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襲擊的國興銀行就在中心區的柳樹林大道上。這條大道栽滿了柳樹, 但季節的關係,細細的枝條低垂著, 隻剩光禿禿的兩排。


    來往的行人從柳樹下走過, 行色匆匆,但身體緊繃著, 好似隨時能在意外發生之前彈跳出去。


    這樣的景象,對一個以保家衛國為己任又責任心、自尊心極強的人來說,實在刺目。


    程岫抿了抿唇, 臉上看不出神色, 但曹琋與他心意相通, 自然知道他此時的心情是極不好的, 默默地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程岫捏了他一下, 問樓靖銀行的位置。


    離下車的地點不是太遠, 走路也就兩三分鍾。隻是去路越發蕭條, 人影漸無, 偶爾有巡警出沒, 個個麵色凝重, 眉宇間帶著股不可冒犯的沉鬱之氣。


    國興銀行是一座三層高的小樓,坐落在兩家數十層高的大廈中間, 像是個被忽視的孩子。沿街的玻璃門與窗都碎了, 地上玻璃渣雖然拾掇幹淨, 但空蕩蕩的門窗依稀可見彼時的慘烈。


    銀行大門的門口停著幾輛車, 大多是跟了一路的護衛車, 隻有一輛加長型轎車是新鮮麵孔。


    不等程岫猜測對方的身份, 車上就下來了一個神采奕奕的銀發老頭。


    他拄著拐杖,腰板挺直,遠遠地望了程岫一眼,然後轉頭對著車窗整理儀容,等程岫走到麵前時,才轉過身來,不卑不亢地打招呼:“我是國興銀行的董事長,黎國赫。”語速雖慢,卻咬字清晰。


    程岫與他寒暄了一番,一邊往裏走一邊進入主題:“銀行被襲擊的時候,副總統秘書高蓋廷正在貴行,你知道他在辦理什麽業務嗎?”他下飛船的時候就問過,高蓋廷動完手術後,還沒醒過來,所以直接來了銀行。


    黎國赫說:“他正詢問銀行的一位高級業務經理,副總統在這裏辦理過什麽業務。”


    “那位經理怎麽回答的?”


    “出於銀行對客戶的保密義務,我們不能向無關的第三方透露客戶的業務內容。”


    程岫皺眉。


    黎國赫又說:“但是,如果是您,那就不一樣了。”


    程岫說:“我是相關的第三方?”


    黎國赫說:“是的。當初,副總統辦理的業務,就是當他意外死亡,我們就將他保管的東西轉交給您。這些天,我們一直關注著首都星的消息。隻是一直沒有收到副總統過世的噩耗,才按兵不動。但是,我想現在應該是交給您的時機了。”


    程岫道:“你們倒是很懂得變通。”要不是銀行被恐怖分子盯上,怕再被牽連,他們一定會老老實實地根據副總統的指示,等到人真的死了才把東西拿出來。


    黎國赫說:“我們國興銀行一直以國家興盛為創業與奮鬥的目標,能夠為國家盡心、效勞,是我們的榮幸。”大約走了太久,又說了太多話,他開始有些氣喘。


    程岫問了一句東西是否無恙,得到肯定答案之後,也就不再引他說話了。


    貴賓區是遭遇破壞最嚴重的地方,到處是爆炸的痕跡,幾個警察帶著麵具,正用探測儀四下掃描。


    黎國赫腳步頓了一下,主動往他們的方向走去。


    程岫問樓靖:“探測還沒有結束?”


    樓靖說:“好像是第五次了。”


    黎國赫聞言回頭說:“我們的人在襲擊後就完全撤出來了。”


    曹琋突然低頭在程岫耳邊說了一句話。


    程岫眉毛微揚。


    檢查後,黎國赫帶著他們走到地下金庫的出入口,一道複合型機械門攔住去路。


    程岫感興趣地湊過去欣賞:“是二十年前的老款嘛。”


    黎國赫拄著拐杖,顫巍巍地單手掏id卡:“是的,但我們經過了改良。”


    “有裝火箭炮嗎?”他原來辦公室外麵的那道就有。


    黎國赫呆了呆:“當然沒有。隻有物理性反擊。”


    程岫了解地點點頭:“萬箭齊發之類的?”


    黎國赫說:“不……哎,差不多吧。”顯然是懶得解釋了。


    出於職業習慣,樓靖檢查了一圈周邊環境:“沒有襲擊這裏嗎?”


    黎國赫用id卡刷開門:“沒有。事後分行行長曾兩次查看,沒有發現任何外人入侵的痕跡。”


    機械門打開時,發出厚重的“嗡”聲。長廊的廊頂自動亮起兩排燈光,照亮前路。


    黎國赫的拐杖聲敲在光滑的金屬地麵上,發出清脆的篤篤篤聲。


    走廊盡頭又是一扇複合型機械門。


    當這扇門打開時,第一道機械門應聲關上。


    黎國赫解釋道:“這是我們設計門時的定製。”


    程岫說:“看起來很安全。”


    “謝謝。”


    第二道機械門的背後就是金庫,裏麵空蕩蕩的,隻有一麵保險箱組成的金屬牆。


    黎國赫介紹道:“我們有兩個金庫,這個是貴賓才使用的。”他抬起手伸向上衣內袋,“是哪個保險箱來著,有點忘記了。”


    程岫突然抓住了他的手,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的眼睛。


    黎國赫身體微震,抬眼看他:“上將?”


    程岫微微一笑,強硬地將他的手拿了出來,袁珂見狀,不管三七二十一,將人的胳膊反剪在身後。


    黎國赫拚命掙紮,怒道:“你們要幹什麽?你們這是幹什麽!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告你們,我要投訴你們!”狀若瘋狂。


    一行六個人。另外三個是曹琋、邱旭和樓靖,都是程岫這邊的,自然不會管。曹琋還伸手去搜黎國赫上衣的內袋。


    程岫背對著他們,屈起手指,在保險箱門上挨個敲過去。


    “這是……”他身後的曹琋似乎摸到了什麽東西,臉色微變,卻沒有將東西拿出來。


    樓靖緊張了:“是什麽?”


    “好像是個一團橡皮泥……”曹琋縮回手,放在鼻下嗅了嗅。


    樓靖湊過去聞了聞,變色道:“是薇薇安泥!一般用來躲避檢查儀。裏麵應該藏有違禁品!”


    “是這個。”程岫突然飛起一腳,揣在保險箱門上。


    門頓時凹進去一小塊。


    程岫接著又飛起兩腳。


    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保險箱的門上出現了半個腳印。


    這時候,黎國赫已經完全陷入了瘋癲,歇斯底裏地衝向保險箱的位置,想用自己的身體去阻擋。樓靖見狀,直接在他後頸劈了一下。


    “哢嚓”,那脆弱的、老朽的脖子竟然直接被劈裂了。


    其他人無言地看向他。


    袁珂緩緩地鬆開手,將屍體仰麵放在地上。


    樓靖瞬間冒出一身冷汗:“我,我沒想到……”


    “先不管這個,把門打開。”程岫說。


    樓靖急於戴罪立功,搶在袁珂之前,一拳打在凹進去的那道門上,隻聽“砰”的一聲,門被砸開了。樓靖捂著發紅的拳頭,麵不改色的後退兩步。


    程岫將保險箱的門拿出來,小心翼翼地低頭往裏看——


    一顆□□無聲地走動著。


    看到上麵還剩下十五分鍾,樓靖當機立斷地搶過黎國赫褲袋裏的id卡,跑去開門。


    程岫依舊低頭研究炸彈。


    這個時候,曹琋也不敢打擾,隻是和袁珂一起小心翼翼地翻動黎國赫的屍體,想要尋找點兒有價值的線索。


    “門被總控鎖上了!”樓靖刷了兩次不成功,不敢再刷第三次。


    程岫說:“給我一把剪刀。”


    曹琋掏了一把小刀給他。


    程岫說:“幸好這顆炸彈是自製的,用的還是老套路。”


    樓靖和邱旭稍稍放心。


    “不過呢,保險箱裏麵太暗了,看不太清楚。這個又不能移動,很可能會有沒有考慮周全的地方……不能說完全有把握。”程岫自言自語地嘀咕著。


    樓靖和邱旭的心又被提了起來。


    程岫繼續道:“你們有什麽遺言要說嗎?最好用通訊器錄下來。運氣好的話,爆炸的時候芯片修複,還能留下一段遺言。”


    邱旭哭喪著臉說:“上將,您給個痛快吧。”


    曹琋走到程岫的身後,輕輕地摟住他的腰。


    “嘻嘻,有點癢。”程岫說。


    樓靖和邱旭都很想把曹琋從程岫身上扒下來,生怕程岫一個手抖割錯了。


    “那個……你還要抱多久?”程岫回頭問曹琋。


    曹琋沉默了會兒,狠狠地咬了他的臉,然後鬆開手走到了一邊。


    樓靖疑惑地看著程岫。


    程岫聳肩:“抱歉,我們的墓地可能不會建在同一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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