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繡回頭狠瞪著江慕白,低喝:“放手。”


    江慕白自然沒放,而是氣定神閑地將被子披在趙錦繡身上,很有耐心地說:“春寒料峭,你又沒休息好,方才還折騰一番。”


    “放開她。”低沉的男聲響起,退卻了方才的暴怒,聲音清冷得讓人覺得周遭一寒。


    江慕白沒有理會他,而是專心將趙錦繡裹在被子裏,意欲扔上床。趙錦繡掙紮抗議,全然無效。


    那人終於忍耐不住,身形極快,手中的劍往江慕白脖頸間斜劃而來。江慕白卻還是抱著趙錦繡,像是渾然不覺,全然沒有一絲抵抗的模樣。


    趙錦繡不由得大力掙紮,將江慕白往旁邊一撞,大喊:“不要。”


    劍停在趙錦繡麵前,青黑的劍尖微微顫抖,卻有頓挫的鋒利。


    趙錦繡的心噗通跳著,隻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人,他還是籠在寬大的黑袍裏,鬥篷的帽簷拉得很低,看不見麵目。


    但從他的身形以及清冷的聲音來看,加上他叫自己“如月”時的語氣,應該是鳳樓當家楚江南。


    “如月,跟我回家。”他輕輕地說,緩緩垂下手中的青銅劍,爾後將鬥篷的帽子掀開,果然是那張風華絕代的臉,隻是比原來瘦削一些。燭火映照下,清冷幽深的眸光,有躍動的火光。


    原本以為永遠失去,再見也隻能夢中的人,如今活生生出現在自己麵前,一時間,萬千感慨,千言萬語都堵在喉間,卻是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隻是望著他,柔美的薄唇、高挺的鼻梁、如蝶的睫毛,淚水瞬間模糊視線。


    腦袋裏隻盤旋著一句話:楚江南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


    趙錦繡不由得咬緊唇,瞧著他,就那般撲簌簌地掉下眼淚,卻聽見楚江南略帶抱歉的聲音:“如月,對不起,這麽久才來接你回家。”


    趙錦繡搖搖頭,抬手一邊擦眼淚,一邊低聲說:“公子還在,就比什麽都好。”


    以前的趙錦繡總覺得鳳樓隻是一個棲息地,遲早要離開,所以一直控製自己的感情,對任何人都是一種淡淡的疏離。後來,經過一係列變故,尤其是楚江南墜入錦河而死,以及李錦三人不顧安危來到錦王府救自己。這都讓她覺出濃烈的情意。


    爾後,再有人說起家,倒是下意識地想起鳳樓,想起風華絕代的楚江南,那碧綠的竹林小院,一襲紅衣映碧影。還有小紅的跋扈,綠玉的溫婉……


    “如月,趕快走,我們回家,什麽都不再過問。”楚江南抬起手,寬大的手掌微攤開,聲音裏有著某種不可思議的愉悅,帶著輕快的笑意。


    過去的楚江南,笑意淡淡,無聲無息,即使笑得妖嬈醉人,也是沒有一絲溫度。如今的楚江南的笑有著輕鬆愉悅,如同春日和暖日光般的笑。


    那隻攤開的手以及楚江南身上的和暖,有種某種不可思議的誘惑。讓趙錦繡回想起這幾年,與鳳樓眾人一起奮鬥的日子,還有雪舞的年關,尾牙宴上的舉杯,暖意融融…..


    鳳樓與目前的處境一對比,簡單明麗,溫暖四溢。趙錦繡幾乎想脫口而出說:“好。”但理智讓她搖搖頭,道:“公子,我不能。”


    楚江南並沒有動,那隻手也凝在那裏,輕輕一笑,問:“如月不必擔心,本公子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趙錦繡心了一動,但立馬就強行壓下那種衝動。即使楚江南能將自己帶走,他不過一介商賈,即使楚家是財力雄厚的世家,可以在別國立足,但桑駿到底不會放過他,也許還有蕭元輝,或者還有江慕白。


    之前,自己也分析過形勢:除非自己死亡,徹底擺脫林希這個身份的糾纏,否則是絕對不能擺脫這些紛紛擾擾的。


    趙錦繡想到這些,不由得用力搖搖頭,道:“多謝公子美意,如月——,並不想走。”


    “如月,為什麽?”楚江南的聲音低沉下去,含著幾絲落寞。


    趙錦繡不敢看他的臉,隻是埋著頭,聽著楚江南的落寞,心裏不是滋味。楚江南向來清冷自持,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喜怒哀樂的情緒都在那一抹清冷之中,而今卻是因為自己的拒絕,露出這般心性。


    心微微疼著,身子也微抖。趙錦繡說不出一句話。


    身後一直沉默不語的江慕白,這時從背後將趙錦繡輕輕摟住,下巴頂在趙錦繡肩頭,輕聲說:“不要去想。這裏交給我,你好好休息一下。”


    趙錦繡本來疲憊,有傷在身,這又因不能跟楚江南走,卻還傷他的心,心裏也難受。渾身越發疲憊,像是被車碾過,寸寸骨骼都碎了一樣。渾身癱軟無力,便靠在江慕白懷裏,“嗯”了一聲,無力地點點頭閉上眼睛。


    混沌的意識裏,趙錦繡想:這般曖昧地靠著江慕白,楚江南定然會離開的。以前江慕白利用自己來出城,那麽今晚,自己也利用他一次。


    江慕白將趙錦繡摟在懷裏,在她耳邊低語:“別擔心,睡吧。”


    然後,不知是出於故意,還是本能,他輕輕拍著趙錦繡的背部。


    趙錦繡覺得舒服,昏昏沉沉的,就要睡去,卻忽然聽到江慕白的聲音,極其淡雅,語調也平常,可那話的內容卻讓趙錦繡睡意全無。因為江慕白略帶諷刺地說:“敵人尚未倒下,楚公子處心積慮的計策還沒有發揮最大的效用,竟就開始慶功,這倒是讓江某大吃一驚。”


    這話一字一頓,像是回聲一般在腦海裏盤旋,最後終於聚集成形,趙錦繡總算理出這話的弦外之音:大約是說楚江南一直在進行一個很大的布局,要消滅掉誰。而今,該消滅的敵人還沒消滅,他卻是耐不住,不惜暴露身份來帶自己走。


    趙錦繡鼻子一酸,眼淚無聲,從眼角溢出。竭力保持清醒,豎起耳朵,聽著兩人的對話。心裏祈禱,希望楚江南隻是一介商賈,適才江慕白的話都是誹謗。


    然而,楚江南清冷的聲音入耳,那麽鮮明。他淡然一笑,道:“怪不得江慕天會如臨大敵,不惜以富庶的江都、江城、回江、林州等地來與蕭元輝做交換,取你性命。”


    江慕白依然輕輕撫拍著趙錦繡的背,漫不經心地笑道:“隻是江某的大哥太緊張而已,楚公子與他私交甚好,自然了解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這會兒,楚江南連聲音都變了,聲音一沉,道:“江九少,果然是深藏不露高手。什麽紈絝子弟,流連蘭台,風流成性,無所作為。全都不過是幌子罷了。”


    江慕白嗬嗬一笑,懶懶地說:“別以你的想法來猜測本公子。本公子喜歡美人是確確實實的,流連蘭台也是事實,全然不是幌子。至於間者係統,不過是我的興趣罷了。還有,本公子最厭惡,我吃飯時,摟著美人睡覺時,甚至去出恭,周遭還有人窺伺著我的一舉一動。所以,跟他江慕天玩玩罷了,讓他知曉,他那個太子之位,越想看住,就越看不住。”


    楚江南聽聞一言不發。屋內一下子安靜得讓趙錦繡一顆心都懸了起來,因為略微的緊張,亂了呼吸。


    江慕白卻是低下頭,低聲說:“如月快睡一會兒,你還有很多事要親自處理,不然天亮,你哪裏來的經曆?”


    趙錦繡自然不說話,也不睜開眼,隻是靜靜躺在江慕白懷裏,覺得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寧。


    忽然,楚江南聲音高了些,質問江慕白:“你今夜,是故意引我來的?”


    “江某沒那麽閑,我與我的女人沉醉,沒理由會讓人來破壞。不過,我瞧這形勢,你也該來了。”江慕的語氣猖獗。


    楚江南冷哼一聲,道:“九少果然心思縝密。”


    “不敢當,江某向來不處心積慮,隻是因勢象形,信手拈來,隨意塗抹罷了。”江慕白閑淡的口氣。


    楚江南輕笑一聲,說:“你就算誌在天下,本公子也沒興趣知道。我這次來,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帶走如月。”


    江慕白像是聽到大笑話,哈哈一笑,道:“楚江南,有些虧欠,終其你一生,你都彌補不了。何況如月,現在是我的女人。”


    “她喜歡的人,一直是我。”楚江南緩緩吐出這幾個字。


    這真是晴天霹靂啊,直接將趙錦繡炸得睡意全無。


    她不由得睜開眼去看,隻見楚江南也在看著自己,他一臉平靜,偏那雙眸彌漫著哀傷。看到趙錦繡睜開眼睛,楚江南先是一怔,繼而說了一句:“江南對不起你,從前虧欠你許多。從今以後,我會用整個生命去回報你,去彌補我過去犯下的錯。”


    “我喜歡的人是你?”趙錦繡不由得問,覺得這是天大的笑話。楚江南說林希喜歡的人是他,桑駿也說林希與他兩情相悅,蕭元輝仿若也認為林希喜歡他。


    趙錦繡不相信林希是玩弄人感情的女子,那麽,這三個人中,至少有兩個是在說謊,或許全部都在說謊。


    “是的。你失憶前,一直喜歡的人是我,你沉默不語,但是我知道。”楚江南急切地解釋。


    趙錦繡聞之大驚,一下子從江慕白懷裏掙紮起來,質問:“你之前就認識我,而且知道我是女兒身。然後,這四年,一直在騙我?”


    楚江南絕代風華的那張臉,向來淡然,如今卻是滿臉哀傷與抱歉,他落寞地說:“我隻是想,那一次,既然死亡了,那你就不要再回去過以前的生活;既然失憶了,那麽就該有新的人生。”


    知道林希是女子的人並不多。那麽,楚江南不外乎那幾人。隻是,他又與江慕天私交不錯,仿若與蕭元輝有過節,那麽——


    趙錦繡不敢去想,隻是一字一頓地問:“你到底是誰?”


    (月底了,揮爪求一下粉紅票,祈禱能留在前20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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