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會議持續了整整五個小時。全息投影上不斷播放著各種搜集的信息。帝國的皇帝已經下了軍令,如果卡迪帝國再得寸進尺的話,則不放棄采用軍事手段,戰爭一觸即發。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十分嚴謹,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投影上的影像。


    “在最靠近奧斯帝國的屬卡迪帝國的人造星球上,突然出現了大量的機甲戰士;帝國的軍事基地多次遭到卡迪帝國飛船的造訪;卡迪帝國的君主在國慶日上發表了強國策略。這幾個重要的訊息都表明了卡迪帝國的意圖。”科瑞恩麵色嚴肅道,“帝國要加強部署,在外防星球上增加布防,軍情處需保證帝*情的保密性。這兩處是最重要的,也是最急切的。”之後的話,科瑞恩沒有說出來。軍部內部有敵國間諜,如果他說出來,則會引起內部的混亂。


    以科瑞恩的話作為結尾,這個持續了五個小時的會議終於結束了。與會人員相繼離去,科瑞恩最後走了出去。外麵的天已經徹底黑了下去。卡奇在樓下等他,科瑞恩坐進了車裏。


    “科瑞恩將軍,是要回家嗎?”卡奇問道。


    “回家。”科瑞恩道。回家這個詞,突然讓科瑞恩的疲憊減弱了一些。


    五個小時高強度的會議讓他有些疲累,幾乎在靠在那柔軟的靠背上的那一刻,科瑞恩便睡了過去。車子平穩地前進著,最後在那籠罩在夜色裏的別墅前停了下來。卡奇轉頭,他剛思考要不要叫醒科瑞恩的時候,就見科瑞恩已經挺直了腰背,雙目盯著車窗外看著。科瑞恩的眼中泛著幽深的光。


    在很長一段時間,科瑞恩都害怕回到這個別墅,那種冰冷與冷清幾乎讓他窒息。這是他的家,但是卻沒有任何溫暖。但是自從艾文和萊恩搬進來後,一切都似乎變了。別墅裏多了人氣,更確切的說,是有了溫暖,有了家的感覺。


    科瑞恩貪戀這種溫暖。所以現在的時間,他除了工作,其餘時間都會回到這座別墅中。在車子停下的那一刻,科瑞恩就走了下來,走進了別墅中。科瑞恩看了看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了,小家夥向來睡得早,這個時候早就睡著了。科瑞恩打開門,裏麵果然十分安靜,他放低了腳步,脫下了黑色西裝扔在沙發上,然後鬆了鬆領帶,轉身便往樓上走去。


    科瑞恩直直走到父子倆所居的客房外,這似乎成了一種習慣。實際上,隔著一扇門,他什麽都聽不到。但是科瑞恩覺得他似乎聽到了平穩的呼吸聲,一深一淺,交織在一起。隻有聽到這種聲音,科瑞恩才能安心回到房中,然後沉沉睡去。


    那天晚上,科瑞恩做了一個夢。夢裏的艾文一臉溫柔地看著他,而小家夥則歪在他的懷裏撒著嬌。小家夥甜甜地喊了他一句“爸爸”。那一瞬間,科瑞恩突然覺得世上最幸福的事,也不過如此。


    **


    艾文一直在等。艾文知道,單憑自己的力量是無法與懷斯家族鬥爭的,所以他選擇了借勢。他那天跟托比說的話便是因,至於結果如何,也隻能等待了。隻是這次的等待有些漫長。


    他給托比先生發去了一封問候的短信,一周後才得到回複。托比先生對他的印象很好,或許是因為艾文的郵件中有意無意有貶低懷斯先生的意思,又或許是因為他那天透露給他的那些信息。畢竟,在托比先生看來,懷斯家族的修·懷斯才是最討厭的,而且,如果懷斯家族的大半財產落在一個沒有經驗與心機的女士手中,比落在修這隻老狐狸手中容易對付多了。


    托比,那位暴躁的先生給他回了郵件,用詞也相當暴躁,但是每個細節都說的十分清楚,帶著一些炫耀的意思。托比說修那個老家夥將那位女士軟禁了起來,他說他已經找到了那位女士被軟禁的地址並且和那位女士聯係過了。但是那位女士拒絕了他的幫助。托比說那位夫人並不信任他。


    艾文給托比回了郵件,提出要和他簽一份協議,然後有辦法讓那位女士接受他的幫助。托比答應了,更多的細節則需要麵談。


    艾文給詹姆斯打了電話,電話裏詹姆斯的聲音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並非往日的沉悶,而是帶著一種難言的活力。艾文約了詹姆斯一起去見托比。詹姆斯是一個漂亮的青年,因為聽說要去見托比,詹姆斯特定穿上了西裝,頭發梳得十分整齊,那雙沉寂如水的眼睛也有了光彩。艾文覺得,詹姆斯似乎活了過來,那種頹廢徹底從他身上消失了。


    詹姆斯見了艾文,又驚又喜,臉上又帶著愧疚。


    “艾文,抱歉,那天我不該將萊恩一個人扔在餐廳的。”青年一臉愧疚。


    詹姆斯對他們父子一直很好,那天他和伯恩斯將萊恩獨自一人扔在餐廳,在找不到萊恩的那一刻,艾文是有責怪的。然而恩情大於過錯,艾文性子忍耐,但是實際上愛憎分明。


    “不要自責。”艾文道。


    青年抓了抓頭發,然後有些開心地難以置信:“艾文,你有媽媽的消息了嗎?我麻煩了伯恩斯和達尼爾,我自己也想了很多辦法,但是一直沒有消息。艾文,你太棒了。”


    艾文拍了拍詹姆斯的肩膀:“瑪麗夫人也是我的親人。詹姆斯,我帶你去見托比先生。”


    兩人隨後朝著與托比約好的地點出發。一路上,艾文都和詹姆斯在聊天。以前的詹姆斯也有這樣樂觀開朗的時候,但是更像一個空殼子,現在的詹姆斯才是有血有肉。


    “詹姆斯,你終於放下了?”艾文問道。從那一天,詹姆斯見到卡瑞那副失態的樣子的時候開始,艾文就猜到卡瑞或許就是那個讓詹姆斯失常的人。而且從卡瑞的表現來看,詹姆斯失去比得到的可能性大很多。所以詹姆斯的變化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徹底放下了。艾文為他感到開心。


    “是的,那天見過他之後,我突然鬆了一口氣。我記憶中的那個人一直是溫柔的,體貼的,但是那天,我再見到他的時候,發現一切都不一樣了。”


    轉變是痛苦的,尤其是在痛苦極致的那一刹那,要麽是死亡,要麽是重生。


    “我還有母親,所以我不能死。”詹姆斯道。所以他得到了新生。


    他們見了托比,然後對協議內容進行了三個小時的商討。商討的結果是,托比幫助救出瑪麗夫人,而且必須毫發無損,而瑪麗夫人被解救後,必須向官方公布那份遺囑並繼承懷斯家族的遺產,而托比則享有懷斯家族股份的百分之二。詹姆斯作為瑪麗夫人的親生兒子,有權代表她簽署了協議。


    托比本來要的是百分之十的股份,因為他以為他麵對的是兩位商界的菜鳥。但是他失策了,這兩位早看破了他的獅子大開口與他那路人皆知的野心,所以咬定了百分之二的股份。百分之二的股份,不能掌控懷斯家族的決策,但是卻是一筆數額十分大的金錢。托比最終還是接受了。


    艾文在第二天就接到了詹姆斯的電話,青年的聲音中帶著難以抑製的欣喜。


    “艾文,媽媽找到了!”


    瑪麗夫人是在奧斯城中央的一棟公寓樓裏找到的,修確實是一隻老狐狸,他沒有將瑪麗夫人軟禁在懷斯家族或郊區別墅,而是在鬧市之中,其中的搜索難度高出了許多。


    在聽到詹姆斯報出地名的時候,艾文便將小家夥抱在懷裏衝了出去。自從上次小家夥突然不見之後,如果可以,艾文幾乎想將小家夥綁在身上,一刻也不離開。


    瑪麗夫人失蹤的事,艾文並沒有告訴萊恩。因為小家夥太敏感了,如果知道瑪麗夫人出了事,小家夥不知道會怎樣。


    艾文打了車,車子直接停在那座公寓樓下。艾文抱著萊恩就衝了過去。公寓樓下的場麵有些混亂,艾文將懷裏的小家夥抱緊了些,然後擠了進去。


    他看到了一臉凶狠的修·懷斯,看到了一臉得意的托比,看到了許多記者與律師,看到了開心的詹姆斯,然後他看到了瑪麗夫人。


    瑪麗夫人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外麵披著一件淡色的鏤空披肩,整個人都似乎瘦弱了許多。小家夥的眼神也十分尖,很快看到了瑪麗夫人,連忙揮舞著手臂喊了起來。


    瑪麗夫人回頭,朝著萊恩走了過來,然後將小家夥抱進了懷裏。小家夥抱著瑪麗夫人的脖子,在她有些蒼白的臉上落下一個吻。


    “艾文,詹姆斯都和我說了,謝謝你。”瑪麗夫人道。


    艾文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他是真的很開心,然後給了瑪麗夫人一個輕輕的擁抱。


    “您平安就好。”


    瑪麗夫人突然有些哽咽,這一段時間經曆的事情比她前半生經曆的還要多,經過這次事情後,瑪麗夫人迅速清醒過來,她理智的對付著圖謀不軌的淮斯先生。但是這一切,畢竟有些難為她了。一直堅強的瑪麗女士趴在艾文的肩膀上哭了出來。艾文輕聲地安慰著她。當瑪麗女士再次站起來,暴露在攝像機前的時候,臉上的淚痕已經幹了。


    事情的後續,即使詹姆斯不說,也可以從報紙上看到。懷斯家族的財產完成了分配,瑪麗夫人持有一半的股份,其餘的子孫分配了剩餘的家族股份。瑪麗夫人開始掌管懷斯家族。死去的老夫人已經為她鋪平了道路。


    艾文帶著萊恩回到家中的時候,就看到瑪格麗特女士坐在沙發上,臉上的表情十分難看。艾文抱著萊恩走了進去。


    瑪格麗特的表情在看到萊恩的時候柔和了許多:“寶貝,你先去樓上玩一下,我和你爸爸有話要談一下。”


    艾文將萊恩放在了地上,小家夥抬頭看了艾文一眼,艾文摸了摸萊恩的腦袋,小家夥就往樓上走去。


    瑪格麗特將一份報告放到了艾文的麵前,艾文拿了過來,這是一份體檢報告,萊恩的體檢報告。


    “夫人,您想要什麽解釋?”艾文麵無表情道。


    “萊恩為什麽會有髒器功能性缺陷?”瑪格麗特帶著質問的語氣問道。


    這種語氣讓艾文很不舒服。


    艾文露出一個近乎嘲諷的笑:“這個問題,您或許該去問您的兒子。”


    瑪格麗特與艾文對視了一眼,立即給科瑞恩撥去了一個電話。科瑞恩很忙碌,一直沒有空回來,瑪格麗特則一直坐在沙發上等著。萊恩趴在客廳裏玩著玩具。


    科瑞恩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那份協議立即被放在了他的麵前。科瑞恩先是疑惑,看到後麵,臉色愈加難看起來。


    “髒器功能性缺陷,可能由輻射或藥物的因素引起。”


    “五年前,我的診斷醫生曾經說過,以我的身體不可能一直沒有孩子,所以可能的原因便是我的伴侶服用了避孕藥。”


    艾文的話如同一種恐怖的咒語。科瑞恩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麽。他臉上的血色漸漸消失,英俊的臉猶如魔鬼。在那一瞬間,科瑞恩突然覺得,有些東西,或許他永遠都得不到了。


    他先是看向艾文,艾文的臉上滿是嘲諷,還帶著一絲恨意。那種眼神,似乎他們之間,已經隔著萬水千山。


    科瑞恩的目光然後落在了萊恩身上,小家夥一臉天真,眼神清澈如水,對許多事都是懷著懵懂的心態。那是他的孩子,他還那麽小,卻帶著這樣的病過了五年。


    深深的愧疚感幾乎讓他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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