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軒所說的華佗配置“麻沸散”,替人剖腹醫治一事籍中皆有所傳。


    可到了如今,說起開刀動手術,幾乎人人都以為是西醫的專利,卻忘了近兩千年前,有一位醫生,叫做華佗。


    中醫凋零,對於每一個中國人來說,都是心裏的一塊疼處。


    如果把華佗稱為中醫的外科學,那麽李時珍就是藥理學,隻可惜這兩問學問自這兩人之後,後人便就固步自封。從此之後,“麻沸散”和《本草綱目》成了兩座豐碑,可也成了絕唱,真正令人扼腕歎息不止。


    中醫和西醫,都是醫學史上的奇葩,中醫重宏觀,西醫重微觀,原本是可以相輔相承的。到了現代,卻成了一枝獨大。


    誠然,中醫在病情診斷和局部效果上,遠不如西醫;可是西醫發展到如今,卻都沒有一個係統理論,治療起來,其實也是殺敵一千,自損五百。兩者之間,隻能說是各有千秋。


    蕭墨軒此時有一個獨特的念頭,在現代社會裏,中醫和西醫無法完全融合一題,興許便是因為大家都是站在西醫的角度,希望可以用西醫去融合中醫。


    如果換一種方式,試著讓中醫去融合西醫,會是一個什麽情況?


    在蕭墨軒前生,或者說是他來的那個社會。甚至可以說,中醫仍然是停留在李時珍的時代,甚至還不如。大部分所謂的中醫醫生,骨子裏也是灌入了西醫的骨髓。指望這樣的人去用中醫來融合西醫,顯然難度很大。


    而李時珍就不一樣了,論出身,他是百分之一萬的中醫。論中醫學識。整個大明朝裏,即使不是第一,也是數一數二。


    如果蕭墨軒所說地,真的能引起他的興趣,沒準真的能折騰出什麽新東西來。


    至於外科手術之類的東西,原本也很難說到底是中醫還是西醫。


    “可為何無人想過,那些腐壞的皮肉,和這些放黴的豆子一樣,裏頭可是都藏了甚麽東西?”蕭墨軒從仙子白玉羹裏,夾出一顆“黴仙子”來。


    “會有甚麽東西?”譚綸和李時珍。都帶著幾分疑惑,看著蕭墨軒筷尖上的那顆豆子。


    “我記得曾經有本經書裏說過,一碗水裏,有九萬九千隻小蟲,非大法力不可見。”蕭墨軒也覺得自己講的似乎是有些懸乎了,嚐試著用更直接的法子來說了出來。


    “我隻是想,那些腐壞地皮肉,和這豆子裏,可會都是這些小蟲為怪?”蕭墨軒這般說,已經是最大限度的按照李時珍他們能理解的程度去講了。


    “這……”譚綸似乎想笑。可是礙著蕭墨軒的麵子,也不敢真笑了出來。連忙咳嗽幾聲,“並非譚某對神靈不敬,可那些畢竟都是經書裏說的東西,又如何考證。”


    李時珍的臉色,先是愕然,接著又是沉思,隨即又抬起頭來,盯住了蕭墨軒。


    “可是……如果當真有這些小蟲子,又如何能看的見?”李時珍若有所思的說道。


    “李大人還當真信?”譚綸覺得有些不可理喻,可立刻又覺得自個這句話說的有些失禮。連忙又加了一句,“我等皆是凡人,又沒有大法力,即使當真有。又如何看的見。蕭大人興許也隻是隨便說說罷了。”


    “那些腐壞地皮肉,若是用清熱解毒之藥,自然可以治。”李時珍此時卻是像沒有聽見譚綸的話一般。“可若是用硝石等物微灼,卻也是可以治療。”


    “按照醫書所解,此等便叫做引火去火,隻是受醫之人疼痛難忍,故而才用地少。”李時珍微微吸一口氣,“可這體外之火,究竟是如何引出體內之火,便是我也無法可知。”


    “過去的這些歧黃之術,可是隻重了體內五行真氣的平衡,卻輕了體內體外的真氣循環?”李時珍沒把自己點明白,倒是讓蕭墨軒突然生出一些感悟來。


    “這倒也不是。”李時珍擺了擺手,“若細究起來,五行相生相克,玄妙無比。”


    “可惜我等無大法力。”李時珍又微歎一聲,“如果能看個真切,興許當真可多知道些。”


    “李先生若想看個明白,也未必不能。”蕭墨軒見李時珍果然感興趣了,頓時也來個精神。


    “哦,如何可見?”李時珍有些興奮的問道。


    “若是有什麽東西,可將可見之物放大,豈不就可見。”蕭墨軒所說的,便就是顯微鏡,可是也怕李時珍和譚綸無法理解,隻能這樣說了出來。


    “難道蕭大人所說的是單照?”蕭


    音未落,李時珍便開了口。


    “單照?”這回該是輪到蕭墨軒發愣了,“卻是什麽東西?”


    “雙目老花之人,常看不清紙上的文字,若是用了單照,便是可見。”李時珍侃侃說道,“難道蕭大人在京裏那麽些日子,竟是沒有看見有哪位大人用了?”


    “這……”蕭墨軒有些愕然,這麽些日子來,自個還真沒有注意過。


    難道此時的大明朝,當真已經有了凹凸鏡這些東西?


    “不錯。”一邊坐著的譚綸,也插上了話來,“李先生所說地單照,確實可將可見之物放大。還有一種與單照不同的,卻是可以將所見之物看得更小。”


    “《墨子》第十五卷中,便是有詳盡所記。當年東漢張衡觀日月盈虧,便也是用了這些東西。”譚綸說著,竟是站起身來。


    “我記得徐先生便就有有一麵單照,我問問徐府的家人,讓尋了來看,可是蕭大人所想的東西。”譚綸招手喚過人來,略為吩咐了幾句。


    —


    震撼!蕭墨軒此時地感覺隻能用震撼來表示。


    在他自己的印象裏,一直以為凹凸鏡,眼鏡和望遠鏡這些東西是從西方傳來的,卻不知道在兩千多年地《墨子》一書中,竟然已經有了詳盡的記載和解釋,而且還已經被張衡還把這些東西用在了天文學上。


    除了震撼,蕭墨軒感覺更多的卻是扼腕。兩千多年啊,最後卻怎麽成了這個樣子。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不用一會,徐渭的家人便就奉來了一個小盒,呈了上來。


    盒中的單照,是用水晶磨成,邊上又用牛角做成了箍圈。係上一根皚亮的銅鏈,別有一份古色古香的味道。


    單照這東西,李時珍卻是見的更多,拿了在手上看上一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譚綸適才聽蕭墨軒說了番“小蟲子”的話,也拿了過來四處照照,最後又放了下來。


    “不錯,不錯,正是此物。”蕭墨軒壓抑住心中的激動,手竟然有些微微發抖起來。


    “若是能用此物將所見放大千百倍,當是可以看見我所說的東西。”蕭墨軒顫抖著手,托起那麵單照。


    自卑啊,原以為自己到了這個時代,隨便就能搞個創造發明出來。沒想到第一次打這個主意,就徹底輸了。不但輸的很徹底,而且更荒唐的是,居然是輸在了墨子手裏。


    從嘉靖四十一年向前走,墨子已經逝去了幾近兩千年。況且按照譚綸所說的,《墨子》一書裏已經詳盡記載過,那麽就是說,墨子還不是第一個知道凹凸鏡的人,還可以繼續往前追溯。


    “放大千百倍?”李時珍和譚綸,不是驚歎於這麵單照,而是驚歎於蕭墨軒的這句話。


    “此物能放大數倍,已是難得。”李時珍略微皺了下眉頭,“又如何能放大千百倍。”


    “能。”蕭墨軒的話,斬釘截鐵,“一定能,隻要用數個大小不等的單照相互重疊,再加上特殊的技巧,便是可見。”


    “隻是這些技藝,非一日之功。”蕭墨軒也知道,雖然自個當年好歹是個大學生,明白顯微鏡的原理,可是真要把這東西折騰出來,就不隻是畫個圖這麽簡單了,實際上卻是相當複雜。


    但是再困難,也得去做。蕭墨軒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興許,當這座顯微鏡誕生的時候,便是真正的中西醫結合的時候。醫學,從某種程度上講,比工業更為重要。至少,自己和家人保命的機會也大了許多。


    “蕭大人真的相信有那些小蟲?”李時珍看著蕭墨軒鄭重的合上盒蓋,將信將疑的問道。


    “一定有。”因為有了這麵單照在手,蕭墨軒的口氣,也變得更加果斷起來。


    東西確實很難造,可是誰說蕭墨軒要自個去造呢。天下能人異士多的是,隻要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五年,十年,總有一天能折騰出來。


    “如果蕭大人真的能有法看到那些小蟲,一定要讓鄙人知道。不管天涯海角,鄙人一定趕來。”不知怎的,雖然蕭墨軒眼下的話有些荒謬,可李時珍卻隱隱有些相信起來。


    “難道李先生竟是不能隨我一同去南京?”聽李時珍的意思,竟是想要繼續浪跡天涯,蕭墨軒頓時有些放不開手。畢竟,如果想找一個和李時珍同等級的醫生來交流討論,並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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