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女兒一起笑了起來,齊聲道:“好!”


    佟析玉忽然紅著臉,看向大太太道:“母親,唱堂會那天,大姐姐會回來吧?”


    大太太眉梢一挑,眼底溢出滿意來:“自是要請的,難為你還惦記著你大姐姐。”


    佟析言臉上的笑容一僵,析秋也是垂了臉,佟析硯立刻癟了癟嘴道:“母親這麽一說,好像就八妹妹記著大姐姐,我們都忘了似得!”


    大老爺麵色愉悅,大太太看著自己的女兒,露出無奈之色。


    房間裏歡聲笑語,大太太笑盈盈的喝著茶,就看見房媽媽的臉在簾子外麵露了露,她不動聲色的起了身出了房門。


    “什麽事?”大太太看著房媽媽,知道若是沒有什麽事,房媽媽不會這麽做。


    房媽媽眼見瞥了眼內間,壓低著聲音道:“東跨院那邊又鬧了起來,說是一天都沒有吃東西!”她抬眼覷了眼大太太:“您看,要不要告訴老爺?”這麽鬧下去,保不齊真會出什麽事,大老爺對女人向來順心了就會長長念著,若是有了不滿就會似剪斷了絲,再不去多看一眼,王姨娘和夏姨娘就是最好的例子。


    即便是大太太和他相處,也時時透著小心拿捏著分寸,所以房媽媽也不敢過於大意。


    大太太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她低聲道:“讓她鬧去,鬧的越凶越好!你也找個地兒去避一避,若是大老爺問起來,就說手上事情忙著,一時間耽擱了。”


    房媽媽眼睛一亮點頭道:“奴婢去外院坐坐,也去看看大少爺的花圃拆成什麽樣了。”大太太又拉著她交代了幾句,房媽媽連連點頭:“奴婢這就去辦!”


    大太太看著房媽媽的身影,微微笑了起來!


    一行人移到次間,大太太就讓紫鵑傳了飯,又去外院把徐天青和佟敏之喊來,依舊是在次間裏坐了個黑漆象牙麵的圓桌,羅梅兩位姨娘立在大太太和大老爺身後夾菜,這時析秋不由暗暗慶幸,幸好夏姨娘還沒有回府,不然她也要忍受自己坐著,親身母親卻和丫鬟一樣為她布菜服侍她吃飯!


    每個人斯的吃著麵前的菜,佟敏之垂著頭不時拿餘光去看析秋,析秋在人不注意時,就會朝她笑笑。


    今兒大老爺高興,便讓人上了壺金華酒,讓佟慎之和徐天青作陪,佟析硯最近去過幾次外院,和徐天青也走的比以前近,便笑道:“父親,表哥喝不慣這金華酒,我瞧著他那裏可都是燒酒呢!”說完掩袖笑了起來。


    “哦?”大老爺驚訝的看著徐天青:“哪裏的燒酒?你從山東帶來的?”


    徐天青有些不好意思,靦腆的笑著:“是……是京城釀酒坊出的,平常也不喝,隻是用來招待朋友的!”


    “朋友?”這件事令佟慎之也起了好奇心:“蔣大人?”


    徐天青搖著頭:“不是!”她目光迅速看了眼析秋,露出奇怪的表情來:“是……是蕭四公子他們!”隱去了任三公子幾人。


    這樣的回答,令所有人驚詫不已,大太太更是當場變了臉色,聲音也有些不悅:“可是宣寧侯的蕭四郎?你怎麽會和他相熟的?”


    析秋眉頭也蹙了蹙,難道上次給佟敏之拿來擦身的酒,就是他為蕭四郎備著的?


    她忽然想到,武進伯府的任二爺好像是他的同科,也是今年秋闈,而蕭四郎和任三爺走的近滿京城都知道,難道他們就是這樣認識的?


    所有人不解的目光朝徐天青投去,就見他紅著臉道:“不相熟的,隻是機緣巧合來做客罷了!”言語間並沒有常人提到他,所露出的不屑和退避三舍,反而很欣賞推崇的樣子。


    大太太麵色稍霽,不由叮囑道:“雖說不能常在家裏窩著,可到底書還是要看的,像蕭四郎這種人,你碰不得,就是遇到了也繞開才是!”簡直是避如蛇蠍了。


    徐天青喃喃的點點頭,卻沒有說話。


    大老爺就打斷大太太的話:“我瞧著蕭四公子並不如外表那樣不羈,如果隻是朋友,結交一下也無妨!”


    佟慎之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上次在普濟寺外,我看到他與好友同遊,為人雖有些傲慢,但禮數卻是周全。”


    大太太無話可說,但臉色卻不大好看。


    大老爺看了她一眼,徐天青畢竟隻是侄兒,怕大太太給他難堪,就笑著道:“我們去書房,也省的在這裏吵著太太。”


    佟慎之自然沒有意見,徐天青也點頭表示同意,大老爺忽然轉頭去看佟敏之,佟敏之眼睛一亮,以為大老爺也會邀請他同去,心跳如鼓的等待著,卻聽到大老爺道:“你年紀小,早些回去歇著。”


    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了下來!


    佟敏之木然的點點頭,滿眼裏都是失望,析秋注意到他的表情,心裏一揪卻是什麽話也不能說。


    大老爺帶著佟慎之和徐天青去了書房,佟敏之一人落了單回了外院,幾位小姐又陪大太太坐了一會兒,大太太也露出倦意,對著幾個女兒道:“都散了吧,回去歇著!”


    析秋出了門,佟析硯拉著她要去她那裏商量到底請哪個戲班子,顯然對這個事上了心的,析秋卻是朝身後看了眼搖頭道:“我那裏還有些事,明兒再去你那裏!”說著好像很著急的樣子,帶著司榴司杏出了門。


    佟析硯歎氣:“怎麽都這忙!”好像就她是閑人!


    佟析言就似笑非笑的看著析秋的背影,對佟析硯道:“六妹妹現在可不是以前了,四妹妹還當她和你我一樣?”


    佟析硯一愣,不解的看著她:“你什麽意思?”話落,她又去看佟析言身後的佟析玉,隻見她瑟縮的朝後躲了躲,但顯然是明白佟析言話中所含的意思。


    “你不知道?”佟析言笑道:“我當六妹妹和四妹妹關係多好,原來這麽大的事情,連我們都知道了,就隻有你不知道啊!”她說著很得意的看到佟析硯臉上一閃而過的怒意,就湊近了她小聲道:“六妹妹要嫁去伯公府,做任府的三少奶奶了!”她頓了頓觀察著佟析硯臉上的表情變化,心理連日來的憋悶終於舒坦了許多,又譏笑道:“四妹妹可不如她,如今母親疼她可比你多,若不然怎麽放著年長的你我不管,單單cao心她的婚事呢!”


    “你說什麽?”佟析硯心裏一驚,她是知道母親最近和武進伯府走的很近,卻怎麽也沒有想到,是為了六妹妹的婚事。


    武進伯府的三少奶奶?為什麽六妹妹沒有和她說?


    心裏生了氣,佟析硯麵前卻是不屑一笑道:“我當是什麽事呢,那這事想必不是六妹妹告訴你的吧,那三姐姐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我怎麽知道,那是我的事情。”佟析言捏著帕子,笑道:“但四妹妹被人耍的團團轉,卻是我親眼所見!”說完回頭看向佟析玉:“八妹妹,走吧!”


    佟析玉膽顫心驚的站著沒有動,拿眼去看佟析硯:“四姐姐。”


    佟析言眉頭一皺,叱道:“牆頭草!”頭也不回的帶著丫鬟下了台階。


    佟析硯冷哼一聲:“神氣什麽?以為父親回來王姨娘就能東山再起了?哼哼!”對於佟析玉的示好視而不見,帶著丫頭婆子出了院子。佟析玉捏著帕子,尷尬的站在院門口,紅了眼睛。


    這邊王姨娘將屋裏的最後一個瓷器擺設摔了,滿屋子裏入目都是碎裂的瓷片和琉璃碎玉,無處落腳。


    她披頭散發,麵色枯黃坐在矮腳桌邊,旁邊的一幹下人大氣不敢喘:“一個個沒用的東西,讓你們去請大老爺,請了這半日也沒見到人影,留著你們作何用,枉我昨晚磨盡了嘴皮子為你們求情!合該讓你們被大太太發賣了。”她恨鐵不成鋼的戳著身邊丫鬟的頭:“找不到房媽媽,你不會直接衝進去?就知道在外麵等,你作死呢!”


    丫鬟被指著腦袋,動也不敢動一下,任她發泄!


    “先是奪我的孩子,後有壞三小姐的婚事!現在居然在大老爺麵前說我的壞話,連大老爺也對我生了嫌隙!”王姨娘眯著眼睛冷哼道:“當我沒了法子不成?哼,我們走著瞧!”


    她頭一轉對邱媽媽道:“明ri你親自去找陳夫人,求親,求親……哪有求一次便作罷的!”


    邱媽媽目光閃了閃,暗付道:也不是陳府求親,武進伯府再不濟也是有爵位在身,怎麽會巴巴的盯著佟府的庶女?!


    王姨娘氣的臉色發青,這時院子裏卻傳來一陣歡快的笑聲,肆無忌憚的笑著令她剛剛壓住的火氣,騰的一下重新升了起來,她指著一屋子的丫鬟喝道:“去!看看什麽人在笑,給我亂棍打死!”


    幾個丫頭身體一抖,還不待說話,門外就響起羅姨娘的聲音,雖依舊在院子外麵,但卻聽的清清楚楚:“把熱水都備著,大老爺愛喝的茶,愛吃的點心,常備的衣衫都給我備好了,免得大老爺等會過來,找不著他常用的東西,我拿你們是問。”


    又道:“去書房看看,大老爺可吃好了,聽說他今兒可高興了,還應了四小姐唱堂會,你們若瞧見他有些醉了,就小心伺候著,夜路黑可別磕著碰著了!”聲音漸漸淡了下去,又丫鬟進來稟報王姨娘:“姨娘,羅姨娘剛剛從小廚房回來,路過咱們院子。”


    啪!


    王姨娘一巴掌扇向那丫鬟,瞪著眼睛道:“沒眼力見的東西,給我滾!”又隨手揮了桌子上新上的茶具,氣呼呼的回了房。


    “七弟!”析秋滿院子找了半天,又去大老爺的書房外轉了一圈,終於二門處碰上了不知躲在哪裏,直到現在才回去的佟敏之,站在他身後壓著聲音說話。


    佟敏之腳步一頓停了下來,卻沒有立刻回頭,析秋走上去將他抱在懷裏,佟敏之小小的身體就在析秋的懷裏顫抖起來,壓抑著聲音低低抽泣起來!


    “姐姐!”佟敏之淚如雨下:“為什麽父親單單對我這樣?”他偷偷去外院看了,父親和大哥表哥和顏悅色,卻獨獨對他拒之千裏。


    答案析秋也不知道,隻能笑著道:“快把眼淚擦了!”說著掏出帕子給佟敏之擦眼淚,又道:“你覺得父親對你不好,我倒不這樣認為!”


    “啊?”佟敏之收了眼淚,不解的看著她。


    析秋就道:“父親讓你回去,本也是為你好,你年紀小又不能喝酒,去了也隻有幹坐著的份,你若坐不住豈不是受煎熬,再說,縱是父親對你冷淡,可相比以前,已經有所變化,我們隻要耐心等待,做我們該做的事情就好了,總有一天所有的事情都會水落石出,父親對你也會和對待大哥哥一樣的。”


    佟敏之垂著頭,情緒依舊顯得很低落。


    析秋就笑道:“前幾日先生不是讓你寫了篇”論長幼“麽,你拿去給父親看看!”


    “我可以?”佟敏之抬起了頭眼底裏都是不確定,他害怕父親會和以前一樣,他興衝衝的去見他,卻被他冷著的臉或者不悅的語氣的駭住。


    析秋點頭:“有的事情,總要努力試一試的!”


    就見佟敏之握著拳頭點頭道:“好,我聽姐姐的。”析秋欣慰的笑著,她不相信姨娘會做出什麽對不起大老爺的事,更不可能會像旁人所說,佟敏之不是大老爺的親生骨肉,隻要血緣還在,這個父親對佟敏之又是這樣的重要,他們就一定要試試,弄清楚事情始末,改善這樣的關係,對佟敏之的心理以及成長都有莫大的幫助。


    析秋讓司杏送佟敏之回去,自己帶著司榴回西跨院,忽然迎麵走過來幾個人,析秋目光一閃,側著身子朝來人福了福:“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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