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一想,立馬打了雞血,正欲再探討,急促的呼聲擾了:“程大,齊三。”


    程大是個急躁性子,擾了好事臉色不爽:“六子,你吆喝啥呢,還不打水去。”


    這六子姓梁,大名——毋庸置疑,叫梁六,說起取名這事,那都是淚,自家主子記性不好,又臉盲,當初挑了他們哥幾個,隨便一翻百家姓,便排了個一二三四五六七下來,偏生這麽些年下來,爺還是管程大叫梁三,管齊三叫梁大,時常還憑心情,不要姓了,一二三四五六七的隨意喊。


    他家爺啊,運籌帷幄不在話下,這取名記人的本事……實在不敢苟同。


    誒,扯遠了。


    六子滿頭的汗,甚是急迫的模樣:“爺的東西,沒了。”


    “沒了?!”


    程大蹙起兩道濃黑的眉毛,躊躇了一番推門進去,也不敢往裏走,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請示:“爺。”


    水聲依舊,浴桶裏的男子懶懶應著:“嗯。”


    一個字,程大覺著腿在打顫,他家爺就是有如此氣場,不鹹不淡的,那好聽得不像話的嗓音一出來,就叫人恨不得找個縫藏起來。


    程大抹了一把汗,素來沉穩的他對著自己主子一貫不沉穩:“蜂、蜂蜜沒了,蜜、蜜蜂死了。”


    這養在大燕皇宮的蜜蜂,可不隻是食物,還是信使呢,這下沒了,依爺這性子……程大冷汗淋漓了。


    “誰?”


    還是不輕不重的語調,聽不出喜怒,隻覺得一字一字都像勾得人要靈魂出竅,甚是慎人。


    程大不苟顏色:“聞家七小姐射了一箭,常湘王命人滅了。”


    “膽子不小。”


    豈止不小,動了爺的東西,那簡直就是找——


    不過,聽爺這語氣,倒是歡暢,倒像有幾分笑意。


    這喜怒,實在讓人摸不透。


    程大越發小心了:“還、還有……”程大細細瞅著屏風上的輪廓,不辨神色,繼續道,“禦膳房的晶瑩玉露甜湯也、也沒了。”


    那晶瑩玉露甜湯可是爺最喜歡的,他家爺,嗜甜,每晚都要喝那玩意,曾經在北滄,一宮女打翻了一蠱,後來被剝了臉皮……誒,怎麽想起這麽血腥的事來了,程大默默地又抹了一把汗。


    “何人?”


    水聲很大,爺的聲音提了一分,想來是有些不喜了,這事可就大了,果然,主子最不喜歡女人最喜歡甜食,這兩茬都是大事。


    程大掂量了一番,回:“又、又是聞家七小姐。”想了想,事無巨細,“快三更時分,聞家七小姐去了趟禦膳房,動了大燕炎帝的膳食,順帶拿走了給爺準備的甜湯。”


    說完,程大細細盯著素白屏風,瞧著上頭映著的那張精致的輪廓,刀削斧刻般的側臉,微揚起精致的下巴,唇角上斜,勾起。


    “倒是個鬧騰的人。”絲絲慵懶的嗓音裏竟是添了幾分歡愉,含了濃濃趣味。


    額?這是?


    程大細想,也是,爺笑著時,照樣會殺人,沒準這會兒就在想著怎麽剝了那鬧騰的聞家七小姐呢。上前,程大問:“爺,要不要屬下去剝了——”


    清澈微寒卻極是好聽的聲音截斷了程大的話:“爺可是這般殘暴之人?”許是被水汽蒸久了,微微嘶啞,帶了些許玩味,越發讓人丟魂。


    爺可是這般殘暴之人……


    不是嗎?


    程大下意識看向屏風,那素白紗幔裏的皮麵水墨丹青,那是剝了多少張人皮來的,數不清了,前兒個還剝了幾張,還浸在盆子裏說是要做張皮麵的帳子。


    爺可是這般殘暴之人?


    程大細細一想,果斷回答:“不是!絕對不是!”低頭,不敢看屏風上的容顏,立馬轉了茬,“那爺,這宵夜——”


    男子似乎輕笑,回得很快:“糖煮四季幹扁豆。”


    程大一愣:“額?!”


    糖煮四季幹扁豆?這是個什麽甜點?糖煮倒是好理解,爺喜歡甜的,四季幹扁豆,那可不是爺的喜好。


    程大愣神間,他家爺又道:“多放些糖。”一貫的喜怒不明,清幽絕魅。


    嗯,爺嗜甜。


    水聲又起,又傳出那二字:“換水。”


    嗯,爺愛幹淨,不讓人碰,尤其是女人。


    一切好像都正常,卻處處透露著詭異,程大撓頭,不敢多做揣測:“屬下這就去。”


    換好了水,關了門,齊三將程大拉到一邊:“這都八遍了,爺這是怎麽了?”


    程大霧水滿頭,攤攤手:“誰知道摸了女人哪裏?四季幹扁豆?”搖頭,很不可思議,“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一邊,梁六子摸摸下巴:“聞家七小姐,”又摸摸下巴,高深莫測,“此女,有問題。”


    程大與齊三都看向梁六子,六子這家夥,是七個兄弟裏頭眼力見最好的,爺也說最數他聰明機靈。


    聞家七小姐,果然有鬼怪,至少,她讓爺鬼怪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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