾爾西看著斯凱辦公的側臉,她漂亮筆挺的鼻子、深邃的眼睛、長長的睫毛、烏黑亮麗的黑發,一經燭光的照耀,看上去就有了一些超脫人類的意誌。


    斯凱更像是一座雕塑一樣,漸漸的形成了自己固定的生活習慣,讓人會很擔心,她將來要怎樣和別人成家。


    可是艾爾西是不應該擔心這些的,斯凱的主意很大,以至於誰都不能改變她的想法。


    韋翰的到來總算把斯凱規律的生活打出了一些變化。但這仍然隻是平靜湖泊上的一點漣漪,玩弄的性質多過了享受過過程,到底還是不作數的。


    艾爾西知道斯凱並非外人所認為的那樣和韋翰墜入了愛河。他以一個旁觀者的眼光清楚的看到,斯凱一步步的在布局,最後的結果是什麽艾爾西也不知道。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斯凱一定不是要成就一個人。


    “你下午要和他一起去看戲劇?”


    “莎士比亞。”斯凱手不釋卷,但她用眼神示意桌上又一份戲劇的時間表,“《李爾王》。”


    “我們已經看過很多次了吧。英國難道就隻有這麽一個偉大的編劇了嗎!”對於和文學有關的一切,艾爾西都是唾棄的,他無奈的對斯凱說:“我打賭你看到一半的時候就會睡著了。”


    斯凱隻是笑笑。不置可否的翻過了手上的一頁書。


    晚點韋翰來的時候,斯凱的小別墅裏已經點上了燈火。


    外麵下了點小雨,韋翰冒雨過來,身上有點雨水。


    他第一次在天黑以後拜訪這裏。卻發現這棟房子裏有白天所容易忽略的布置。


    斯凱的這棟別墅地理位置和外部裝潢都不太起眼。並非時下所崇尚的精妙奢侈設計。但走進來之後很容易就能夠感覺到,這是一棟有女主人的房子。


    一樓通往二樓的旋轉樓梯做的富麗堂皇,天花板上的吊燈垂墜,在燭火下晶瑩剔透。每一處的擺設都足夠包容舒適,連地上的地毯,雖然看上去不是很起眼,但也非常柔軟。


    韋翰被邀請坐下來。他的視線在客廳的茶幾上停留了一秒鍾,就看到一張半遮半掩的拜帖。


    署名的前麵一部分被遮擋在報紙的下麵,隻露出一個姓氏——達西。


    韋翰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您認識一位達西先生嗎?”韋翰簡單的寒暄了幾句之後,就談論起了他在意的話題。


    斯凱看了一眼桌上的請柬,不在意的說:“在舞會上見過一次,這位先生說我和他的一個朋友同名同姓。我們並沒有太多的交集,也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想要上門。”


    “所以你答應了他?”韋翰緊跟著追問。


    “當然沒有!我和他並不熟悉,恕我冒昧,我對他的第一印象也不是很好。”斯凱詫異的看了一眼韋翰,“我們為什麽要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時間還早,不如我們來下一盤棋吧。”


    “不不不。我想我們還是要談論一下和這位先生有關的事情。你就是太單純了,我既然知道一些事情,就應該大力的揭穿,當然這有可能觸及到我一段不願意回憶的記憶,但···我認為您還是應該知道這位達西先生的為人。”


    這段對話似曾相識。韋翰黑達西的言論讓斯凱幾乎感覺自己回到了七年之前的雨夜。


    她控製不住的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但很快就幹咳了一聲,“我會很仔細的聽著的。”


    韋翰說了一個很長的故事。這比七年之前的那個版本要豐富的多,增加了很多繪聲繪色的內容,斯凱倒是覺的這之後莎士比亞的戲劇還要有趣。


    韋翰不說他欠債的事情,也不說他和達西小姐的那一段,隻是說了達西把他趕出彭博裏,還剝奪了他繼承牧師職位的機會。


    等他說完了。斯凱給他遞了一杯水,臉上的表情充滿了同情。


    “這樣德行敗壞的先生一定不會有一個美滿的結局的!韋翰你能夠走到這一步真的太不容易了···”


    斯凱想到了自己記憶裏的那些內容。韋翰的道德敗壞是真的。此外,幾年前她就確認,在麥裏屯真的有班納特一家人,姐妹幾個分毫不差。所以不出意外的,達西的婚姻也落在那位伊麗莎白小姐的身上。


    “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韋翰拿出懷表看了一眼,斯凱看到他手上的這枚金色懷表造型別致,價格不菲的樣子。就不知道韋翰是從哪一位可憐女士那裏騙到手的了。


    韋翰仔細觀察了斯凱的表情,他確信斯凱聽過他的說辭之後,就算是達西真的上門來解釋這一切,她也不會輕易的相信。


    兩個人攜手走出了別墅。


    大門關上之後,躲在二樓聽他們說話的艾爾西才一臉困惑的走下樓梯。


    斯凱說讓他仔細觀察事情,不要隻用耳朵,要用自己的觀察。


    他看到斯凱拒絕了達西的拜帖,然後故意把書信放在韋翰觸目可及的地方。他看到斯凱明明不相信韋翰說的的每個字,但卻如此認真的敷衍這個男人。


    他相信斯凱確實有自己的打算。但這是正常的嗎?一個還沒有出嫁的小姐用自己的名譽去謀劃一些事情。


    斯凱到底在想什麽呢?


    達西在倫敦城裏也有一棟舒適的房子。坐落在富人區的這棟房子裝修的一派富麗堂皇,極盡舒適所能及,就連腳下的地毯,都是超過三百英鎊的名貴用品。


    他不日就可以完成在倫敦的所有事宜。


    等手上的事情結束。他會去尼日斐拜訪自己的好友賓利。算是度假,也可以在休息之餘感受一下鄉間的舒適氣氛。


    管家在門外敲門。


    “進來。”


    達西快速的在手上的文件上做批注,但同時也在聽管家的報告:“托去紐卡斯爾的人已經回來了。霍爾特家隻有一位叫做斯凱·霍爾特的小姐。她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她的弟弟,家族式微之後果斷帶著弟弟到了倫敦生活,所有的時間都是對的上的。”


    “我知道了。”


    燭光下的達西表情如常。似乎他得到的隻是很普通的一個消息。


    但他手上的羽毛筆卻在紙張上留下一個大大的墨跡,墨跡暈染開來,像是個永遠填不上的黑洞。


    管家安靜的退出了達西的房間。


    小鎮裏的斯凱·霍爾特隻是個冒名頂替的家夥。他假裝成霍爾特家的人,騙到了一筆遺產,過了幾年好日子,最後籍籍無名的死在書店裏,誰都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


    這個人一定是和斯凱有所聯係的。不然他不可能冒充的這麽成功。


    可是知道這一點又怎麽樣呢,終歸人都已經死了。


    達西看了一眼抽屜裏的荷馬,深棕色的封麵上有個豁開的裂口,相是在嘲笑他的認人不明。


    生產力的大力發展確實增加了中產階級的消費能力,把一些奢侈品變的容易消費了。可是昂貴的東西依然昂貴。


    普通的民眾確實能夠享受戲劇的魅力,可是那些專門為了有錢人準備的劇場價格依然昂貴。那一張張的座位票據已經不僅僅是欣賞戲劇本身的魅力了,更多的,就成了一種身份地位的象征。


    韋翰和斯凱從馬車上下來,劇院門口排列了很多輛豪華的馬車。因為天下雨的緣故,馬車的間隙之間,於黑夜裏綻放出一朵朵的黑色傘花,緩緩的往劇院裏麵移動。


    麵前的整座劇場在燈火通明,渲染的亮如白晝。來往的莫不是衣著華麗的人。


    ——劇目是韋翰選擇的,票子是斯凱買下的。


    一個陷入愛河的女人,為自己心愛的男人支付一些他無法付出的東西,這才符合真愛的標準。而如果不是這些福利,韋翰也不會如此曲意奉承。


    斯凱現在還有耐心扮演一個被愛情所困擾的女孩子,但她心裏是看不起韋翰的。


    “小心。”韋翰體貼的帶著斯凱躲過了地上的一個小水窪。他體貼入微,眼中深情款款。斯凱小心的提起常常的裙擺,走上了台階。


    在第一幕的第二景裏,格勒斯的就歎息道:骨肉至親,翻臉無情;朋友絕交,兄弟成了冤家;城裏騷動;鄉下下發生衝突;宮廷裏潛伏著叛逆;父子的關係出現了裂痕···從前的所有好故事都已經過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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