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數難料,因果尚不明了,僅憑你我所見,如何斷言那兩位的棋局勝負?珩玉,我知你當年不情願,一直心有芥蒂,但你終究還是來了,他們總言你徒有修為卻道心有瑕,可要我說,你當得起仙這個字。”玄一柔聲道。


    “他們說的沒錯,我是道心有瑕,但不是與那些人比,而是與鬼道淵的修者相比,我實在自愧不如,都說鬼道淵的修者殘忍嗜殺,不顧天數,隻求自在,可仔細想想,若是易地而處,登仙道有人願意如此犧牲嗎?”珩玉失落的說道。


    玄一沉默了許久,她無法評價那兩位的對錯,但鬼道淵無數修者在明知道必死無疑的情況下,仍是甘願入局成子,也許他們天性殘忍嗜殺,功法邪異,很難被仙道所理解,但他們能夠遵循本心,不管什麽天數因果,也不怕什麽罪孽報應,這恰恰是登仙道修者無法做到的事,也許這就是他們追求的自在。


    “罷了,僅憑你我二人,又能改變什麽,生死有命,且看這場棋局如何收官,在那之前,假戲也好,真做也罷,權當自己成了魔,該怎樣就怎樣吧。”


    珩玉神色落寞的散去了結界,他不曾後悔當初的決定,本來就做好了死的準備,可他不能接受的是這種毫無意義的犧牲,即便隻是棄子,他真的好不甘心。


    在蕭殊眼中,方才結界出現的瞬間,這兩人的氣息完全消失了,他本以為這兩個人會以什麽詭異的方式進攻,完全不敢鬆懈,哪知片刻後,結界便消失了。


    “修者,要怪就怪你自己運氣不好,飛升哪不好,偏偏誤入虛靈界,非是我要殺你,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非是本心,但他不得不殺,為了那最後一步棋,他舍棄了一切,現在必須盡快恢複修為,哪怕這種方式為仙道所不容,可時間不多了,他等不起,無論輸贏與否,隻願能說上一句,盡力了。


    玄一幽幽長歎,不再勸阻珩玉,趁著那位的殘靈還未察覺,尚有機會,隻是如此下去,最後自己和珩玉又是否還能保持清醒,卻是不得而知,即便一切順利,能否阻止也是未知,也許真的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吧。


    蕭殊心中閃過無數念頭,雖然不過隻言片語,但他聽得出來,麵前這兩位絕不是虛靈界的人,可虛靈界千萬年前就封禁了,按湫的說法,界外之人無法進入,換句話說,這兩個人早在封禁之前便到了虛靈界。


    鬼道淵?


    還是登仙道?


    這等修者為何會變成虛魔?


    蕭殊越想越覺得心驚,難不成虛淵內千萬虛魂,都是界外修者所化?分神不過刹那,但對珩玉這種程度的修者來說,那就是致命的破綻,華光閃爍,他已然出現在了蕭殊的身後。


    砰!


    甚至來不及回頭,蕭殊一劍橫在背後,劍與拳相交的瞬間,狂暴的氣勁橫掃而出,雲海盡散,蕭殊踏虛而立,根本無處借力,恐怖的力道推著他以肉眼難見的速度朝玄一掠去。


    他快,但珩玉更快!


    “劍意成域,還修成了元神道劍,初入仙道便有此修為,委實恐怖,可惜,若今日你已經修得仙道三花,我便不會殺你,許是你命中該有此劫,要怨便怨吧。”


    珩玉身形飛掠,緊緊跟在蕭殊上空,兩人保持在十丈左右的距離,一聲怨,殺意如滄海狂濤,他右手虛握,凝靈成劍,雖是惋惜,出手卻無情。


    一劍斬出,宏大靈力沛如龍騰,浩蕩而出,直掃蕭殊道身。


    避無可避,蕭殊將丹元催至極限,同是一劍揮出,百丈劍罡逆天而上,相交的瞬間,天地也為之噤聲,逸散劍勁橫掃千裏冰原,所過之處,地裂山崩。


    一道身影自空中墜落,轟的一聲在冰原上砸出一個足有十丈深淺的巨坑。


    坑內,蕭殊披頭散發的拄劍半跪,他半個身軀都被打散了,依稀可見下腹丹元逸散的白光,那一劍足足消耗了他六成丹元,也難怪赤會淪落至此,別說兩人了,單單那個名叫珩玉的虛魔實力便在神淵之上,對靈力的控製近乎完美,而且身體無論受到什麽樣的致命傷都能夠快速修複,這種自愈能力比他的道身還要誇張。


    珩玉的半個身子都在那一劍中化為了血雨,他本以為那一劍能夠輕易要了蕭殊的命,但蕭殊的實力卻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想,無數血管從傷口湧出,眨眼間便修複了他的身軀,珩玉沒有惱怒,心中愈發惋惜,若蕭殊沒有誤入此界,恐怕又是一位讓人驚豔的劍仙,可惜……他命中該有此劫。


    珩玉冷眼俯瞰千裏冰原,靈力在指尖凝聚,蕭殊是什麽狀態他了如指掌,這麽短的時間,根本無法修複道身,恐怕連氣機都難以平複,生殺不過一念之間。


    “等等。”玄一忽然開口製止了珩玉。


    “就算我現在放過他又有什麽意義,你以為身處此界,他還有活下去的機會嗎?與其死的毫無意義,倒不如讓我吞噬他,盡快恢複修為,否則等那位醒來,就真的太晚了。”


    珩玉麵帶慍色,不顧玄一勸阻,毫不猶豫的一指點出,沛然靈力直衝而下,宛如一掛銀河自九天傾瀉而下,距虛靈界封禁已經過去了千萬年之久,也不知登仙道和鬼道淵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他本就醒的晚了,哪還有這麽多時間磨嘰,不求力挽狂瀾,但好歹也要死的有價值些。


    “我說了,等等。”


    玄一素手輕揮,竟是直接打散了靈潮,凝如實質的靈潮潰散成雨,傾盆而下。


    “你到底想說什麽?”


    珩玉歎了口氣,再度撚指結印,張開結界,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何玄一執意要救這個劍修。


    “我且問你,虛靈界的封禁是誰設下?”玄一蹙眉反問道。


    “明知故問。”


    “你既然知道這封禁是誰設下的,那我再問你,到底要什麽境界才能夠突破封禁,毫發無損的來到虛靈界?”玄一意有所指的問道。


    “這……你是說……”珩玉突然意識到了玄一指的是什麽。


    “如你所言,他不過初登仙道,未結三花,至多結丹而已,這等境界如何突破封禁,又怎麽談得上誤入?”玄一說道。


    “的確,封禁雖是保護虛靈界,卻也切斷了它與外界來往,仙妖佛魔無一例外,若是強行跨界,道身損毀,修為喪盡,隻餘神魂寄於孕婦體內,等於重新輪回了一遭,莫說區區結丹,便是你我,當初還不是要借鬼道淵之手才入得此界,誰知道……誰知道竟是如此下場,渾渾噩噩千萬年之久,還成了這幅非人非鬼的樣子。”珩玉失落的說道。


    許是被珩玉所影響,玄一也陷入了追憶,她沉默了許久才回過神來“虛靈界億萬星辰,也不知青鸞等人現在身處何方?是否已經找到了破局之法?”


    “哈哈哈哈,你說的輕巧,如何破局?說到底我們皆為盛名所累,此刻身陷囹圄,再想回頭,難矣。”


    珩玉自嘲一笑,虛靈界早就成了死局,可歎當初自視甚高,明知十死無生,卻仍是入了局,現在倒好,別說破局之法了,自身尚且難保,唯一能做的便是讓自己死的有價值些吧。


    “所以我才讓你等等,這名劍修不過結丹而已,且不說他能否突破封禁,你也應該知道,凡人渡劫飛升,天門雖多但皆是同一境界,非是鬼道淵,便是登仙道,他如何能誤入虛靈界?這背後定有內情,自封禁以來,過去了千萬年之久,當年的死局,現在不一定還是死局,也許他正是破局的關鍵所在。”玄一說道。


    “你的意思是登仙道有人暗中在幫我們,這……這不可能,那兩位的賭局豈是登仙道能夠幹預的,況且他區區結丹劍修,若他都能破局,你我又怎會受困於此千萬年?”珩玉不解的問道。


    “你別忘了,這場棋局為何會演變成死局?若登仙道也有那般境界的仙者插手,說不定還有轉機,你莫看他隻有結丹,他與你我最大的不同便是不受那位殘靈束縛,很多事,他能做,而我們不能做,這就是最大的變數。”玄一解釋道。


    珩玉聞言下意識想要推演天數,剛抬手卻又放了下去,不禁搖頭苦笑,且不說此界天數模糊不清,以他現在的修為根本不可能推演出什麽有用的信息,況且他仙道修為盡廢,根本無法推演天數,徒遭反噬罷了。


    “那你為何不一開始就阻止我,說到底這些都不過是你的推測罷了,我們賭不起,雖然……我們已經沒什麽可輸的了,但與其把希望寄托在這種假想上,倒不如盡快恢複修為,想辦法把消息傳遞出去,盡我們所能阻止那位的蘇醒。”珩玉反駁道。


    “你還沒有察覺到嗎?”


    “察覺什麽?”珩玉有些茫然的反問道。


    玄一聞言心中一陣悲涼,曾經的仙道翹楚,現今與人交手了半天,卻是連那人身上殘留的道印氣息都無法感知,可轉念再想,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竟是旁觀了許久才勉強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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