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展最近的心情很好,特別是今天下午又去了蜀國公別居之後,心情好的簡直無以複加。晚上不僅多吃了兩碗飯,還多找了個侍婢伺候休息。三個人顛鸞倒鶯折騰了大半宿,才筋疲力盡地躺下。


    秦舒很紳士地站在窗外,沒有打攪房間裏的好事。等到裏麵消魂的聲音消失,秦舒才在窗緣上輕輕敲了幾下。聲音雖然很輕,但足以讓房裏的郭展聽清楚。郭展剛才還沉浸在溫柔鄉中,此刻卻猛然坐了起來,道:“你們回房休息吧。”


    有個侍婢知趣地開始穿衣服,另外一個卻趴在郭展的懷裏撒嬌。但剛剛還憐香惜玉的郭展,立刻給了她一個耳光,罵道:“滾。”那婢女臉上頓時腫的老高,也顧不得穿戴,抱著衣服就跑了出去。


    秦舒等那兩個女人離開後,才從窗戶跳進房內,笑道:“公子好興致。”


    “當然。”郭展大咧咧地躺在**,得意地道:“先生是沒有看到桓晨那副嘴臉,真是高興死我了。想不到他桓晨也有今天,什麽狗屁世子,到了京城,就是孫子。”


    秦舒也找了張椅子坐下,道:“看來公子這幾天,給了桓晨不少氣受。很好。”


    郭展每天都按照秦舒的意思,去蜀國公別居,說些風涼話,用來激怒桓晨。除了能享受點報複的樂趣,郭展實在不知道還有別的什麽好處。但是對於郭展來說,隻好能報複桓晨,就足夠滿足他略顯變態的心理。


    聽到秦舒的誇讚,郭展還是忍不住問道:“先生每天都讓我去惹桓晨生氣,究竟是為了什麽?”


    “你想知道?”秦舒不等他回答,便道:“告訴你也無妨。其實很簡單,就是為了讓你能順利登上,雍國公世子的位置。”


    “為什麽?”以郭展的智商,肯定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追問道:“兩者之間,有什麽關係嗎?”


    “當然有。”秦舒慢慢解釋道:“郭鵬的世子之位,當穩穩當當的,皇帝會憑什麽讓令尊改立公子?隻有讓皇帝覺得公子比郭鵬當上雍國公,對他更有利,才會不遺餘力地幫助公子。現在皇帝最擔心的兩股勢力,一是塞外的鮮卑人;其二就是益州的蜀國公。而雍國公的封地,正好是阻攔蜀國公出川的必經之地。所以皇帝最怕的,就是雍、蜀兩位國公聯手,則蜀國公出川再無阻礙,可直取洛陽。”


    秦舒一口氣說了這麽多,郭展卻沒有任何反應,知道他還理解不了。心中暗覺慶幸,若不是郭展頭腦簡單,自己的計謀未必能得逞。


    郭展見秦舒停下不說,急忙催促道:“先生快說啊。”對他而言,能當上世子,就是天下的事情。除了這個,別的什麽都可以不管。


    秦舒隻好又繼續道:“前些日子,桓晨入京時,路過長安,受到雍國公以及世子的殷情接待。皇帝得到消息,為此相當憂心。你也該知道,前幾年,皇帝讓雍國公之女,代替公主遠嫁塞外。雍國公父子對此深感不滿,皇帝因此很擔心,雍國公會否背叛朝廷,投向蜀國公。在聽說世子郭鵬與桓晨,關係密切的時候,大為惱怒。隻要公子你,能表現出對桓晨的敵意,那麽你說,皇帝是願意讓你當世子呢,還是讓郭鵬繼續當?”


    “當然是我啦。”郭展高興地幾乎跳了起來,道:“我跟桓晨勢不兩立,明天我就上書陛下,請求嚴懲桓晨。”


    在這方麵,郭展倒是一點就通。秦舒點了點頭,道:“奏折上一定要言辭激烈,讓皇帝感覺出你對桓晨的憤恨。隻有這樣兩廂比較,才能讓皇帝覺察出,你比郭鵬強得多。”


    “好。”郭展滿口答應下來,一雙眼睛就在秦舒身上,不停地來回打量。秦舒明白他的意思,道:“你是想問,我為什麽能那麽,清楚皇帝的心思,對嗎?”


    郭展急忙點點頭,道:“但我已經見怪不怪了,你能把毒藥下到皇帝的酒杯中。這份本事,誰都比不了的。”


    秦舒並沒有下毒,不過為了讓郭展,更畏懼自己,也不否認這件事。笑著道:“我知道,你很想知曉我的身份,但是暫時還不能告訴你。”說著又摸了摸,臉上的麵巾,道:“再等等,隻要皇帝下詔,讓雍國公改立你為世子。你就自然知道我是誰了。”


    “一切還要仰仗先生。”郭展似乎已經預見到,自己當上世子,不,是當上雍國公的那一刻。秦舒見他滿臉神往,不禁暗暗冷笑,這樣的人也想當世子,真是癡心妄想。事情已經辦的差不多,便起身告辭。臨走的時候,還是不忘了提醒一句:“這幾日,你還是多去桓晨那裏走動走動,把關係鬧得越僵越好。”


    郭展很愉快的就接受了這份任務,然後躺回**,開始琢磨著,明天又該用什麽話,去激怒桓晨。


    第二天,郭展早早就起床,把府裏管事的先生找來,開始口述奏折的內容。他說的全是些市井之言,根本登不得大雅之堂,更何況上呈給皇帝。幸而這位管事先生,文筆不錯,幫他潤色修改之後,再不改變本意的前提下,寫了一封很有水平的奏折出來。


    郭展先聽了一遍,雖然對那些之乎者也,也不是很明白。但似乎大體上不錯,便賞了這先生幾兩銀子,然後揣著奏折,直奔皇宮。他無官無職,沒有資格參加早朝。可以雍國公使者的身份,到皇宮外求見,守門侍衛可不敢怠慢,立刻向裏通報進去。層層稟報之後,終於出來個內侍,將郭展帶到勤政殿外。


    聽到裏麵傳宣之後,郭展才低著頭走入殿內。衝著禦案下跪叩頭,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李疆自從聽從秦舒的建議之後,還真打算好好提拔下郭展,希望他真能取代郭鵬成為雍國公世子。可是幾次見麵交談之後,李疆幾乎都放棄了這個想法。倘若真的讓郭展當上雍國公,就算他不投靠蜀國公桓帆,也覺得沒有能力將桓帆阻攔在川內。與其用一個草包鎮守長安,還不如讓郭鵬接任,也許他並不會背叛朝廷。


    給郭展賜了座位後,李疆便開口問道:“這麽急著來找朕,有什麽事嗎?”


    “正是。”郭展急忙從懷裏掏出奏折,雙手呈到皇帝案前,道:“小臣有本要奏,是參蜀國公世子桓晨的。”


    “哦?”李疆有些意外的拿起奏折,仔細看了一遍。其中大意就是桓晨大逆不道,竟敢下毒謀害皇帝,理當論罪處死。即便有祖上功蔭,但也不能贖他犯下的重罪,請求皇帝一定要嚴懲桓晨。


    文章言辭懇切,說的有理有據。李疆一看就知道,定是郭展找了搶手。當下也不說破,笑道:“你一片忠心,朕心甚慰。”


    能得到皇帝這句誇獎,郭展就覺得工夫沒有白費,急忙跪下道:“多謝陛下誇獎。臣對陛下的忠心,如泰山之高,如東海之深。與桓晨這等亂臣賊子,勢不兩立。”


    “很好。”李疆並不想表現的太冷淡,又寬慰了郭展幾句,才把他打發走。


    從皇宮出來,郭展覺得有些飄飄然,耳邊一直還是剛才皇帝勉勵他的話。回到府中隨便吃了點午飯,便又帶著隨從出門,準備去蜀國公別居會見桓晨。


    守在外麵的禁軍,照例沒有阻攔。不過蜀國公別居的下人,顯然不歡迎郭展的到來,個個都沒有好的臉色。郭展卻渾如未覺,反正他是來找桓晨的,不必和這些下人一般見識。


    計無用還在刑部大牢也關著,據說是受了點刑,不過骨頭很硬。所以別居的一應事務,都暫時由陸雲打理。陸雲見到郭展時,態度比那些下人好很多,笑容滿麵地道:“公子又來探望我家世子了?”


    “是啊。”郭展也笑嗬嗬地道:“世子現在落難,本公子若是一天不來,就覺得坐臥不安。”他這倒是心裏話,如果每天不來找找桓晨的晦氣,確實吃不香、睡不著。


    “世子正在房間用飯,公子請隨在下來。”陸雲很有禮貌地陪著郭展,來到桓晨的房間外。剛靠近門口,就有股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郭展深深地吸了口,道:“桓世兄真是好興致,這個時候還能喝下酒。要不要小弟,來陪著飲幾杯?”


    桓晨這幾日心情極度煩悶,幾乎天天都是借酒澆愁。此刻見到郭展前來,知道又沒什麽好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道:“好啊,你來。”


    “二位慢慢聊,屬下告退。”陸雲等郭展進去後,便退出房間,並且將門掩好。走到院子外,薛瑜正好迎麵過來。打完招呼,薛瑜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道:“郭展又來了?”


    陸雲點了點頭,道:“我看桓晨喝的酒也不好,大概有七八分醉了。”然後目光突然變得陰狠,道:“薛護衛,就今天動手吧。”


    薛瑜見他十分熱切,也點點頭,道:“好。我去準備,你在這裏守著。”說完便匆匆離去。陸雲則是雙拳緊握,道:“母親大人,孩兒馬上就要為你報仇了。”


    再說郭展陪桓晨喝了幾杯之後,就笑著道:“世兄可知道小弟剛從什麽地方過來?”


    桓晨搖了搖頭,郭展便又道:“小弟剛剛去了皇宮。”桓晨馬上就問道:“你去皇宮幹什麽,見到陛下了嗎?陛下怎麽說的,打算如何處置我?”


    “當然見到陛下了。”郭展得意洋洋地道:“小弟還給陛下寫了份奏折,很得陛下的欣賞。世兄想知道奏折的內容嗎?”


    桓晨確實已經喝了很多,又隻了點了點頭,懶得開口多說話。郭展又道:“小弟上奏陛下,請求陛下嚴懲世兄。下毒弑君,可是誅滅九族的罪名,隻怕令尊也脫不了幹係。再說,小弟也知道,令尊早有背叛朝廷,割據稱尊之心。所以也奏請陛下,力主削藩。當然,最先要削的,就是令尊蜀國公。”


    “住口。”桓晨雖然有了幾分醉意,但還是將郭展的話,聽的清清楚楚。首先他並沒有下毒弑君,其次父親背不背叛朝廷,也輪不到郭展胡說八道。再加上前幾日郭展說的種種,桓晨實在是忍無可忍,霍然起身,厲聲喝道:“你算什麽東西,居然敢在陛下麵前,胡言亂語?”


    沒有等郭展反應過來,桓晨已經抓住他胸前的衣襟,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下毒的人是你,對吧?是你要陷害我,陷害家父。”他這幾日一直在思考,究竟是誰在酒杯上下的毒。思來想起,除了郭展曾經動過那隻酒杯,實在沒有別人。所以郭展的嫌疑,也是相當的大。桓晨現在酒醉之中,更是將郭展當成下毒之人,怒道:“你這個無恥小人,本世子今日一定要你好看。”說完揮手就是一拳,將郭展打翻在地。


    若是在以前,郭展這點啞巴虧,吃了也就忍住,畢竟桓晨是蜀國公世子。不過此一時、彼一時,桓晨現在正屬於虎落平陽的地步,郭展馬上竄了起來,一頭就向桓晨撞去。他自小在市井中長大,雖然沒有練過什麽武藝,但也學了不少防身的本事。


    桓晨喝了不少酒,一時沒有提防,竟然被郭展撞了個正著,摔倒在地。郭展馬上一個惡狼撲食,騎到桓晨身上,笑道:“臭小子,你還當你是什麽狗屁世子啊?居然敢打本公子。”由於笑的弧度太多,牽動剛才被揍的地方,嘴角隱隱生疼。


    郭展用拇指在嘴角上摸了一下,竟然已經出血,不禁怒道:“出血了,老子滅了你。”提起拳頭就在桓晨臉上亂打。


    桓晨空有一身武藝,一來多喝了些酒;二來失了先機,居然任由郭展騎在身上耀武揚威。臉上狠狠地吃了幾拳,頓時眼冒金星,醉意也消失了大半。


    雖然先了吃點虧,不過桓晨畢竟跟著計無用,學了不少武藝。盡管稱不上什麽高手,對於郭展還是綽綽有餘。抬腿從背後將郭展踢翻,然後一個鯉魚翻身,又將郭展壓在身下,一頓狂揍。


    郭展可再沒有本事,反敗為勝,見桓晨打紅了眼,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急忙高聲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殺人啦。”前幾日兩人見麵的時候,左右都有不少隨從,兩人一旦發生爭執,都馬上有人過來勸解。


    可是今天,任憑郭展喊破了嗓子,也不見一個人進來解救。最後郭展實在扛不住桓晨的拳頭,連聲哀求道:“世子饒命啊,世子饒命啊。”


    “饒你?”桓晨猛地打了一個酒嗝,噴了郭展滿臉的酒氣,醉醺醺地道:“你下毒害我,誣陷家父謀反的時候,怎麽沒想過今天?本世子今日若不打死你,就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家父。”說完又狠狠給了他兩拳。


    郭展本已經被打得狠了,再加上這兩拳,哼哼了幾聲,便暈厥過去。桓晨尤自不肯停手,又繼續打了幾下,直到背後有人喊道:“世子,快快住手。”


    桓晨轉頭一看,勸自己的正是府中管事陸雲。便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道:“陸先生,叫人把這廝拖出去,以後不許再放進來了。”


    陸雲快步走到郭展麵前,伸手探了下氣息,驚慌失措地道:“世子,大事不好。他,他已經沒有氣息了。”


    “不可能。”桓晨這事倒真是嚇得酒意全無,慌道:“我下手很有分寸,不可能就死了。”郭展雖然沒有官職,但畢竟是雍國公之子,而且這次入京也是代表其父前來。如果當真死在桓晨的手中,那他可真是吃不了兜著走。


    再加上現在桓晨的處境,本來就相當不妙,如果再成了殺人凶手,這輩子別就想離開京城了。桓晨忙蹲下身子,親自伸手去探郭展的氣息。等他右手顫抖著伸到郭展鼻子下麵,覺得還有些微弱的氣息,不由喜出望外,高興地道:“陸先生,他還有氣……”突然覺得背上一涼,低頭就看見胸前冒出把尖刀,不禁茫然地轉頭,看著滿臉猙獰的陸雲,道:“陸先生,這是為什麽?”


    陸雲哈哈大笑幾聲,道:“世子,沒有想到吧?陸某等今天,已經等了三年啦。”


    這一刀傷及胸口要害,桓晨感覺到生命正隨著鮮血,緩緩地流出自己的身體。不過更讓他覺得困惑和不解的是,平時依為心腹的陸雲,怎麽會突然向他下毒手?


    “世子,你想知道原因嗎?”陸雲湊到桓晨耳邊,低聲道:“世子可知道三年前,陸某為什麽會離開京城,投靠令尊?”


    桓晨現在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隻能模模糊糊地從口中,吐出“太子”兩個字。


    “不錯。”陸雲點了點頭,道:“是因為前太子謀反,可是陸某並沒有受到朝廷的株連。本來是打算從此退出仕途,返回家鄉,奉養老母,以安天年。但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家母就在這個時候,被人殺害。世子,你知道凶手是誰嗎?”


    桓晨隻覺得眼前陸雲的樣子,越來越不清晰,不過他的話,還是字字入耳。到這個時候,桓晨也終於明白了些,開口說了人生的最後三個字:“我爹爹……”便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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