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上的字細如蚊足,未曾染色,不仔細看,倒不出這“小白”二字。看這玉的成色和造型,趙錦繡更篤定這是大夏貴族的貼身字牌。


    這男人原來字“小白”,趙錦繡直接想到蠟筆小新的那條狗。這男人和狗同名。趙錦繡從心裏淡出一抹笑,浮在唇邊。


    可下一刻,趙錦繡又不由得蹙眉,陷入猶豫:這玉佩是對岸貴族之物,留還是不留?


    這大夏與蕭月這幾年就沒個好臉色。蕭月國競元帝年輕氣盛,做事態度也很強硬,總認為大夏帝王江世雲永遠是臣下,而今就是謀逆亂黨。那江家曾是蕭月國第一世家,江世雲為第一宗主,少不得傲氣。所以,蕭月國與大夏國這幾年是越發的劍拔弩張。


    留下來,對身處蕭月國的自己絕對是個麻煩。


    可不留——


    趙錦繡不由得又將玉佩拿起來仔細打量一番。這般造型、花紋、成色,絕對是位高權重者才有。


    莫說鳳樓在對岸也有生意往來,就是自己身世的事這幾年始終也是懸著,隨著局勢動蕩越發詭異。上個月,就有不明身份者夜探鳳樓,被當家的當場擊殺。


    當家的沒說,可趙錦繡至今還記得當時,當家的擊殺那幾個探子後,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


    當家的向來閑淡,眉目總是清冷,眸光也總是幽深,鮮少打量人。憑著那一眼的直覺,趙錦繡知曉那探子是衝著自己來的。


    雖然自己這身子的主人在蕭月國也是位高權重者,但那般風華絕代的傳奇人物都能在自家國土上遭到那般慘烈的擊殺。這裏麵難保沒有權勢傾軋,沒有陰謀相扣。


    所以,這四年,趙錦繡越發像驚弓之鳥。雖說這幾年靠著楚公子的鳳樓,自己也以趙三公子的身份在這個時空立了足。但畢竟隻是商賈,就算富可敵國,權貴之家想要滅你,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自己當年又不是沒有見識過許華晨的手段。那般之於他隻是彈指一揮間,抽支煙的淡然,富得令人發指的某企業便就被迫破產。


    那一次,趙錦繡曆來的“有錢能使鬼推磨”的小農思想意識徹底被顛覆,驚訝地看著淡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許華晨。


    那富得令人發指的企業老總站在那裏一直說:“許少,是我的錯,不該那麽做,您就原諒我這一回吧。”


    許華晨蹙了蹙眉,不緊不慢地是說:“敢做那等違法亂紀、令人發指的事,就該知道有今天。”


    那人麵如死灰,步伐不穩地走出去。幾天後,那家企業真的就破產了。


    從那時開始,趙錦繡就對權力的強大有絕對的認識:


    權力是比金錢更強大的東西。


    看眼下這形勢,怕自己的安穩的日子也沒幾天了。若真有個什麽事,今日對這姓江的幫助,倒是一個籌碼。


    想到此,趙錦繡不由得歎一口,將這玉佩掛在脖頸上,放進衣服的裏襯,貼身收好。


    剛一收好,就聽見輕微的敲門聲,既而是蘇青嵐在門外輕喊:“三公子。”


    趙錦繡理理衣衫,打開門,問:“何事?”


    蘇青嵐一襲綠衣站在門口,那眸色秋水盈盈,黛眉輕蹙,向趙錦繡一拜,然後忍不住偷偷往那低垂著的輕紗帷幕裏打量。


    趙錦繡一看便是了然,這丫頭一副要哭的樣子,怕是方才自己與那姓江的在床上的事定是傳遍這雲錦樓了,這丫頭定以為她趙三公子喜好男色,一顆芳心所托非人,才這般神色吧。


    趙錦繡不由得尷尬地咳嗽兩聲,問:“青嵐怎了?”


    蘇青嵐嚇了一跳,慌忙搖頭,道:“青嵐沒事,我這就為三公子準備浴湯去。”她說著,忙不迭地轉身,提著裙子就走。


    “那個青嵐,不必——”趙錦繡甚是尷尬,連說話都覺得不自在。這丫頭分明以為她喜好男色,與那男子激情剛過,雖是失戀,卻也這般體貼地要去為她準備浴湯。


    蘇青嵐停住腳步,轉過身看著他,眸光盈盈。


    趙錦繡不敢看她,忙別開眼,說:“本公子想出走走,晚上,你再準備吧。”


    “嗯。青嵐記下了。”蘇青嵐提著裙子盈盈一拜,細聲回答。


    趙錦繡卻是受不了這尷尬氣氛,揮揮衣袖,折扇一合,負手往樓下去。


    雲錦樓的姑娘們都被方才的搜查吵醒,正在天井裏竊竊私語,看到趙錦繡下樓,皆沒說話,看過來的目光裏有幾絲同情,還有幾多失望。


    趙錦繡訕訕地笑笑,道:“各位美人今天倒是起得早。”


    有幾位反應過來,對著她一拜,道:“三公子早。”


    趙錦繡在那樣的目光中,恨不得自己能飛天遁地。所以,對著眾女一笑,折扇“唰”地一開,快步走出雲錦樓。


    雲錦樓外便是錦衣巷,這錦衣巷是荊城著名的銷金窩,夜生活極度豐富的地帶,歌姬樓、青樓、頂級的賭場雲集此處。加上荊城地處三國交界,又是繁華古都,各國的貴公子少不得來這裏消遣。若真想殺人越貨,綁架勒索,於傍晚或夜間蹲在這錦衣巷中,不費多大功夫,準是一抓一個準。


    趙錦繡走出雲錦樓,吐出一口壓抑之氣,走入錦衣巷,這時正是上午,以夜生活著稱的錦衣巷裏自然是人跡罕至。


    她一個人走著,日光雖和暖,到底也覺得荒涼。


    本來是為了避開那幫歌姬的怪異目光,以及歌姬樓裏那壓抑的氣氛,隨口說要出來走走。如今出來,卻不知去處。


    趙錦繡不由得歎息一聲,拐入出巷子,走進一條大街。


    這條街名叫秀水街,是荊城最古老最繁華的長街,據說,荊城建城之初,第一個集市就出現在這裏。


    大約是戒嚴之故,秀水街上行人稀少,偶爾幾個頭上插著鮮花的老婦人挎著裝著青菜的籃子匆匆而行,很是謹慎地瞟趙錦繡幾眼,像是趙錦繡要搶她籃子裏的青菜一般,緊緊護著籃子快步走開。


    太詭異了。莫不是自己長得越發像壞人?還是衣衫沒有穿對?趙錦繡心裏也不由得一涼:自己被那廝弄得失了平素的細致。


    慌忙往麵上摸一把,又低頭看看衣衫,確信沒有任何的不妥。趙錦繡鬆口氣,四下裏看看沒人,這才繼續往前走。


    沒走幾步,剛踏上秀水街的月華橋,準備去那小河岸邊散散步,一掃眼,便瞥見河中有一艘畫舫,裝飾並不華貴,甚至算不上大船,但趙錦繡一眼就看出那木料與雕工都是上乘。


    不知何人如此裝B,這小河裏弄這麽大的畫舫來。趙錦繡撇撇嘴,心想大約又是哪家暴發戶的公子哥,也不予繼續去理會。


    抬步坐下月華橋,正要往那小河岸邊走。便瞥見如煙柳色的小河邊有一群人垂首站立在一位穿著紫色外衫的男子麵前,甚是恭敬。


    那男子被垂柳擋去大半,垂柳枝條又過於繁密,便看得不很清楚。


    “公子,屬下必定辦好。”那群人中領頭的人聲音沙啞,像是在哪裏聽過似的。


    那紫衣男子向這群人揮揮手,那群人便迅速散去,拐入那邊巷子裏去。


    很有點黑幫火拚,或者黑吃黑的前奏。


    不過,趙錦繡向來處事小心,不喜多事,從來與人保持著距離,所以她在這時空四年,沒有一個朋友。


    若說交往最多的,除了鳳樓當家楚江南,便是青樓歌伎了。所以,本想去那柳色如煙的河岸去走走的趙錦繡為了不與那人打照麵,便打消到小河岸散步的念頭,繼續往前走。


    今日戒嚴,去不了江邊,那就去最近的韻書塔看看江畔風景吧。


    獨自看江畔風景,這幾乎成為趙錦繡每次路過荊城必須做的。不管在這裏是做多麽短暫的停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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