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廢物!”忽必烈抓起告急文書,揉做一團,氣哼哼扔到了猩紅色的地毯上。


    禦書房裏靜得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聲音,呼圖特穆兒,伊實特穆爾,伊徹察喇、薩裏曼、阿合馬等幾個親信大臣麵麵相覷,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就連忽必烈一向寵愛的弄臣馬可·波羅,也垂下眼皮,大氣不敢出了。


    大汗正在火頭上,而右丞相伯顏伯顏巡視西北未歸,左丞相董文柄病重,兩個肱骨之臣皆不在身邊。


    忽必烈的廢物之語,雖然是在罵兩浙大都督範文虎,聽起來卻更像罵大家了。


    也難怪忽必烈如此生氣,諸臣誰也沒想到,文天祥居然在五十萬大軍壓境的情況下,敢出兵直搗兩浙。


    而在南宋太後投降時,為防止各地百姓反抗,伯顏曾命令新附軍將兩浙各地大小城市的城牆皆行拆除,即便是臨安這種都城,也削減到不足七尺,這種高度,防範一般盜匪都捉襟見肘,更何況對付擁有火炮的破虜軍了。


    而大元辛苦積累起來的水軍,為掠奪白銀遠攻日本,遇上颶風,片板為回。


    (曆史上,北元曾經兩度攻日。


    這是第一次)江浙一代,有海無防,有城無牆。


    被張唐奮力一捅,處處都是窟窿。


    是以,無論各地官員對大元朝忠心與否,在破虜軍的火炮麵前,根本沒有能支撐到三天以上的城市。


    張唐帶領著萬餘人馬,采用隻攻不守的策略,大約在兩個月內,橫掃了兩浙各地。


    兩浙的告急文書,如雪片般飛來,紛紛懇求北元朝廷增派援兵。


    可這時刻,援兵到哪裏找去?最可恨的是範文虎,帶領十萬新附軍回兵救臨安,才入城不到半個月,又被人打了出去。


    如果說第一次臨安失守,是由於破虜軍出其不意。


    第二次失守,卻不得不說,是破虜軍自身實力,已經遠遠超出新附軍許多了。


    臨安城在南人眼中,代表者國家。


    當年許多曾經奮力抗爭的南朝武將之所以選擇了投降北元,,就是因為臨安丟了,他們的朝廷沒了,再繼續戰鬥下去,已經沒有意義。


    而現在臨安被大宋收複了,並且一次以奇襲方式收複,一次堂堂正正的打了下來。


    “大宋國運尚在!”,臨安的兩度易手,無疑明確地告訴各地豪傑這樣一個消息。


    那些忽必烈還沒騰出手來收拾安撫者,那些在滅宋之初,忽必烈答應他們領兵守家者,肯定有相當一部分人會趁機與破虜軍勾結。


    而一旦這種勢頭愈演愈烈下去,整個江南局勢,可能就不可收拾。


    “陛下莫要懊惱,依臣隻見,破虜軍在兩浙不過是小打小鬧,並不足慮!”沉思了一會耳,平章政事呼圖特穆爾想起了伯顏臨行前相托之語,穩住心神,低聲勸解道。


    “哦,小打小鬧。


    不知特穆爾自何得出如此結論啊。


    小打小鬧就毀了朕的兩浙,大打打鬧,他要怎麽鬧啊,難道以水師在大都東南登陸不成?”忽必烈用純白的眼球看了呼圖特穆爾一眼,沒給他一句好話。


    他是個直率而坦誠的皇帝,喜怒皆形於色。


    尊重有能力有膽識的人,卻不十分喜歡人家一味說好話,搪塞敷衍。


    “陛下的確該做些準備,文賊膽大包天,這次明擺著不在乎殘宋皇帝的死活,一味蠻幹。


    哪天他真情急拚命,騷擾京畿,亦不無可能!”阿合馬見忽必烈給呼圖特穆爾難看,湊上來,趁機在呼圖特穆爾背後下黑手。


    作為色目係大臣的首領,他向來與漢係及蒙古係不和,隻要有讓別人難堪的機會,決不放過。


    “那也不必,阿合馬大人言重了!”呼圖特穆爾回頭,狠狠瞪了阿合馬一眼。


    以他的性子,本打算當場反唇相譏,想想伯顏的勸告,咬著牙把逞口舌之利的話收了回去,衝忽必烈躬身施禮,然後繼續說道:“臣觀破虜軍所攻之地,皆離海、離江不足百裏。


    自此可知,文賊此舉,乃為擾亂九拔都所布之局。


    而至今,九拔都僅以範文虎所部人馬之一半回防,其餘諸軍皆未動,是以,臣以為,眼下江南局勢,還在九拔都掌握之中,並無大亂之相。


    陛下且不可被一些目光短淺者所蒙蔽,做出一時失策之舉!”這句話答得甚妙,忽必烈既然答應把江南戰事交給張弘範,的確不應該因為戰事中間得變化而強行插手。


    否則,對於前線指揮和後方呼應,都會造成極大的幹擾。


    忽必烈的手按在書案上,晃了晃,怒氣衝上來,又被他強壓了下去。


    “嗯!言之有理!朕方才,的確氣暈了頭!來,咱們君臣坐下細說”他點點頭,用眼神向呼圖特穆爾表示歉意。


    揮手找人將呼圖特穆爾的座位向前挪了挪,放到自己禦案的對麵,一邊翻檢桌麵上的告急信,一邊說道:“既然卿以為形勢還盡在掌控之中,那下一步,朕該如何應對啊?朕既為這一國之主,這厚厚一摞文書,總不能置之不理吧!”“範文虎既為兩浙大都督,自然該負擔起守土之責。


    否則,每戰必敗,陛下還養著他那二十幾萬新附軍何用。


    況且他在兩浙舊部、門生極多,所將兵馬何止二十萬!陛下不如下旨給他,著他整兵收複失地。


    把這些告急文書封了,一並送給他,看他羞也不羞!”呼圖特穆爾略一沉吟,正色說道。


    此話一出,幾個蒙忽必烈召見議事的人都活躍了起來,連連指摘範文虎消極怠戰。


    私底下,伊徹察喇、薩裏曼等蒙古係重臣都知道忽必烈的心思,早在前年,他就打算將範文虎手中的兵馬解散掉。


    當時一則因為殘宋未滅,要留範文虎這匹“劣馬”給在投降與堅持抵抗的殘宋武將作個榜樣,二則是因為蒙古軍和漢軍都不習航海,而朝廷打算滅了宋後向倭國用兵,掠奪那裏的白銀。


    所以,才勉強讓範文虎把編製留下了。


    如今,肯投降大汗的英雄,基本上都投降了。


    剩下的,都是文天祥這樣死抗到底的,範文虎的榜樣作用已失。


    並且大元水師消耗殆盡,伐倭之舉乃遙遙無期的事。


    所以,再留範文虎和他那二十多萬大軍,一百多名武將,已經沒有任何好處。


    範部在今天之所以戰鬥力如此差,也是朝廷屢屢暗中打壓的結果。


    呼圖特穆爾請忽必烈降旨斥責範文虎,實際上包含驅虎吞狼之心。


    逼他與破虜軍張唐、李興兩部決戰,無論誰勝誰敗,戰鬥結束,範文虎的兩浙人馬,基本上也就不用忽必烈再費心思了。


    “九拔都命範文虎將軍從側翼攻擊福建,牽製文賊。


    既然文賊兵馬入了兩浙,兩浙兵馬的牽製作用已經達到。


    戰場在福建還是在兩浙,區別不大。


    如果九拔都在正麵戰場得手,破虜軍最終得從兩浙退走。


    所以,臣以為,呼圖特穆爾大人所言有理!”太師伊徹察喇從座位上站起來,大聲說道。


    “臣也以為,眼下兩浙之亂,不過是文賊擾亂視聽的手段,疥蘚之癢,不足為患!”禦史中丞薩裏曼跟著附和。


    對於軍事,他本一竅不通。


    但對於江南降臣,他卻一百個瞧不起,巴不得看他們的笑話。


    “疥蘚之癢,這疥蘚也太大了吧。


    中丞大人莫非不知道,我朝糧餉多從何處征來?”阿合馬聽得火起,不待忽必烈做出定論,擠上前質問。


    方才他譏笑呼圖特穆爾敷衍,說破虜軍有可能從海上進攻大都。


    而呼圖特穆爾以兩浙戰局證明,破虜軍攻擊目標,都是距離海岸或江岸不足百裏之地。


    而距離大都最近的港口,海陽(秦皇島)和直沽(又名泥沽,即現在的塘沽),距離大都都超過了兩百裏。


    所以,大都城遠在破虜軍的攻擊範圍外,並不是其騷擾目標。


    阿合馬被對方從距離上抓到了把柄,碰了一鼻子灰,所以急著想表現一下,找回一點麵子。


    “江浙富庶,曆代都是財稅重地,這點不假。


    可據我所知,破虜軍所破州府,並未大肆掠奪,所得財貨多散於民間。


    待賊兵撤了,以阿合馬大人之能,自然可將他收上來!”禦史中丞薩裏曼冷笑著回答。


    收稅是阿合馬的職責,正如打仗是範文虎等軍人的職責一樣,薩裏曼不懂,但不懂並不代表他不借機給阿合馬添亂。


    況且在他眼裏,財富通常指的是牲畜牧場,金銀、糧食和絹布,實在是多餘之物。


    收不到就收不到吧,到時候剛好趁機勸忽必烈把兩浙刁民殺光了,把那裏全變成牧場。


    “你……”阿合馬氣得說不出話來,恨不得揮動老拳,將禦史中丞薩裏曼打翻在地上。


    破虜軍散財富入民間,大元再硬收錢,不是逼著那些人造反麽。


    百姓反了,薩裏曼等人當然願意一殺了之,可財源斷了,朝廷還用能寫會算的色目人何用?“好了,薩裏曼在胡扯,他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


    阿合馬不用生氣,兩浙財稅今年收不到,咱們君臣在其他地方擠一擠,來年把殘宋滅了,從那些鈔戶頭上,咱們可以把錢加倍收回來。


    朕聽說福建在文天祥的治理下,富庶得很呢。


    開了很多金坑銀礦,他們宋人積攢,咱們元人享用,一直不是這個道理麽?”忽必烈笑著從禦案後發言打圓場,手下群臣不和,是他有意縱容的結果。


    隻有這樣,他才能更好的掌握各重臣的缺點,把他們控製在掌心中。


    可因為彼此之間不和,耽誤了朝廷大事就不應該了。


    所以,他打斷了即將爆發的爭吵,盡量不偏不倚地說道,“眼下一切事情,都要為九拔都讓路。


    他臨行前,朕曾經答應過,一定讓他無後顧之憂。


    所以,兩浙的事情,就按特穆爾說得辦。


    朕倒要看看,這範大將軍能不能被朕逼出幾分真本領來。


    至於阿合馬卿所言呢,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朕的怯薜軍和親軍好久沒打過仗了,不如讓他們也動動。


    這樣吧,親軍的觀察衛、康裏衛、阿速衛動一動,從涿州移防到楊村,怯薜軍也抽出一萬子弟來,到通州駐紮,有備無患!”(酒徒注:鈔戶,是北元的一大發明,江南百姓每戶每年要交朝廷中統鈔五貫,旱澇不減)“謝陛下恩典!”阿合馬彎了彎腰,麵紅耳赤的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觀察衛、康裏衛、阿速衛是在他的攛掇之下,忽必烈新組的親軍,完全由色目勇士組成,無論鎧甲和武器,在諸軍中都較好的,僅次於成吉思汗留下來的傳統大汗親衛怯薜軍。


    忽必烈把他們從涿州大營,調防到靠近直沽的楊村,本身就說明大汗對色目人的看重。


    “你也不用謝我,財賦的事情,你還得想想辦法。


    兩浙的錢糧,今年收不上來了。


    可北方的將士們不能餓著肚子打仗,朕答應給遼東各部防範白災(雪災)的錢糧,還要定期送到。


    所以呢,你看看山西道、山東道、還有河間一帶,能不能多收一些,算朕欠了他們的,在明年的財稅中準他們扣除!”忽必烈歎了口氣,繼續對阿合馬吩咐。


    “陛下跟他們說借,那是給他們的恩典,有何不可!”阿合馬聽說可以在個別地區加征雙份的錢糧,心情立刻高興起來。


    肚子裏算盤劈裏啪啦,計算著能安排多少色目人進去,幾成可以入自己的口袋。


    “好了,呼圖特穆爾留下替朕擬旨,其他人都回去歇了吧!”忽必烈揮了揮手,滿臉疲倦。


    內心深處,他對眼前諸人好生失望。


    議論的半個晚上,就議論出這麽一個以不變應萬變的法子來,如果伯顏在肯定不會這麽被動。


    如果董文柄在,也不會讓自己一再失態。


    可天底下畢竟隻有一個伯顏,西北那邊,沒有他坐鎮,諸侯則蠢蠢欲動。


    而董文柄,忽必烈心裏明白董文柄未必能熬過今年冬天了。


    這個與自己如兄弟般親密的諍臣,內心繞不開那個結。


    自從南邊那些人提出個國家民族的說法來,他的身體和精神狀況就每日欲下。


    雖然強撐著為自己盡忠,出謀劃策,但他眼神中的無助和彷徨能看出來。


    “何必管哪個國家呢,你自己和家人活得開心,不比什麽都強麽?”私下裏,忽必烈曾這樣開導過董文柄,董文柄唯唯諾諾,以王猛自諭,過後依然行神蕭索。


    “陛下,聖旨都已經擬好,請陛下過目!”過了一會兒,呼圖特穆爾從桌案邊抬起頭,低聲匯報。


    “嗯,放那吧!朕一會兒就用印”忽必烈揮揮手,示意呼圖特穆爾將聖旨放在書案邊,然後告退。


    “臣等無能,讓陛下勞心了!”呼圖特穆爾放下聖旨,並沒有立刻離開,聲音低低的,帶著幾分自責說道。


    “沒你們的事,是朕大意了,讓文賊鑽了空子!沒想到他膽子這麽大。”


    忽必烈抬頭,看了一樣呼圖特穆爾,強笑著說道。


    “臣不能替萬歲分憂,請陛下責罰!”呼圖特穆爾看看忽必烈疲憊不堪的眼神,臉上的表情愈發難過。


    伯顏不在,董文柄病重,給忽必烈分憂是他的責任。


    同時,董文柄一旦身死,他空出來的左相之位,諸臣之間,必將有一番妥協與爭鬥。


    在這時好好表現一下,好過將來表現一百次。


    “你今天心胸開闊,朕嘉獎還來不及,怎麽會責罰呢?坐下吧,既然你不著急回去,咱君臣就聊一會兒。


    你且說說,今天你怎麽忍住了氣,讓了阿合馬那小子!這好像不是你的脾氣啊?”忽必烈用手指了指凳子,笑著問。


    “是伯顏大人臨去西巡前,特意叮囑臣,做事要顧大局。


    臣每念及此,都如被冷馬奶洗了臉,不順眼的人,也看著順眼了!”呼圖特穆爾老老實實地回答。


    對於忽必烈,他一直忠心耿耿,有什麽話說什麽。


    這也是忽必烈看重他的原因,所以他雖然做砸過很多事情,依然能身居高位。


    聽了呼圖特穆爾的話,忽必烈陰鬱的心情稍微高興了一些,臉上浮現幾絲真正的笑容,“原來是伯顏在為朕分憂啊,你居然肯聽他的勸,真出乎朕之所料!”“臣愚魯,對照伯顏大人所為自檢,方知己所不足!”呼圖特穆爾紅著臉,謙虛地回答。


    “得臣如此,為君何求?”忽必烈感慨的說了一句,為伯顏的忠誠,也為呼圖特穆爾的坦率。


    “特穆爾啊,咱們蒙古人自幼在馬背上長大,本質純厚,這是為人最重要的品性。


    你能聽伯顏的話,盡自己所能,並能學人所長,補己之短,朕心甚悅。


    其實,你們別跟阿合馬一般見識,朕實話跟你說吧,他做的那些事情,朕都知道。


    可咱們蒙古人不精於這些啊,不得不借助色目人的力量。


    有他們在,漢臣對蒙古人的怨氣,也會被他們分去大半。


    這才是朕不得不用他們的原因。


    眼下太學裏,咱蒙古子弟學計算,學經史,都在慢慢慢地學。


    等他們長大了,朕自然會逐漸用他們替下色目人、漢人的位置!馬背上打天下,咱不能馬背上治理天下。


    咱們蒙古人不擅長治國,所以,現在咱們必須借助色目人,借助漢人。


    等將來……”“陛下聖明!”呼圖特穆爾由衷地讚了一聲,對忽必烈佩服得五體投地。


    “陛下用人唯賢,氣度恢弘。


    臣等自然也要學著大度一些。


    反正天下是咱蒙古人的,色目人鬧得再厲害,不過是咱養的一條……”“一條忠狗而已!你能這麽看,就說明你比以前高明得多,不枉朕的信任!”忽必烈大笑著接過呼圖特穆爾的話。


    以前看低了這個“糊塗”特穆爾,沒想到,他還是個王佐之才呢。


    心情稍稍好了,忽必烈嘴裏的話題也開始輕鬆,“不是用人唯賢,用人唯賢,是漢人書生的話,糊弄門外漢的。


    實際上,他們自己從不這樣做。


    用人呢,其實首先要知人。


    用其長,而棄其短。


    人無完人,你讓朕到哪裏找那麽多聖賢去。


    就拿阿合馬來說吧,他的手是伸得長了些,可他會計算,有他在,朕就不用擔心出現連將士們封賞錢都給不出來的事兒!至於他貪那些銀子麽,他又不像其他色目人,一心想著把錢搬到天方去朝聖,而是留在家裏,留在我大元的土地上。


    哪天你們誰長了本事,能替了阿合馬,他貪汙的日子就到了頭。


    朕現在容忍他貪,自然能想辦法讓他把貪的錢全給朕還回來!”“對,這就像陛下借給他一對種羊,讓他先放著。


    等秋天時,連羊帶崽子全要回來,讓他白忙活一場!”呼圖特穆爾揮動著手臂,興高采烈的附和。


    他終於明白,大汗心裏還是向著蒙古人的。


    “這些話咱們私下說說,你可千萬別外傳。


    蒙古人也好,漢人也罷,色目人也罷,隻要他們和咱們一條心,對咱們有用,咱們就拿出十分的氣量和好處來,對待人家。


    這好比那些和尚、道士、穆斯林還有拿著十字架的洋和尚,無論他麽念的是什麽經,隻要保佑我大元天下萬萬年的,他們就可以隨便念。


    如果他們跟咱們不一條心,無論是哪個族,信得什麽神仙,誰家的子孫,咱們都不能手軟!”(這斷話引自忽必烈的原話,的確很有氣度)“是,臣知曉了!”呼圖特穆爾心頭一凜,點頭答道。


    他出身的部落靠近遼東,那裏諸位首領信奉一個舉著十字的教派,準備建立個十字架國,種種怪異之事。


    他早有耳聞。


    忽必烈今天這麽說,一方麵表現了對他的看重。


    另一方麵,也清楚地點明忽必烈對遼東的事情已經有所警覺,期待他能站穩自己的立場。


    (酒徒注:乃顏造反時,就以天主教的一個分支起事。


    把十字架繡在了戰旗上)呼圖特穆爾雖然有“糊塗”之名,但內心深處對忽必烈的話,和朝廷中各派的局勢並非一無所知。


    朝中眾臣之首,名義上是伯顏,但伯顏大人經常出巡塞外,實際上,天下權柄,就握在左相董文柄手中。


    眼下董文柄病重,左丞相的位置馬上就要空出來。


    色目係和漢係的大臣都在盯著這個位置。


    如果他依然能像今天這樣,不斷讓忽必烈感到滿意的話,可以預料,將來左相之位就是他的。


    “其實,董大是朕最好的手臂,比他們說的王猛強得多。


    比他們說得諸葛亮都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能上朝,朕心裏頭就踏實,遇上什麽事情,都不會輕易犯急躁的毛病。


    可他要蒙長生天的召喚了!”忽必烈仿佛看穿了呼圖特穆爾的心思,歎息著說道。


    “漢人中兩個絕世英才,一個是董大,一個就是文天祥。


    其他的什麽名士,大儒,聲名在外,其實不過爾爾。


    當年朕沒舍得讓伯顏把姓文的當場給宰了,本以為可以把他馴服了任朕驅策。


    誰知道被他得機會跑了,今天給朕添這麽多麻煩來。


    本來有董大,朕也不愁,沒有文天祥,董大拔劍四顧,一個對手也找不到,難免寂寞。


    誰知道,董大有才無壽,唉!”忽必烈發出一聲長歎,為董文柄,也為自己。


    “臣將竭盡全力,成就陛下霸業!”呼圖特穆爾指天立誓,不負皇恩。


    對於董文柄的才華,他也非常佩服,並且他也知道自己和董文柄能力上的差距是明擺著的,怎麽努力也追不上來。


    抬頭看看忽必烈惋惜的神色,呼圖特穆爾突然有了計較,四下看了看,壓低嗓音說道:“陛下,臣有一計,不知道中用不中用!”“什麽計策,你切說來聽聽!”忽必烈笑著鼓勵道。


    “殺文天祥,借宋人之手殺之。


    既然臣才能不及董大,自然不會硬充好漢跟文天祥比試。


    不如想辦法殺了他!”呼圖特穆爾惡狠狠地說道,目光就像徘徊在草原上的一匹孤狼。


    “如果弘範之計可成,朕已經殺了他!”忽必烈笑了笑,一臉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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