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得外麵鼓樂喧天,迎親的轎子已經到吳家門口。媒婆先進來看見新娘如花似玉,歡歡喜喜的給罩上蓋頭,儐相則念詩賦,請新人上轎。暇玉向母親做別後,由方氏一路哭送著出了門。上了轎子,兩個陪嫁的丫鬟跟在轎旁伺候著,向夫家一路行去。


    暇玉一進轎子就把蓋頭掀開,讓自己保持呼吸順暢。外麵鑼鼓喧天,但她隻能聽個熱鬧,不免覺得可惜,自己的婚事卻連究竟是個什麽場麵都不知道。以後回憶起來,僅有蓋頭下黑漆漆的光景和耳邊的鼓樂聲而已。


    她晃晃悠悠的坐在轎子裏,心裏盼望著早些到夫家,否則時辰久了,新娘因為眩暈,剛下花轎就嗚哇一聲吐出來那多不好啊。這麽想著,忽然就聽劈裏啪啦一陣脆響,似是鞭炮炸響,接著轎子晃了幾晃,她趕緊撐住轎子內壁,心說這是怎麽了?還沒到夫家就放起了炮。


    “小姐,您別怕,有人想鬧事,不過人已經被抓住了。”浮香小步跟上來,悄聲告訴小姐,外麵的情況:“現在已經沒事了。”


    哎?有人鬧事?八成是穆錦麟的仇家,逮到他成婚的日子專門惡心他。


    要說穆錦麟今日成婚,乃是人生中大事一件。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早就派手下把沿途的街道調查了個清清楚楚。不僅有護衛隨著花轎護送,連周遭看熱鬧的人群中都有他安插的眼線,就這樣瀟瀟灑灑的行到商鋪林立的正街口時,卻冷不丁打馬前竄出來一人,蒙著麵,手裏拎著一串鞭炮,點著了直接便往空中一拋,劈裏啪啦直落到他馬前。那馬受了驚嚇,揚起前蹄長嘶一聲,眼看就要驚了。穆錦麟自幼舞槍弄棒,飛鷹走馬,這點狀況還應付得了,雙腳夾緊馬腹,勒緊韁繩,使得那馬在原地轉了圈後,靜了下來。


    而這時,花轎行處的酒家二樓上,李苒和另外兩個校尉圍著一個人在扭打。那人打懷裏掏出個圓球,罵著:“穆錦麟——老子叫你——”還未喊完,李苒打後麵一撲,直接將人按在地上,而那漢子手裏的東西沒來及扔遠,隻摔在了麵前另一校尉的臉上。那校尉隻覺得圓球破了,濺了他一臉的腥臭汁液,用手抹了把臉,紅赤赤的竟然血。


    “這廝是想拿這玩意潑花轎——”李苒氣喘籲籲的罵道:“虧你這小殺才想的出來!何穗,你先將他腳脖子踹斷,待會帶回去慢慢審訊。”身邊叫何穗的校尉二話不說照準那漢子的腳踝狠狠踱上一腳,而李苒則瞅準那漢子叫的空擋,團了塊破布塞進他嘴,算是將人徹底逮住了。


    除了這兩個插曲外,之後倒是順風順水,一路平安到了穆府門前。儐相年了攔門的詩賦,請暇玉出了轎子,她跨了意味著平安的馬鞍後,也不知是由誰扶著,走向何方,隻知道走了許久才停下步子。她視線隻有低頭時從蓋頭下看到的寸餘大,周遭的情況一概不知。按照讚禮的吩咐,依口令照做,先拜天地,次拜高堂,最後夫妻對拜。


    三拜起身,暇玉頭昏腦脹,幸好最後一句:“送入洞房——”將她解救了。至少進了洞房可以坐著了,她這樣想。


    進了新房後,仆婦們進進出出做最後的打點,期間有個聽起來上了歲數的女人叮囑了浮香和綠影一番,但聲音不大,暇玉聽不真切,又過了一會,聽到關門聲,終於安靜了。浮香和綠影守在新房門口,屋內隻有暇玉一人,她便將蓋頭扯下,動了動脖子,環視四周。能看出置辦新房是用了心的,新漆門窗新刷的牆,連身下坐的堆漆螺鈿描金床亦像是新打。桌上中央擺了個糖稀澆的鴛鴦,下麵是各種蔬果。暇玉見了果點,想到自己從早上開始還沒吃東西,穆錦麟在外麵大吃大喝,她總不能自己餓著,要不然到晚上被他折騰一番,興許真得暈過去。便下了床,打糖稀鴛鴦下拾了塊栗子糕吃。


    比起新房的安靜,外院就熱鬧多了。往來賓客不斷,京中大小官員,加上旗下錦衣衛的千戶百戶以及沒品級的校尉們都來給穆錦麟獻忠心。有請帖的那是穆大人給麵子,自然不敢怠慢準備了厚禮前來,沒有請帖的便留下賀貼,將自己的名字工工整整的寫在花名冊上,以求穆錦麟事後在翻看的時候,道一句‘某某人還算懂事。’


    穆錦麟自從父母去世,承襲了府邸,他和東府的叔父家幾乎沒什麽來往。但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難得想將這份喜悅和東府的人分享,應酬賓客的時候,得空就問管家:“東院的三少爺來了嗎?”聽說還沒見穆靜宸這人,不免有些失望又有些得意。


    “再派人去請,收了請帖哪有不來的道理。”穆錦麟打發了人下去。這時就見眾賓客的目光都望向前方,嘀咕著:“是指揮使,指揮使大人。”他循著目光一看,登時掛上慢慢的笑容,拱手向前相迎:“原來是周大人來了,沒去門前相迎,怠慢大人,大人勿怪。”


    周聃哈哈笑道:“穆同知的婚事辦的大半個京城都知道了,連皇上都派了宮人來相賀,我哪敢不來啊。”


    這話說的夾槍帶棒,太不好聽了,周遭的人都捏了一把冷汗。要知道穆錦麟和周聃關係不大好,雖說周聃掛著指揮使的名頭,但穆錦麟是郡主之子,和皇帝沾親帶故不說,自身更是有武舉的頭銜,照眼下的升遷速度,不用幾年指揮使的位置就要換人做。所以麵對能夠威脅自己的人,周聃自然沒有好臉色。


    “大人這話嚴重了,屬下一直等著大人賞臉駕臨,特意為您從您老家送了酒釀來,就在那邊。”穆錦麟弓著腰,笑嗬嗬的側身迎著周聃前行:“聽說大人隻愛喝家鄉的酒,我就怕這席上的酒不和您的胃口怠慢了您,婚期一定便派人去運這些酒。”


    周聃眉毛一挑,心說你小子倒是有心。但麵上裝模作樣的說:“哎呀,這怎麽使得。今個是你的喜日,為我特意準備酒水,我是不是喧賓奪主了?”穆錦麟趕忙搖頭,言辭誠懇的說:“大人就是大人,沒了上下尊卑,那還是咱錦衣衛麽。”周聃忍不住諷刺道:“你這話說的不假,千戶百戶升遷靠的是為聖上獻的拳拳之心,不是旁的。”你以為憑你是郡主之子就能飛到我頭上嗎?


    穆錦麟點頭附和:“大人的教導的是。”然後親自開了酒壇給周聃斟酒,繼而雙手奉上畢恭畢敬活似侍候家長一般。周聃品了口酒,覺得舒暢極了,慢悠悠的問:“穆同知,我們來的路上聽說迎親隊在路上出了點岔子,可有人傷著了沒?”


    “一個喝醉的乞丐而已,能起什麽事端。”穆錦麟一直保持微笑,心裏則罵別以為老子不知道,就是周聃你搞的鬼。周聃諷刺的笑道:“這醉漢稀奇,不過年不過節的,隨身便帶著鞭炮,可見是穆同知婚禮的動靜太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連乞丐的都跑出來湊熱鬧。”說完,哈哈大笑,聲如洪鍾。


    婚宴的氣氛瞬間凝重,沒人想摻和進這矛盾裏,眾人端著酒盞不做聲。倒是穆錦麟本人沒心肺一般的跟著周聃一並發笑:“是啊,想來這乞丐是想給我賀喜,原來是好心,那我明個就把他放了。”穆錦麟的表現對周聃來說,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輕飄飄沒有任何效果,又揶揄了幾句後喝了幾盞酒後,覺得無趣便借故有事,悻悻離開了。穆錦麟親自把人送到府門口,然後繼續沒事人兒一般的回來招待客人。


    酒筵直到傍晚還沒散。暇玉在心中祈禱穆錦麟酒品要好,千萬不要有撒酒瘋的惡習。直到夜深了,後院才熱鬧起來,暇玉想是穆錦麟來了,趕緊罩上蓋頭等他。在門後守著的浮香和綠影從門縫裏對她小聲說:“來了,來了!”聲音又急又怕,好像來的是吃人的狼。


    暇玉挺直腰杆等他進門。這時聽到他吩咐喉在門口的人:“你們都下去吧。”口齒清晰,不像是喝多的樣子,暇玉暗自鬆了口氣。聽他推門進來了,她忽然緊張起來,今天到底是她新婚之夜,是從沒應對過的局麵。在腦海中暗自回想了遍母親的叮囑,等待他掀蓋頭。聽他似是拿起來了秤杆,她趕緊擠出那個演練過的笑容——眉目含情兼有羞澀之態。


    秤杆挑起她的蓋頭,暇玉抬眸看他,見他這個紅衣的新郎官笑的跟朵花似的,心裏鬆了口氣,暗說看來剛才那個笑容擠的還算合格,起碼讓他滿意了。正打算再甜甜叫上一句相公,可話還未出口,他就蹭的一下坐到她身旁,一手攬過她的肩膀,一手端起她的下巴,笑眯眯的問:“好玉兒,這些日子沒見,可想過我?”


    “……”如果對他說想了,他會不會以為她說假話糊弄他?說真話,萬一把他惹怒了,豈不是更不好辦。還是含糊其辭吧。想到這裏,她羞答答的將頭埋在胸口:“自己的郎君,怎會不想……”那穆錦麟自見暇玉開始,她就對他冷冰冰的,這時她在燭光的映照下,麵色旖旎,神態嬌羞,看的他心癢,也不管還有合衾酒沒喝,扣住她的後腦便吻上櫻唇。


    暇玉被他突然而來的親吻嚇了一跳,連呼吸都忘了,待親熱過後,她憋的雙頰緋紅。穆錦麟自然當她是沒做過這樣的事,更覺得她可愛,恨不得現在就把她吃到肚裏去。想到這,立即摘了她的鳳冠,將人按在床上去脫她的衣衫,暇玉原本的設想是雙眼一閉由他來,但是猛地想起合衾酒還喝,便想坐起來:“合衾酒,還,還沒喝呢……”經她一說,他才想起這回事來,放開被他扒的差不多的妻子,回身取了酒壺來,先飲了一口,又含了一口爬到她跟前,托起她的後腦嘴對嘴的喂給她,然後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縫的問:“咱們這算喝完了吧?”


    穿越之前,她也是沒經人事的姑娘,如今赤條條的躺在男人身下,她本能的還是緊張害怕,指尖的痙攣了一般的酥麻,她閉上眼睛咬住指節,隻求他能顧及她一些不要弄的她太疼。見她緊張備戰的模樣,他忍不住在她耳邊笑道:“別怕,又不是上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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