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鈞給被飛散的土石嗆得眯起眼睛的程鈺打了個眼色,程鈺會意,悄悄退下。程鈞道:“兩位老祖,怎麽,您二位出去溜了半天,沒找到故鄉的方向?”


    劍老怒道:“屁的故鄉。我問你這裏是哪裏,這裏是哪個島,怎麽這麽大地方,都沒看見海?”


    程鈞一怔,道:“盛天並不臨海。”


    劍老還沒說話,琴老的元琴也從天而降,道:“盛天,盛天是哪裏?是新建立的地方?”


    程鈞道:“也不是新建立的地方,盛天立國也就幾千年了。”


    琴劍二老互相對視,道:“不能啊,海上一百零八群島,絕沒聽說過盛天這個地方。”


    程鈞一臉莫名其妙的道:“兩位老人家,你們不是昆侖道統的人吧?”


    劍老和琴老一起道:“那個自然,我們才不是昆侖的。”


    程鈞道:“那您一定是我們靈山道統的了。”


    劍老和琴老再次齊聲道:“靈山道統,那是什麽?”


    程鈞臉色大變,道:“靈山道統就是我出身的地方,就是連著盛天在內,一直往北的北國冰原和燕雲寶境。兩位前輩雖然久在昆侖,但也該聽說過吧?何故出此言語?”


    劍老和琴老啞然,過了一會兒,劍老道:“怪哉,原來世界上除了我們和昆侖道統,還有其他道統?靈山,靈山,還真沒聽說過。老琴,你聽過沒有?”


    琴老咬了咬琴弦。道:“不曾。這道統存在多少年了?”


    程鈞臉色一沉,道:“晚輩十分尊敬兩位前輩,但前輩若是一意貶低我靈山道統。請恕晚輩不能苟同。我靈山道統也有八千多年傳承,兩位豈有沒聽過之理?”


    琴老道:“八千年?那也沒有多少年啊,我們兩個加起來就有八千歲了。八千年的道統。也叫做道統麽?”


    劍老心思稍微靈活一點,見程鈞臉色難看,道:“罷了罷了,我們兩個老貓在山裏,上千年沒和人交流,有什麽不知道的,也很正常。或許世界上真的多了一種全新道統,也說不一定?不過八千年的道統。確實也不算什麽,建立一個道派倒也夠了,可是一個道統……小子,你知道我們的道統麽?”


    程鈞臉色沉鬱,道:“請前輩指教。”心中卻道:你們都修出元神化身了,我豈有不知道之理?


    劍老嘿嘿一笑,道:“你看看。我不知道你的,你不知道我的,咱們算打個平手。你耷拉著個臉做什麽?我們興衝衝過來,以為能回歸闊別千年的家鄉,結果發現不是味兒。來到這麽個鬼地方,還沒叫屈呢。”


    程鈞勉強道:“晚輩什麽身份,不敢在兩位前輩麵前無禮。隻是晚輩實在是不知道,您二位不是我們靈山道統,也不是昆侖道統的,那還是什麽身份?莫非是天上落下來的謫仙麽?”


    才怪。


    程鈞早知道他們是從哪裏來的,但還是故意造成誤會,把兩個老家夥騙來,這可是很冒險的事。一旦揭穿了,兩個老兒生氣起來,隨手一掐指頭,就把他滅了。所以他才不能主動叫破這個誤會,而且一直沉著臉。


    當一方沉臉的時候,對方明明沒錯,卻反而會感到心虛,懷疑錯在自己,便沒辦法翻臉,尤其是對於琴劍二老這樣實心眼的,更加有效。果然二老見程鈞一臉委屈神色,明明自己莫名其妙,卻還是出言安慰他,好像受害者是他一般。


    劍老打了個哈哈,道:“謫仙麽,倒是吹得過了,但也有點意思。小程,你聽沒聽過蓬萊道統?”


    終於……說出來了。


    獨立於昆侖道統之外,另一個上古道統,海外萬島散人,蓬萊道統。


    蓬萊道統也是上古道統,傳承之古老,比昆侖道統也不遑多讓。隻是與練氣、結丹、元嬰一係的練氣士法統的昆侖、靈山兩道相比,蓬萊道統由上古諸家散仙開創,傳承更加駁雜,也更加豐富。並無主要傳承脈絡,甚至連拜的祖師爺都全不相同,更像個大雜燴。


    人道昆侖求長生,蓬萊求逍遙。昆侖修士最喜歡貓在山穀裏,在無窮歲月中打坐練氣,求與天地同壽。而蓬萊道統修士則喜歡在星辰大海之中遨遊,如鯤鵬展翅,無拘無束。昆侖道統還有大門派傳諸家弟子,蓬萊道統遠在海外,島嶼如星河恒沙,大多數修士居無定所,或者有一島嶼作為根本,卻雲遊數十數百年蹤影全無。興致來了,就把道統機緣往哪個荒島上一丟,留待有緣。是以蓬萊道統雖然若論修士人數和神通法門之多,還在昆侖道統之上,但若論勢力凝聚力,卻遠遠不如,更不必提和極端嚴謹的靈山道統相比。、


    不過若數大修那層次的高人,蓬萊道統卻是一點不比昆侖修士少,奇人異士,百花齊放,更是遠遠過之,在道統會戰時,亦是修道界不可忽視的一大力量。


    隻是海路之間的海岸線,卻因為天地變動的原因,早已塵封了起來。如果說昆侖與靈山界,雖然隔絕數千年,還有“隔絕昆山兩人間”這樣的詩句流傳,還有野心勃勃的上清宮為此厲兵秣馬。昆侖和蓬萊的山海界限,則已經跨越了太久太久的時光,久到雙方都把另一個道統徹底遺忘了。


    當曆史再次發生轉折,靈山道士,昆侖山人,蓬萊散人,各家道統再次站上舞台,日月爭輝,那也是百年後的事了。那時候有一個很大的事情,在某種程度上結束了昆侖靈山之間綿延百年的戰火。那就是——開海疆。


    一百年後,山海之間的界限,因為天地的震動,打開了一個模糊的口子,一些被戰火襲擾的無處躲藏的修士首先發現了這個出口,紛紛轉而向海外尋求避禍。再過二三十年,海疆大開,山海之間全部貫通。


    修道界在兩界貫通之後,終於將目光轉向了一片更廣大的空間——浩瀚大洋。


    幾乎無邊無際的海洋,吸引了無數了獵奇者,野心家,有誌之士和避難者的目光,讓他們暫時放下手中事,進入了這個新的天地。


    當修士滿懷渴望的開拓海疆的時候,終於發現,連這似乎還是一片混沌的大海中,竟也有大量的修士。許多修士還以為,海外的修士如同大山中的蠻族一般,隻不過是烏合之眾,一打即潰。沒想到甫一開戰,其中神通大修層出不窮,絲毫不比陸上修士弱。


    後來,還是那些見多識廣,活了幾千年的老怪物影影綽綽想起了這些海外修士的身份,又在故紙堆裏找到了他們的正式稱呼,蓬萊散人之名,方傳遍天下。


    程鈞對蓬萊道統頗有幾分舊情,他雖然開始學的昆侖道統練氣術,成長在靈山道統的戰火中,但真正成功起步,還是在大海上。對於蓬萊道統的熟悉猶勝於昆侖,他僅有的幾個還算可以交流的夥伴,也是在蓬萊道統中結交的。因此,那琴老一亮出化身元琴,他立刻就認出了二老的來曆。


    當時他就已經籌謀,怎麽勸說兩人一起過到靈山界來。欺騙他們不是目的,他是真的打算跟兩位神君一起出海。


    是的,出海。


    程鈞給自己規劃的根本之地,是在在海外蓬萊道統的。那個地方隻有他知道,能夠據為己有,即令是他。想想也覺得興奮。


    他也不打算等到海疆大開,就要提前出海。山海的界限不比九雁山界限嚴格,那裏最重要的界限不過是一片綿延百裏的霧障,隻要準備好了,就是築基弟子也能越過。最難的是,那界限在哪裏?


    前世,路上修士是等到霧障自己散去,才得窺海疆全貌的,也才知道,原來他們離著海岸不過咫尺之遙。正是“不知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程鈞現在知道海岸在何處,所要做的,不過是在合適的時候,帶著所有人一起渡海,去占領他夢想中的那個地方。


    所謂的時機,就是北國成為戰場的時候,正是程鈞遠走建立自己的基地的時刻。兩界綿延百年的戰爭,給了他白手起家,韜光養晦的時間。


    一百年的時間,足夠了。足夠他將自己的勢力深深地紮下去,直到生根發芽,初見端倪。如果他能順利的占領那個地方,他還會擁有更長的時間,一麵厲兵秣馬,一麵在本地留下落腳處,渾水摸魚,隻待時機一到,掌控風雲,再登天台!


    這個計劃程鈞從重生開始就開始規劃,反複推敲,已經頗為完善。隻是出海容易,要占領那個地方,雖然並非難比登天,但至少也要費很大的事,甚至有幾次失敗的可能。但若有這兩個老兒來幫忙,那自然就不同了,他可以更早的占領那裏,也可以更早的安定下來。所以程鈞才一心請來這兩位。


    既然他們來了,那必須要幫程鈞這個大忙,不幫是不行的。


    既然他問出了蓬萊道統,程鈞順勢道:“蓬萊道統……好像有些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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