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說了一會子話,白花花先告辭了,待白花花一走,保羅顯擺了,把自家那單子給韓琦一看,“琦公請看,白山主這次得大放血了,嘿嘿!”


    韓琦一瞧那單子,任他武將出身打過仗的也差一點兒當場腦血栓發作,張口結舌道:“這個……這個……你準備給廂軍裝備這個?起碼上百萬啊!”


    “又不用朝廷費銀子,何樂不為啊!”保羅終於得意了一回,揉著下巴眉花眼笑,韓琦好半晌才喘過氣來,想想也好笑,“我想白山主還是看在少保你的麵子上才肯,若是換了我這等老朽去,她如何肯答應,年輕俊俏果然是好哇!眼下楚州、真州、泰州、揚州地方頗有些地方鬧彌勒教,我已經上了好幾次折子給朝廷了,奈何朝廷軍費龐大,現下又征西夏,一時間軍費吃緊啊,如此看來,這次朝廷一準兒就允了,上次我看邸上說少保捐了八十萬貫給朝廷,當時我還將信將疑,現在看來,少保這竹杠敲得是天高三尺哇。”


    保羅苦笑,“琦公可別再說這個了,這錢我到現在還心疼呢,一回去就被房裏麵女人埋怨,連長公主都說我太輕率了。”


    韓琦聽他如此一說,看他坦率,愈發瞧高了他幾分,當下歎氣,“若是朝廷個個如少保這般,當真是社稷大幸,以前光瞧邸報,覺得少保年少氣盛許多事情辦得不妥,現今看來,倒是我多慮了。”


    哦!保羅開心了,馬屁還是人人喜歡聽了,尤其這位琦公,文武雙全啊,中過榜眼,帶過大軍,這樣的人說幾句好話,自然舒服。頓時骨頭都輕了幾兩,飄飄然起來。


    “琦公,小弟對官場上規矩知曉不多,還望琦公幫襯一二啊!”他順便也拍拍韓琦的馬屁,韓琦連道不敢,他雖然還掛著資政殿大學士的頭銜,可眼下兩淮最大的官兒可不就是保羅麽。


    兩人又清談了片刻,保羅便問起這淮陽幫一事。韓琦沉吟了下說這淮陽幫老幫主柳明揚倒是為人謹慎得很。接著便奇怪問:“那淮陽幫少幫主便沒來你府上拜訪?不應當啊!”


    這時候外麵寧員外郎帶著一個人進來,高鼻深目一頭卷曲的褐發,居然還是個混血兒,一介紹乃是河道官員,名叫史蒂芬周,父輩來自蔥嶺以西,後來便定居揚州做起生意,其母是個敗落的書香門第出身。倒是知書達理,用心培養兒子,這斯蒂芬周倒也出息,三十歲不到便中了會試二甲六十九名,外放河道官員。


    這位河道員外郎史蒂芬周規矩十足見過兩位大人後,小心翼翼客套了一番,保羅感慨這揚州僑民之多。果然是東南重鎮,依河運之利繁華天下,居然連老外也能做了大官。


    說了一會子話,戲肉來了,斯蒂芬周說起那淮陽幫故事,拐彎抹角指出淮陽幫少幫主想拜會轉運使陳大人,保羅和韓琦相視一笑,都心道這柳天風是個聰明人,居然知道請人說項,可也難怪,保羅這轉運副使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見的,終究要有下麵官員中介一番。


    保羅看那史蒂芬周好玩,故意問:“史蒂芬大人收了那淮陽幫多少好處哇?”


    那史蒂芬周駭了一跳,“下官不敢,隻是下官在河道任職多年,和這淮陽幫打交道不少,一來二去也熟識了,因此上……”


    看他嚇得臉色都變了,保羅也就算了,這官場潛規則便是如此,自己何必為難人家。


    史蒂芬周一頭冷汗告辭,不知道會不會問那柳天風格心理賠償費,保羅問韓琦討了廂軍虎符,帶著寧員外郎匆匆往城外駐軍而去。


    這廂軍駐紮之地便在城外數裏,保羅原本是沒抱多大指望這廂軍能有多強壯,可見了之後還是大失所望。和東京的禁軍差太遠了,那軍營最大的官兒是進義副校尉、揚州指揮段九,這官名聽著威風,其實是最底層的下級武官,連個品階都沒的。


    當下他出示虎符,又溫言安慰段九,給他補了個從九品的承節郎,把這位揚州指揮歡喜得滿臉油光,大宋朝重文輕武,武將升官尤其不易,一旦補了品階,可就是正式吃朝廷的俸祿了,如何不歡喜,頓時把一幹閑散無聊的廂軍聚積在操練場上讓轉運副使大人開始訓話。


    保羅爺的嘴那是能把死人說活的,頓時口沫橫飛給廂軍們描繪了一個暫吃不著的大餡餅,何況又有寧致遠這位原本的從九品右班殿直現身說法,眾廂軍一聽,從九品右班殿直不過半年時間升了從五品漕運員外郎兼步軍都總管,這是什麽升官速度啊,坐神火飛鴉(宋朝一種類似火箭的攻城武器)升官也沒這麽快哇,當下個個興奮,紛紛效命。


    “各位,朝野俱知廂軍戰鬥力極其低下,你們便服氣麽?”保羅運起獅子吼,說話那叫個震耳欲聾。


    “不服。”下麵一幹廂軍滿臉油光,嗓門一個比一個大。


    “嘴巴說是沒用的,眼下本官便給你們一個機會,給你們裝備最好的武器盔甲,曾經在宋遼邊疆殺敵無數的都總管寧大人親自訓練你們,所有官兵一律雙餉,優秀者本官重賞,本官保證,你們當中會有人做到團練使、防禦使、都總管、都監、州提轄……”保羅這番話等於在驢子嘴巴前麵吊個胡蘿卜。


    一幹廂軍轟然叫好,保羅笑著下了指揮台,把寧致遠大人拉到一邊說話,又叫那段九過來溫言一番,這才離開。


    他這番舉動並非無的放矢,在東京的時候他逛窯子打群架有長公主拉殿前龍衛來幫忙,眼下到了地方,手上沒槍杆子怎麽行?那些江湖幫會一個個桀驁不馴的,跟他們好好說話必然不管用,自然要文武兼施,軟的也來硬的也來。


    接下來數日,保羅爺整日無所事事帶著雙胞胎四處冶遊,在有心人眼中便認為這位轉運使大人未免沒什麽出息。一時間,轉運使大人隻受逛窯子不愛理會政事的傳聞沸沸揚揚。


    便在這時候,朝廷又有兩位大才子被貶到了揚州,一個是三司戶部判官、右正言宋癢,一個是尚書工部員外郎、翰林學士宋祈,正是民眾口中的“大宋小宋”,尤其那宋癢,乃是大宋朝連中三元的大才子,所謂連中三元,便是鄉試中了第一名解元,會試第一會員,殿試第一狀元,稱為連中三元。


    此兩位一個做了淮南節度廳門下令吏,一個做了校書郎,都是九品小官,邸報上講這兩位是被包拯彈劾,因此被貶,因為景靈宮主持“洞元通妙演真大法師”劉混康要大興道教。因此給官家上書說地方上彌勒、白蓮等教妖言惑眾,擾亂朝綱,骨子裏麵卻是直指佛教。


    這事情說來要怪已經涅盤的淨土宗省常大師,因慕東晉時慧遠與十八高賢結白蓮社念佛之風,因此結社“白蓮”,惹得凡夫俗子們紛紛禮拜。結果劉混康便說;觀江左之地,有彌勒、白蓮等宗以佛之名行禍亂朝綱之舉,引得民不聊生,當誅之。


    也是合該大宋小宋兩位才子倒黴,這兩位因為和已故的廣慧元鏈禪師之在家得法弟子楊億相善,那楊億在真宗時候便喜歡抨擊道教,而真宗雙喜歡大興土木祭祀求神的,因為這拐了彎曲的關係讓他們被貶出了東京城。


    保羅倒是體貼下情,宴請大宋小宋兩位才子,這飯局便不說了,飯後喝茶的時候和二宋說話,不由擔心起自家大哥歐陽春來,歐陽春現下在大相國寺出家,法號慧光,他老子“扭轉乾坤目攬十方”歐陽忠惠又是少林寺羅漢堂長老,少林寺八大神僧之首,天下十四傑之末,這佛道之爭不知道會不會波及到少林寺去。


    旁邊白玉堂看他皺著眉頭,便安慰他說,彌勒白蓮是彌勒白蓮,少林寺是禪宗祖庭,兩者毫不相幹的。


    曆史上曾經有“三武一宗”的滅佛事件,“三武”指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北周武帝宇文邕、唐武宗李炎,“一宗”指周世宗柴榮,柴榮那可是宋太祖皇帝的老東家,天波府柴郡主的老爸,前車之鑒啊!


    保羅歎了口氣,“唉!沒想到包黑子彈劾起人來也這麽厲害,這官場啊,當真沒意思,便沒一個好人。”


    “別忘記你眼下也是個當官的。”白玉堂對保羅時不時來一句超脫的話十分反感,感情就你超脫,俯視眾生。


    宋癢和宋祈互相看看,有些苦笑,這位轉運使說話當真是不忌諱,小宋年方二十九,生得白麵微須,倒也算得美男子,性子和保羅差不多,是個夜夜笙歌的主兒,聞言便說了:“陳大人,其實這彌勒、白蓮兩宗眼下和禪宗當真一絲兒關係都沒,倒是和兩浙摩尼教頗有相似,白蓮結社的時候是在兩浙路杭州府,彌勒宗也是在魏晉南朝時候大興,在南方和摩尼教相互融合,《彌勒成佛伏魔經》、《彌勒下生經》這等偽造經書流傳,被有心人利用,這才成了氣候,那劉混康卻說彌勒白蓮俱都是佛教餘孽,當真是胡說八道。


    “咳!”宋癢宋公序聽見弟弟說話口沒遮攔的,當下幹咳了幾聲,這些話是能亂說的麽?


    保羅看了一笑,“公序,咱們私下論交,不必如此謹慎罷!來來,咱們不談公事,請茶。”


    宋祈宋子京在東京便聽說過保羅大名,逛窯子打群架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頗合他的性子,對保羅還是很推崇了,當下便說:“陳大人來揚州也一段時日了,不知這揚州風花雪月之地有什麽出名的?”


    哇勒!保羅一聽這話,來神了,這宋子京合自家口味啊,同道中人,當下便說:“我年歲可沒你大,子京若不嫌棄,叫我一聲少保,咱們不弄官場上那些繁文縟節,我來給你說,這揚州府有個神童陳季常,正是舞象之年,他娘子是個出名的母大蟲,上次我和王圭、季常三人一道逛窯子,好嘛,他娘子糾集一幫子大腳丫鬟拎著水火棍就衝到妓寨去了,當時那叫一個混亂……”


    宋癢聽這位轉運使說話,頓時臉色都變了,感情這位陳大人和自家弟弟一路貨色,都是**冶遊沒事愛捅簍子的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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