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剛蒙蒙亮,韋管家就按照平素裏的慣例來叫起床,在屋外低聲喊:“九少,辰時到了。”


    江慕白沒有應聲,韋管家的聲音又大一些:“九少,辰時三刻了。”


    江慕白還是沒有應聲,韋管家自然無比敬業,又喊了幾遍。


    趙錦繡起先隻是迷迷糊糊地聽見有人在說話,聽得不分明,竭力地聽,漸漸便是聽出是韋管家在叫江慕白起床,便是一下子醒了。


    平素裏,江慕白根本不用韋管家來叫,辰時之前便起身,梳洗完畢,辰時準時用餐,辰時一刻準時開始做事。


    趙錦繡聽得今天是到了辰時三刻了,略一側身,渾身酸痛得厲害,而映入眼簾的是江慕白寬寬的胸膛,微微地起伏著。


    趙錦繡頓覺臉上一熱,平素裏,也不是沒有在他懷裏醒來過,可他從來都是穿著褻衣。如今,他卻是什麽也沒有穿。


    趙錦繡趕忙垂了眼,卻又忍不住誘惑,抬眼瞧一瞧,想到昨晚,就是被這具身體全麵覆蓋,被他進入,呼吸亂了。


    江慕白將趙錦繡摟了摟,懶洋洋地說:“錦繡,有不純潔的想法。”


    趙錦繡一聽,渾身一熱,想到昨晚的種種,更不敢麵對江慕白。所以打定主意絕不應聲,裝著還在沉睡。


    江慕白將她摟了摟,嗬嗬輕笑一聲,翻身側躺,腿搭在趙錦繡身上,這一下卻是引得趙錦繡身子一陣顫抖。


    原來,彼此什麽都沒有穿,他這樣一動,倒是肢體糾纏,肌膚觸碰。


    似乎是趙錦繡的反應很合他的意,江慕白又是一陣輕笑。


    韋管家卻在屋外,十分盡力地喊:“九少,辰時三刻,該起了。”


    江慕白還是不答話,趙錦繡很懷疑,他要再不說話,敬業的韋管家會破門而入。因為平素裏江慕白不用人叫起床,更不會在叫了這麽多聲後不應。要是自己作為他的屬下,早就懷疑自家主子被暗害了,肯定是驚動眾人一並進來拯救主子了。


    要是韋管家破門而入,那一定囧死人。可江慕白似乎並沒有要應聲的意思。所以,趙錦繡逼不得已,低聲喊一句:“九少,該起身了,韋管家在叫。”


    江慕白懶洋洋地“嗯”了一聲,也沒答話。


    過了一會兒,依然不見他有動靜,屋外的韋管家已經明顯有些著急。


    趙錦繡不由得睜開眼瞧他,卻看見江慕白半眯著眸子,氣定神閑地瞧著她。


    “九少——”趙錦繡連忙垂了眼,語氣不滿地低喊。


    “嗯,這麽早就醒來。看起來精神不錯,要不,來檢查一下功課?”江慕白懶洋洋地提醒。


    趙錦繡立刻閉嘴,覺得這男人真是沒有一點正形。自己臉上身子都滾燙都不得了,覺得這樣橫豎不是辦法,於是輕輕側身,背對著他,想要與他保持一點距離。


    誰知江慕白一下子過來,從背後緊緊摟住她,低聲說:“小錦繡真是聽話,知道要從背後開始。”


    “我沒有,我不是——”趙錦繡急忙辯解,想到昨晚,他就是在背後吻得自己意亂情迷的,更是又急又惱。


    韋管家還不遺餘力地在屋外提醒:“九少,辰時三刻了。今日午時,朝廷會有典禮官以及大臣前來。”


    江慕白這會兒終於忍不住發話,甚是不悅地說:“吵什麽吵?本公子是個沒分寸的?”


    “屬下知錯,請九少恕罪。”韋管家在屋外聲音低下去。


    “知錯就滾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江慕白不悅地說,摟著趙錦繡翻了身,平躺在床上。


    韋管家沒吱聲,屋外也沒有聲響,隻有碧樹間的鳥兒偶爾清脆鳴叫,鳴蟬聲此起彼伏。


    江慕白將趙錦繡一摟,慢慢地說:“錦繡,我其實早就醒了。”


    趙錦繡不敢答話,怕又落入他的圈套。江慕白卻也沒有逗她,而是繼續慢慢地敘述:“看著你熟睡的臉,那樣安寧。想著你終於是我的,我忽然覺得從未有過的踏實與幸福。錦繡,你知道麽?過去的日子,從來沒有一個早晨讓我如此的留戀。”


    趙錦繡沒有答話,鼻子卻是酸酸的,她用臉蹭了蹭他的手臂。想起前世裏,也許是職業的關係,許華晨的睡眠總是極淺,即使是喝了許多酒,屋外輕輕的一個響動,他都能一下子進入戰備狀態,並且對目標一擊即中。


    而清晨醒來,對他來說,一直是奢侈的。他總是在黎明來臨之前,就已經醒來,睜著眼看著白日來臨。也有那麽幾次,因為趙錦繡的緣故,他睡得很踏實,卻也是在黎明剛到,便一下子起身。


    記憶中的他,似乎真是沒有留戀過清晨,沒有留戀過床。而這一刻,他說他留戀這個早晨。


    趙錦繡想到此,略略側過身,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將臉貼在他胸口上,像隻慵懶的貓蜷縮在他懷裏。


    他輕輕地摟緊趙錦繡,聲音還是柔和:“錦繡,我們一起賴床,好不好?”


    “嗯。”趙錦繡乖巧地回答,忽然覺得很奇妙,抬眼瞧江慕白,他笑意盈盈,爾後鄭重其事地說:“我可是第一次賴床,經驗尚淺,還請前輩多多指教。”


    這話引得趙錦繡想大笑,卻又轉念一想,這廝又在拿自己尋開心,這不是拐著彎批自己麽?她承認前世今生,自己都比較能睡。尤其是在那個時空,趙錦繡除了學習、工作,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睡覺。


    周末,許華晨無聊時,常常要自己下廚,一大早就來敲趙錦繡的門,讓她陪同他一並去買食材。


    每一次來叫門,趙錦繡都要磨蹭很久,才從床上慢騰騰爬起來,抱著個毛絨的玩具熊,睡眼惺忪地去開門。


    許華晨性子淡,但臉上還是有不悅的神色,逼著她刷牙洗臉,拉她出去吃了早餐。


    趙錦繡無精打采,昏昏欲睡,一上車,三兩下就睡著。


    還有一次,兩人一起在家看碟,看的是一個未曾公開的內衣秀。趙錦繡竭力睜大眼睛,不一會兒,就抱著枕頭在沙發裏呼呼大睡,許華晨橫豎叫不醒,生氣也沒用,將她抱上床,居然也沒弄醒。第二天日上三竿,趙錦繡才醒來,許華晨在客廳裏抽煙,淡淡地說:“你倒是睡出了藝術,睡出了水平,睡出了境界。我昨晚就把你怎了,你或許還當是做夢吧。”


    趙錦繡一聽,立馬一警覺,爾後嘿嘿一笑,道:“許少,向來光明磊落。”


    許華晨瞟她一眼不語,繼續抽煙。爾後趙錦繡肆無忌憚,在陪他看歌劇、聽音樂會時,也出現了類似的壯舉。


    如今,這家夥居然又提這些事,所以想要笑的趙錦繡,竭力憋著笑,不悅地瞪著他。


    江慕白笑得十分開心,他這笑不像是平時在人前那種淡然的、沒有溫度的笑,而是溫暖而放鬆的笑。


    這樣的笑出現在這個男人臉上,簡直是彌足珍貴。趙錦繡心裏暖暖的,又有些心酸,便是略略支起身,瞧著他的臉,全然忘記了之前的尷尬,忘記了兩人都是一絲不著地在錦被之下,甚至忘記自己身子的酸痛。


    她喜歡看著這男人臉上這種笑容,如此輕鬆,如此的溫暖。


    江慕白笑了一陣,眼眸幽深地瞧著趙錦繡,將她一摟,低聲說:“錦繡,喊我名字。”


    趙錦繡瞧著他,這神色淡淡的,眸子清澈,像是一麵幽深的湖水,她張著嘴,好一會兒才低喊:“華晨。”


    江慕白身子一怔,沒有應聲,隻瞧著她,淡然的神色裏,有幾絲的明媚。


    趙錦繡又喊了一聲:“華晨。”


    江慕白一下子坐起身,將趙錦繡一摟,應聲:“我在。”


    趙錦繡緊緊靠著他,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覺得很幸福。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身子因維持同一個姿勢過於僵硬。江慕白動了動身子,這一動,趙錦繡忽然碰到他灼熱的昂揚,立馬警覺危險,心裏莫名的有幾分期待,又十分的不自在,下意識地就要逃開。


    江慕白將她一下子摁在床上,翻身伏在她身上,吻住她的唇,輾轉流連好一會兒,才翻身躺在一旁,喘息著說:“別怕,我們這會兒就純粹睡覺。”


    純粹睡覺!這男人!趙錦繡又好氣又好笑,心裏還有些淡淡的失落。隻躺在那裏,瞧著高而遠的床頂,喜慶的紅色蔓延在周遭,一時間,竟是失了神。


    帶回過神來,江慕白已經再度伏在她身體上,發絲紛紛垂落,緊緊抿著唇,專注地瞧著趙錦繡,那神色頗為嚇人。


    “怎了?”趙錦繡低聲問,隱約有些預料。


    江慕白像是竭力壓抑,嗓子也沙啞,呼吸急促,他說:“錦繡,我沒辦法。”


    趙錦繡還沒徹底反應過來,他昂揚的灼熱已在她最私密的地帶。趙錦繡驚呼,想要退卻。他卻絲毫不容許,緊緊箍著她的身子,一寸寸的親吻,一路而下……


    趙錦繡忽然覺得無數的花朵競相開放,此起彼伏的搖曳,在喉間吐出的不成調的句子裏,她臣服於自己的內心,為他而盛放,終於像是來自天邊的聲音,極度壓抑地低喊:“華晨!”


    這一聲,纏綿悱惻,引得江慕白全麵占領了。


    天,像是惶惶的不知晨昏;時間,也不知是否停留,抑或倒流。統統的都不知,這一刻,趙錦繡隻知道;她抱住的這個男人,是命裏欠缺的部分,或許在遙遠的亙古,便是愛了的,所以要一路走,一路走,地老天荒。


    後來,兩個人都大汗淋漓,筋疲力盡,相擁著躺在床上。


    在迷迷糊糊裏,江慕白懶懶地問了一句:“這算不算從此君王不早朝?”


    趙錦繡輕笑一聲,爾後也是懶懶地回了一句:“我是妲己,以後精彩了。”


    江慕白將趙錦繡摟了摟,沒再說話,二人沉沉睡去。


    待趙錦繡醒來時,江慕白已不在身邊。她在床上躺著,想著男人的話真是不能信的。


    昨晚,他抱她去沐浴,路上也說隻是沐浴,當時,還去的是九少專用的浴房,也真不是所謂的變態鴛鴦浴。


    他也不是替她沐浴,隻是用些熱水將她身子的特殊部位洗一下,又敷了不知什麽藥,清清涼涼的,說是減輕痛苦。爾後又為她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衫,命楊進招來了杜秉,檢查了她的傷口。


    那傷口比想象中好好的多,但也由於兩個人激情過度,這傷口還是滲出一些血來。杜秉眉頭蹙著,又為趙錦繡敷了藥,重新包紮好,意味深長地瞧了瞧趙錦繡,這才掛著藥箱匆匆離去。


    江慕白抱著趙錦繡回了臥房,那些杯盤碗碟都撤走了,床單也換了新的,床上的百子千孫的幹果也被撤走,室內焚著安寧香。


    那時,她不敢睜著眼瞧江慕白,他將她抱上床,對她說:“別這樣僵著身子,我今晚不會再動你的。”


    趙錦繡聽得這話語誠懇,心裏也放鬆一些,又加上渾身酸痛,那撕裂處灼熱灼熱的。所以,很快就沉沉入睡,可是迷迷糊糊裏,還是被他的親吻弄醒。


    睡眼惺忪裏,昏暗的燭火下,隻看到他明亮的眼睛,他低聲說:“錦繡,我忍不住。”


    “嗯?”趙錦繡沒反應過來。


    江慕白略一動,趙錦繡這才驚覺他竟在自己的身體裏,又急又惱,抬手捶在他胸口,急急地說:“你混蛋,不守信用。”


    江慕白隻是喘息,說:“對不起,我本不想吵醒你的。”


    趙錦繡聽得他話語裏的壓抑與懊悔,一想到他在自己熟睡時做的事,自己的身體卻是一下子大火燎原,竟是主動配合著他的律動。


    雖然這一次,江慕白的動作小心翼翼,趙錦繡還是累得不行,最終,他釋放之後,如何離開她的身體,她竟都是想不起。


    而今晨,這男人也說是“純粹睡覺”的,可是後來——


    “臭家夥。”趙錦繡低聲罵一句,想到與他相愛的種種,不由得抿著唇偷笑。


    躺了一會兒,趙錦繡慢慢支起身體,渾身卻像是散架一樣,雙腿酸痛無力,身子裏還有東西滑出。


    明明江慕白又不在,趙錦繡自己一個人卻又是一陣嬌羞。


    她慢慢翻身下床,還沒去拉褻衣,紫蘭卻在屏風外問:“夫人,你醒了嗎?”


    趙錦繡一愣,想起昨天所謂侍寢,是以夫人的規格,那麽依照大夏的規矩,就算沒有明媒正娶,隻要有這個規格在,都算是這個男人的夫人,隻需換了合法的身份文書,便具備法律效用了。


    而大夏的法規裏,親王貴胄可以有三夫人四侍女五小妾,其餘的姬妾等是不登記在冊的,能養多少是多少。


    那麽,如今江慕白以這種侍寢規格給她的就是夫人的名分,而趕在他與西門瑾訂婚前來給予這個名分,其實也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趙錦繡心裏有些酸楚,更是心疼這個男人的不易。前世裏,他那麽多的規矩要守,那麽重的家族榮譽要擔負,卻也竭力給她保護;而這一世,更是有無數的艱難,掣肘,他卻還是為了護她做到這般。


    “夫人,婢子可以進來伺候了嗎?”紫蘭在屏風外繼續問。


    趙錦繡拉了被子裹著身子,讓她進來。紫蘭一襲紫衣,環佩叮當地走進來,行了匍匐的大禮。


    “什麽時辰了?”趙錦繡覺得饑腸轆轆,看屋外大亮,像是日光盛大。


    “回稟夫人,快到午時了。”紫蘭行完禮,站起身站在一旁,屏風外,有丫鬟在準備洗澡水。這是大夏的規矩,女子與夫君第一夜,次日起身要在屋內沐浴,不得去浴房。


    外間窸窸窣窣一陣,秋棠閃身進來,行了匍匐禮,道:“請夫人沐浴更衣。”


    紫蘭已捧了袍子過來,為趙錦繡披上時,也不由得低呼:“呀,這——”


    趙錦繡低頭一瞧,看到胳膊上,胸前都有些淤青,臉一紅,低著頭。


    紫蘭也是尷尬,將袍子為趙錦繡披上,扶著她去外間沐浴。木質的大桶,氤氳著熱氣的水,一身汗涔涔的趙錦繡洗了個熱水澡,換了幹淨的衣衫。


    紫蘭為她梳了發髻,爾後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笑道:“九少對夫人最好了,還親自為夫人挑選了珠花首飾呢。”


    紫蘭打開那盒子端上前來,那盒子裏的珠花、釵簪、步搖乃至項鏈、耳環、手鐲倒都是許華晨慣有的審美。


    趙錦繡微微笑著,挑選了素雅一些首飾裝扮一番。待要起身,紫蘭一臉笑意地說:“夫人,九少還有東西給您。”


    趙錦繡狐疑,一看紫蘭遞過來的小盒子,是一枚小小的銀戒指,或者說是指環,內側有刻著“華晨”兩個字。


    趙錦繡眼眶一濕,將那戒指拈起來,直接戴在無名指上,異常的切合。仿若那華晨兩個字也具有魔力一般。


    “九少去何處了?可有用膳?”趙錦繡問紫蘭。


    紫蘭一邊收首飾,一邊回答:“這訂婚宴在即,江家宗祠長老以及朝廷一些重臣都會到江城。所以九少巳時剛過就起身,用了早膳與韋管家和楊將軍一起出去了。還說夫人累了,吩咐婢子們不要打擾夫人休息呢。”


    紫蘭說到後來,都掩麵偷偷笑。


    趙錦繡抿著唇,咳嗽兩聲,道:“我有些餓了,可有準備了午膳。”


    “回稟夫人,當然有準備好。”紅蓮人還在屋外就回答,爾後走進來,行了匍匐大禮,才說:“夫人,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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