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越頭也不回,隻手一招,黑使便如被無形大手抓起,任憑他如何運功掙紮,也難掙脫分毫,反而因為運功過急麵色潮紅一片,口溢鮮血。


    白使雖也感受到一股束縛之力,但並未被禁錮,正是他向蕭殊借來了佛珠,此刻紅芒微亮,自生淡淡光圈,不同於氣勁真元,另有一種奇異的力量抵禦著汪越的咒法。


    “嗯?這便是那佛珠。”汪越回頭見狀不由詫異道,此界能與他抗衡者幾乎不存,僅僅一件器物更是不可能,但偏偏就是這樣一串古拙的佛珠,當初玄非告知他,白使有一串珠子可抑陰靈,他還有些不信,但現在看來,卻是大材小用了。


    白使見汪越分神,哪裏肯放過這樣的機會,揮劍便是數道劍罡,原本受傷的右手將劍拋於空中,左手在劍柄一推,秋水劍頓時化作一道白芒直撲汪越眉心。


    銳利無匹的劍罡才近汪越周身一丈處便似泥牛入海一般消散無蹤,秋水劍緊隨其後仿佛刺在一層無形牆壁上,劍身猛地彎曲,正要被彈開之際,白使握住了劍柄。


    這時汪越才注意到,那串佛珠不知何時離自己不過一尺,但他依舊不慌不忙,一拂袖將那佛珠甩開,右手抬起就要硬抓那劍鋒,一道白色氣芒自劍鋒延出,直直的刺在汪越的眉心處。


    “你竟能如此短的時間內判斷出為師的命門所在,著實不易,但可惜了,修為所限,莫說是你,便是那瑜子涵亦不能傷我分毫。”汪越笑道,那道劍罡刺在他眉心處泛起層層波紋,白使全力一劍,仍是毫發未傷。


    汪越一把握住那秋水劍,微微一使勁,劍刃發出一陣刺耳之聲,如人悲泣,卻也不知是悲自己受損,還是泣白使將亡。


    汪越絲毫不在意,隨手將那秋水劍拋在一旁,伸手扼住白使脖頸,慢慢的將他靠近鼎爐,炙熱的真火下那如雪白發紛紛蜷曲,白使眼眸依舊空洞,他絲毫不在意死亡,在這時他總算知曉了,自己心境的破綻,非是報仇的執念,隻是黑使罷了。


    原本被忽略的黑使,掙紮著爬了起來,他握著鐮刀,但不知為何,這一次,這把鐮刀竟是如此的沉重,右手止不住的顫抖,是恐懼嗎?


    他一遍又一遍的問著自己,是因為看到玄非死狀,看到了白使全無抵抗之力,看到了汪越非人般的表現害怕了嗎?


    沒錯,他害怕了,但是,鐮刀依舊照著汪越的頭頂揮了下去。


    他害怕死,不然也不會因為丹藥替汪越辦事,但是他更怕,自己唯一的親人白使死在自己麵前,而自己卻無力的在一旁瑟瑟發抖,對此,他做不到。


    但汪越毫不在意,任由那鐮刀斬落,隻能在周身激起淡淡波紋,白使看著拚命的黑使,隻是笑,即便周身氣勁在真火炙烤下越來越黯淡,即便身受重創,即便報仇無望,他依然再笑。


    就在黑使絕望之際,觀外忽傳一聲詩號,雖聲音不大,但卻仿佛在耳邊響起。


    “秋楓傘,紅葉劍,霜雪獨飲,古今幾明月。殘紅折,芳菲歇,一夕煙水,何處尋故人?”


    伴隨詩號而來的是三道宏大的劍罡,先行而來的壓力便將那本已殘破不堪的道觀徹底碾塌,淡紅色的劍罡如有實質一般。


    第一劍落下便迫的汪越放開白使,抬手擋去竟被其逼退三分,第二劍再落,擊在那真火鼎爐之上,“咚”的一聲,偌大的鼎爐被一劍壓入地麵直至沒頂,就在汪越想看清來人之時,第三劍落下,銳利的劍罡在汪越身前一劃而過,隻留下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


    煙塵中,一道身影飄然來到。


    “瑜子涵?”汪越沉聲道。


    “方才聽汪師說,我亦不能傷你分毫,劍者雖年邁,卻還有些意氣。”煙塵散去,唯有一名鶴發白髯的老者手持紅楓傘,正是白使贈與蕭殊的那傘。


    “天人之境還留於此地,莫非不知那天罰為何物?”汪越微笑道。


    “老朽一生練劍,到頭來卻因無人可敗陷入瓶頸,虧得當初汪師賜教,這才邁入天人之境,隻可惜年紀大了,不想客死他鄉,便也不走了。”瑜子涵絲毫不在意汪越之言。


    “此間之事,你真要插手不可?”汪越麵色沉了下來,腳一踏地麵,那沒入地下的鼎爐破土而出,熾熱之感再次籠罩。


    “我知汪師非此界之人,但依汪師之能破界而去非是難事,何必行此罪孽,徒增業果?”瑜子涵不解道,汪越本身便不會為此界所拘,來去自如,何必非要如此行事。


    “你懂什麽!?”汪越卻突然激動了起來,但下一秒又恢複了淡然的麵色“你生在此界,自是不明白,我又何必與你多言,不如讓我看看,你拿什麽保他們?”


    瑜子涵麵色一變,此刻汪越周身產生一股莫名壓力,整座道觀,不,整座雲虛山都在晃動,地麵一一龜裂,原本晴朗的天空頃刻昏暗無光。


    “幾年不見,汪師的養氣功夫卻是大不如前了。”瑜子涵手捏劍訣,原本傘上紅楓化虛為實,在空中片片而落,如此詩意之景,在白使看來卻滿是殺機,此間楓葉,每一片均是劍意所化,銳利無匹,飛舞之間自成陣勢,這便是當世劍道第一人的修為。


    汪越冷笑一聲,沛然殺意如有實質,手中木尺化作一柄白絲拂塵,原本立於原地的身形如煙散去,下一刻便出現在瑜子涵的身後,拂塵當頭揮下,瑜子涵抽劍而出,背身一擋,人劍合一行雲流水,仿佛身後長了眼睛一般。


    那漫天楓葉這一刻撕下麵紗,化為澎湃的劍罡直撲汪越。


    麵對如此浩大的劍潮,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采取過守勢的汪越,此刻竟然沒有找到反製的機會,唯有飛身而退,手中拂塵不斷揮舞,打碎那一道道近身的劍罡,這淡紅色的劍罡,如海潮一般擴散,看似水般柔弱,實則包含著瑜子涵一世的劍道修為。


    此界自有修為限製,若修為達到一定界限便會破碎虛空飛升而去,若強留此界,必有天罰之,汪越能留在此界,必須壓製自身修為,維持在此界所能承受之極限,故此他能輕鬆拿捏黑白雙使,但麵對修為相去不多的瑜子涵,一時之間也難以壓製。


    “老朽的劍,可讓汪師滿意?”瑜子涵見汪越飛退,卻沒有追擊的意思,身為當世劍道第一人,他從來不會畏懼,當初敗於汪越,讓他看清了差距所在,棄劍數十載,潛修心境,終是邁入天人,如今的他,此界無人可敗。


    汪越也不多言,手中拂塵一擺,心沉如水。


    “汪師既執意如此,老朽便不客氣了。”


    稍縱即逝的劍芒在瑜子涵周身閃爍,他一抬手便有劍芒出現,然後消失,讓他的動作快如劍罡一般,刹那,瑜子涵化作了一團模糊的影子,隻能看到一團淡紅色的光芒圍繞著汪越,紅葉劍自上而下不停刺出,仿佛有千萬把劍同時攻擊的汪越。


    而汪越每一次拂塵的揮出,都精準的擋住四麵八方飛閃而來的劍影,境界上遠超瑜子涵的優勢讓他擋的從容不迫,但修為上的持平讓每一次碰撞都占不到便宜,眨眼間,瑜子涵出了近百劍,沒有一劍真正傷到汪越。


    “這麽多年過去了,老朽還是無法從汪師手上占到半分便宜。”瑜子涵驚歎道。


    但汪越卻不以為然,莫說當年,便是如今他不壓製修為的話,區區天人之境的瑜子涵何以能在他手中走出一招。


    “佛珠。”白使一把推開扶著他的黑使,蹣跚的跌坐在地上,他注意到自方才汪越擊飛佛珠之後左手便一直隱在袖中,但與瑜子涵纏鬥之際還是露了出來,朱紅色紋路在其手上蔓延,而源頭正是汪越方才揮開佛珠時被擊中的地方。


    “佛珠?”見慣了生死的黑使到底還是不比常人,很快就冷靜了下來,隻是在這雜亂的廢墟之中尋找一串小小的佛珠談何容易,卻也不知掉到了何處。


    另一邊汪越依舊作守勢,每每擋下一劍,手中拂塵上的白絲便落下一根朝瑜子涵射去,細微拂絲在煙塵遮掩下如何看得清,而且在汪越手中即便是拂絲亦有鋼針之尖銳,驚雷之迅捷,瑜子涵全憑本能閃避格擋,一時之間壓力驟升。


    那拂絲一擊不得也不落下,便如那劍意紅楓一般,環繞其周身,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不停的攻擊,力道極大,瑜子涵僅憑手中一劍抵擋片刻,便感雙手發麻,而自己的楓葉劍潮在其麵前也難以為繼,隻要被刺中便消散無形。


    “以點破麵,汪師好手段。”瑜子涵手中紅葉劍舞的密不透風,幾乎連成一道劍幕,但即便如此,那無孔不入的拂絲依舊在他的雙手,肩膀,腿部留下了一個又一個血洞,而且一旦刺入也不出來,如同毛發一般長在了上麵。


    “你修為雖與我相去不遠,但境界卻差了許多,你所謂的劍法在我看來,不過稚童舞錘罷了。”汪越沉聲道,隻要給他時間,此界的招式劍法沒有他看不破的,更沒有他製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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