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雷聲響起,震耳欲聾,大雨滂沱之下,整個天道都變得詭異莫測。


    白翊所在的淩雲峰是整個天道靈氣最為充沛之所在,也是最為清靜的處所,可今日雷聲轟鳴之下,卻沒有了那些安寧。


    有人冒雨前來,跪在淩雲峰的大門前,祈求道:“師叔,求您讓我看他一眼。”


    白翊站在屋簷下,望著那卑微哀求之人,冷漠得沒半點溫度,甚至於近乎殘忍。


    “燕回,我警告過你,不許見他!”


    “師叔!”


    “若我發現你偷偷見他,休怪我不念舊情!”


    白翊的話裏帶著十足的殺機,聚氣成刃,一道劍氣劃破雨簾,朝著燕回肩頭斜插而去,鮮血刹那間湧出,染紅了燕回身後那白色的披風。


    燕回被這股劍氣震得吐了一口鮮血。


    白翊朝著虛空傳音,“陸驚寒,帶他回去,往後不準再來我淩雲峰!”


    黑夜中有人閃身而出,望著苦苦哀求卻無果的燕回輕輕搖頭,又對那不留一絲情麵的執劍長老躬身道:“是,師叔。”


    白翊轉身回屋,床上昏迷著的夜無憂至今未醒,眉頭緊皺,似乎在夢中也不那麽好受。


    “無憂,無憂,誰能真正一生無憂。”白翊撫平夜無憂那緊皺的眉心,眼中閃過一絲掙紮。


    寒劍從白翊手中拔了出來,無聲抵上了夜無憂的頸脖。


    殺,還是不殺。


    他想起掌教的話。


    “怎麽?你等了這麽些年,如今人都已經到了山腳,你倒猶豫了?身為我天道的執劍長老,怎能如此猶豫不決。”


    猶豫不決?他做事從不優柔寡斷,他原本就是要殺他的!


    白翊湊近夜無憂的耳邊,輕聲道:“夜無憂,我本就是要殺你的!”


    那究竟是殺還是不殺?


    屋外的雷聲又響了三響。


    夜無憂在夢中呢喃,揮舞的雙手顯得有些無助,“為什麽,為什麽要殺我……”


    白翊手握寒劍,眼角一沉,思量不過一瞬,便將長劍收回了劍鞘。將夜無憂半空揮舞的手握在手心,掖好被角,撫上眉梢,輕聲歎道:“還是個孩子,罷了,前世握劍,今生護你。”


    夜無憂在夢中並不好受,耳邊的轟鳴聲似乎讓他又回到了前世的最後一天。


    那時,在無人的虛無之境,九劫已降下八劫,隻要渡過最後一劫,他便能突破大乘期,渡劫成仙,飛升九天之外的世界了。


    夜無憂蓬頭垢麵滿身鮮血,屈膝伏跪在地上,滿目瘡痍的臉上揚起頭來,望著天穹猙獰可怕的雷劫,露出一絲瘋狂執拗的笑容。


    “九劫,我不怕你!”


    可那笑容不過一瞬,便落了下去,雲天外,有人執劍而來,風吹起他黑色披風往後揚起,麵若寒霜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師尊……”夜無憂喃喃幾句,看著他手中拔出的寒劍,不可置信,“師尊!連你也要殺我嗎!”


    “你殺了那麽多人,就算我放過你,這天劫也不會放過你!”


    “是他們該死!我殺的每一個人都罪該萬死,我這是在替天行道!”


    “一個人該不該死就由你一麵之詞?你罪惡滔天,你以為你真的抗得下這最後一道天劫?”


    夜無憂咳出一口血,“這天劫奈何不了我!八劫已下,都對我無可奈何!隻要師尊……你給我一條生路。”


    天邊的劫雲已躍躍欲試,轉眼間,白翊的劍已到他跟前,夜無憂不可置信的眼眸中還倒映著白翊冷若冰霜的臉,可那劍鋒,早已伸入他的胸膛,炙熱的鮮血順著冰涼的寒劍,滴答滴答的流下。


    “師尊,為什麽……連你也要殺我。”


    “我教出來的弟子,寧願親手殺了你,也絕不會讓你死在天劫之下,無憂,若有來世,你大可來向我報這一劍之仇。”


    “啊——”夜無憂從夢中驚醒,汗水浸濕了後背,低頭一瞧,卻發現自己竟身著墨色的緞子衣袍,袍內金色不知名的花紋鑲邊,黑玉帶束腰。


    夜無憂心神一震,跳下床,站在窗前銅鏡前,滿滿的驚悚。


    因為銅鏡裏那唇紅齒白的少年頭上金冠束發!


    夜無憂前世乃是執劍長老的弟子,如何不明白如今自己這裝束的意思。


    天道弟子,分四類,外門弟子,內門弟子,精英弟子以及入室弟子。


    外門弟子無冠可戴,內門弟子戴玉冠,精英弟子戴銀冠,入室弟子戴金冠。


    可如今他竟然戴上了金冠!


    黑色披風戴金冠,除了執法長老便是執劍長老。


    若說他成了執法長老門下入室弟子,打死他也不信。


    這屋裏的裝飾,無一不在提醒著這是淩雲峰,執劍長老白翊的住處!


    “不應該這樣的……”夜無憂不可置信。


    前世他雖然也成了執劍長老的入室弟子,可那是在經曆層層選拔之後,可今世他無緣無故的吐血,睡了一覺,隻睡了一覺而已!怎麽一覺醒來,自己就成了執劍長老的入室弟子了?


    他原本還打算在選拔之後求入惡業長老門下的,如今一襲黑色披風,打破了他所有的準備。


    夜無憂煩躁得將桌前的東西掃落在地,他就不信,重生而來,對後事了如指掌,還能再死在他手裏一次?


    倏爾,天道的警天鍾響了一響,餘音在整個天道不住繚繞,夜無憂知道,這是聚集天道弟子的號令。


    走出門外,無數道劍光從他頭頂一躍而過,朝著那巍峨的天道大殿而去。


    想起前世警天鍾響起時……夜無憂手中斬淵隨心而動,破鞘而出,雪亮的劍陡然劃破溫潤的氣流,在半空中閃爍過一道薄而剔透的銀白色光芒,裹挾著疾卷的風衝遠方而去。


    而此刻天道大殿前,站滿了天道弟子。


    夜無憂這一襲黑衣金冠在一群白衣玉冠的弟子中,格外引人注目,不少弟子紛紛讓出一條通道,交頭接耳打探著來者是誰。


    夜無憂沿著這通道往前走,突然見著一個熟悉的背影,從背影看,好像是夜無風。


    此刻隻見夜無風一襲白衣,身披白色披風,頭戴銀冠,身姿修長,更顯瀟灑挺拔,隻是不知這夜無風成了那位長老門下的精英弟子。


    “夜大哥,你說這執劍長老將無憂帶去哪了,雖然無憂修為心性都比不得旁人,但天道的試煉為何也不讓他參加,莫非這執劍長老與我夜家有仇不成?”


    “夜大哥,你如今成了善業長老門下精英弟子,不如你去求求善業長老引見一二,無憂雖然體弱,可始終是我夜家子弟。”


    夜無風的語氣淡淡的,仔細一聽卻有些不耐煩的意味,“我明白。”


    夜無憂如同鶴立雞群一般站在那,聽著眾人那看似關切卻實則滿懷貶意的話冷笑一聲,大步朝前走去。


    夜家等人並未看見夜無憂的臉,隻是覺得夜無憂那背影格外熟悉。


    “誒你們看,那黑袍少年是哪位長老門下的入室弟子?怎麽試煉時沒聽說過哪位長老收徒了?金冠束發,好生威風啊,不知我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戴上金冠。”


    “你這資質,玉冠已是頂天了,不過我看夜大哥定能戴上那金冠。”


    “那當然,夜大哥可是我夜家翹楚。”


    夜無風實在不願和夜家這些旁係站一起了,當下便淡淡道:“好了各位,我先走一步。”


    天道大殿巍峨矗立在雲深處,九百九十九道階梯,道道可悟。


    天道規矩森嚴,即使是小小的站位也嚴格遵照各門派弟子身份而來。


    掌門及長老立於千階之上,入室弟子立於百階之上,至於精英弟子以及內門弟子皆立於階梯之下。


    望著那百階之上的空地空無一人,夜無憂猜測今日的召集的該是天道新入門弟子。


    隻他一個入室弟子?


    夜無憂思索再三,站定在哪階梯之下,不再向前。


    夜無風站到夜無憂身後不遠處,瞧著那消瘦的背影越發覺得熟悉。


    “無憂?”夜無風試著輕喚一聲,夜無憂卻不曾轉過身來。


    夜無風越想越覺得這人就是夜無憂,正準備上前查看一二時,大殿大門徒然打開,有人立在那千階之上,看不清麵容,隻覺得那聲音即威嚴又有幾分仁慈。


    一片靜謐。


    “你們都是九州不世之才,經曆層層選拔成為我天道弟子,天道規矩森嚴,但謹記,無論大事小事,切不可妄動邪念。”


    “謹遵掌教教誨!”


    掌門淡淡掃視而過,又笑道:“往年天道收徒,皆會讓弟子前往靈虛之境找尋屬於自己寶物,寶物皆有靈性,認誰為主皆是天命,去吧。”


    掌門大手一揮,不見了身形。


    夜無憂轉過身來,恰好映入夜無風的眼簾。


    “無憂!你沒事了?”夜無風欣喜若狂,一把將夜無憂攏在懷裏,夜無憂卻嫌惡的推開他,眉眼間夾著些許的不耐。


    “沒事了。”


    其實夜無憂成為執劍長老入室弟子並不出乎夜無風意料,畢竟這是早已注定了的事。


    “無……無憂?”那幾個夜家旁係弟子宛如見了鬼一般不可置信,“你成了入室弟子?”


    夜無憂本不想多說,可看著眼前這幾人,忽然想起前世的落井下石。


    有朝一日權在手,殺盡天下負我狗!


    前世我看在同為夜家子弟的份上對你們多多提攜,沒想到待我落難之際卻隻得到了你們的惡言相向。


    人性啊。


    “對啊,我入了執劍長老門下,大家同為夜家子弟,往後可相互多多提攜。”


    “那太好了,從今往後,我看天道誰還敢小瞧咱們夜家!無憂,咱們趕緊將這事告訴給族長吧。”


    夜無憂人畜無害微微一笑,半眯含笑的眼眸中透著冰冷的光,“不急,等咱們從靈虛之境出來後再告訴大哥也不遲。”


    隻是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命從靈虛之境出來。


    事情好像越來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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