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法子,隻有妥協才是最好的選擇。


    固執不去,那就是在挑釁皇權的威嚴。


    誰能保證文帝盛怒之下,不會揮起屠刀?


    這位皇帝,表麵仁慈,實際上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主。


    陸沉可不敢捋其虎須。


    “聽陛下一席話,草民如夢方醒,願隨大軍出征,縱力有不逮,亦怕成為累贅,但若能為大齊、為朝廷、為陛下略盡綿薄之力,也算是不辜負陛下期許厚愛,不辜負國公的良苦用心。”


    既然決定妥協,漂亮話自然要說,否則明明去了戰場,反而成了迫不得已,主動去,和被動去,這兩者可是有著本質的差別。


    他張口就是“為大齊、為朝廷、為陛下”,幾乎成了口頭禪,張嘴就來。


    沒想到他轉變的如此之快,文帝略顯錯愕,不過很快便展顏一笑,道:“朕果然沒有看錯你,葉國公也沒有看錯你。”


    說著故意問道:“不為難吧?身體上的不適,能夠克服嗎?倘若真的無法勞途奔波,可莫要逞強。”


    陸沉正色道:“陛下推心置腹的一番話,令草民羞愧萬分。想我陸家世代為國拋頭顱灑熱血,征戰沙場,馬革裹屍,而到我這裏,非但未曾立過寸功,反而將先祖拚來的爵位丟失。”


    “眼下正是報效家國陛下的大好時機,草民卻因一時身體不適,而有退卻之意,實在不該,幸得陛下提點,草民羞愧之餘,如夢方醒,已然決定,此次隨軍出征,當竭盡所能,肝腦塗地,縱死於戰場,為國捐軀,亦甘之若飴,在所不辭!”


    他慷慨激昂的一番話,字字如悶雷炸響,蘊含著強烈的決心,以至於葉寰不禁微微一怔。


    好小子,如今真是變得油滑了,張口為了家國,閉口報效陛下,前些日子可不是這麽說的。


    “難得你一片拳拳報國之心,身體有恙,也不忘報效朝廷。”文帝欣慰的笑了笑,道:“你放心好了,你願肝腦塗地,為國捐軀,葉國公可舍不得你這個女婿戰死沙場。再者,你現如今可是我大齊大名鼎鼎的詩仙,朕豈能讓你置身險境。萬一你有個什麽閃失,我大齊文壇,豈不是一顆新星隕落,垮了未來的半壁江山嗎。”


    葉寰順著文帝的話頭道:“陸沉,你此次隨軍,老夫與陛下商定,體量你以往從未上過戰場,便暫時定你做個參軍,是個在營帳中出謀劃策的美差,如果沒有什麽重大變故,還輪不著你上戰場為大齊拋頭顱灑熱血。”


    參軍?


    真是美差!


    隻要不和蠻人真刀真槍的搏殺,其實幹啥都是美差。


    陸沉驚喜之極,表麵卻是故作失望,眼睛不易察覺的滴溜一轉,歎道:“出謀劃策,運籌帷幄,確是我之所長,可我還是更想衝鋒陷陣,決勝沙場。”


    唯恐文帝借題發揮,話說一半,陡然話鋒一轉,堅定道:“然而君命難違,承蒙陛下、國公愛護,怕我有何閃失,我縱已抱著為國捐軀之念,但運籌帷幄,同樣是為國盡忠,隻是分工各有不同,我必盡心竭力,不負陛下、國公厚望!”


    聽完他這席話,一向穩重嚴肅的葉寰,亦不由莞爾。


    參軍之職,說好聽點,等同於軍師,說難聽點,就是個虛職,根本無足輕重。


    誰會對一個參軍寄予厚望?


    這小子。


    葉寰失笑,咳嗽一聲,道:“陸沉,你能有報效朝廷的機會,還得感謝陛下仁慈,否則就憑你曾經犯下那等大錯,此生怕是都難以被重用了,還不趕緊謝過陛下恩典!”


    給皇帝幹活,還得謝他給幹活的機會,上哪說理去。


    陸沉腹誹,身體卻是利索的緊,拱手作揖,行雲流水,道:“草民謝陛下隆恩!”


    “待此次大戰之後,就要著手推行同化之策,這計策是你想出來的,將來難免還需你參與其中。”文帝肅然道:“陸沉,你以往雖犯下大錯,但已受到懲罰,如今正是你將功補過之時,倘若真能為國立功,朕自然不會吝嗇賞賜。”


    陸沉拱手道:“草民定當不負陛下厚望!”


    “你退下吧。”


    文帝一揮手。


    ……


    出了養居殿,陸沉心情比來時更加沉重。


    沒想到此行而來,竟迫不得已,扭頭便要奔赴戰場。


    雖然說是做一名參軍,可邊境局勢,凶險莫測,瞬息萬變,誰能保證這份在營帳中出謀劃策的美差,是否真的不會有危險。


    當然,這都不是最主要的,人活一輩子,經曆些戰火紛飛,甚至披甲上陣,其實也不失為一種體驗,即便這種體驗暗含凶險,可換個角度想,不去邊境就不凶險了?


    走在京都的大街上不凶險?


    誰曉得會不會突然掉下來個東西,將人給砸死。


    所以啊,生死這件事,純粹就是命數。


    如果命硬,上了戰場也未必會死。


    倘若命衰,待在家中也未必能活。


    陸沉從不信命數,可自從穿越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落在他的頭上,他漸漸有些信了。


    驀然想起在塵拂觀,老道士對他的告誡,說他隻要勢不可太盡,就能一帆風順,無論任何艱難險阻,都能坦然度過,他沉重的心情,不由稍微有所緩和。


    那老道士神乎其神,並不像是江湖騙子,如果其箴言有三分可信的話,那麽此次前往邊境,就應該不會有性命之虞。


    不過那老道士也說了,命運這玩意兒,跌宕起伏,難以捉摸,其也隻是胡亂一算,至於是否靈驗,還得全憑天意,陸沉也沒有過分信奉,沉重的內心,也隻是稍微有點緩和,不敢便以為高枕無憂。


    懷著心事,低頭徑自出宮,忽聽背後傳來叫聲道:“陸沉。”


    他聞聲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卻見葉寰正衝自己緩緩走來。


    “嶽父。”


    他連忙拱手行禮。


    葉寰點點頭。


    二人同行出宮。


    見陸沉顯然興致不高,甚至有些低沉,葉寰淡淡道:“老夫厚著麵皮,向陛下保舉你隨軍出征,就是想讓你能借此到邊境曆練一番,至於能不能混點軍工,倒也無足輕重,主要還是曆練,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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