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查了天機卷,北方幽昌就是五方神鳥之一,除此之外還有東方發明,南方焦明,西方鷫鸘和中央鳳凰,清虛老道見我第一眼就管我叫幽昌是何意?難不成我前生隻是一隻神鳥?那這人身又是從何而來?”我把卷宗往桌子上一拍,驚醒了迷迷糊糊睡著的九兒。


    “盈姐姐,你都在這念叨一天了,看這時候也不早了,您要不先回去休息?”


    “小丫頭,還沒學會開門做生意呢,就學會攆客人了!”說著去捏她的小鼻子,她別過臉去躲開,此時無冥大馬金刀地踏入店中,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可是臉上卻寫滿了三個字:我有事。


    “出什麽事了嗎?”


    “嗯?你怎麽知道我有事啊!”


    我白了他一眼:“自己都寫臉上了。”


    他無謂笑笑:“是這樣的,千瘴林的樹妖淩澤在山頂插了一麵招魂旗,設壇作法,使得千瘴林周圍的靈場混亂,新死之人的魂魄找不到黃泉路,經年的孤魂野鬼也聚集千瘴林,愁啊!”


    聽說妖王淩澤已是萬年高齡,想必也是個老頭子,之前就聽說他一直都在挖河道,也不知為何,現在又在山頂放招魂旗,還真是醜人多作怪啊。我對吳無冥道:“這不是跟鬼玩鬼打牆嗎!為何不直接去千瘴林找他,讓他撤了那招魂旗。”


    “沒用的,之前小凰帶著我的書信去了,淩澤不為所動,完全不將我這個鬼使放眼裏,尷尬的是,他萬年的修為我還真拿他沒辦法。”


    “豈有此理,我隨你一同上山,會會這個妖王淩澤!”


    無冥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豪氣幹雲了?”“那是,作為五方神鳥之一的轉世,我怎能還像之前怯懦!”他又一口老血將要噴出來:“五方神鳥?別開玩笑了,那神物不可能有轉世的,逗誰呢。”


    “你沒見過不代表沒有,頭發長見識短的……女人!”我話一出口,他差點嗆到,九兒大笑不已,驚醒了臨床的一人,他從座椅上翻個身坐起來,打了個哈欠又伸了個懶腰,迷迷瞪瞪地看著我:“什麽事啊,這麽熱鬧。”


    “臨翧?你怎麽還在這,當真不想走了?”


    “小九兒的醉金瑤越來越好喝,我是當真舍不得走了。”九兒笑道:“是啊是啊,夫君現在一直幫我釀酒,說我的手藝越來越好,昨夜還幫我采集露水呢。”還真是有愛心啊,莫不是真要等這個小丫頭長大?雖然是句玩笑,但我還是沒有勇氣問出口。


    “千瘴林的樹妖淩澤?有意思,要不我陪你們走一遭吧。”“好哇好哇,有臨翧在,萬事無虞了。”


    無冥呆呆地看著窗外,忽然站起身來:“你們先去,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嗯?”——在他的催促下我和臨翧動身去了千瘴林。


    後來聽九兒告訴我,說我們走後,無冥一人幹了三壇酒,醉意微醺著回了鬼界,說什麽“尋屍招魂”,去了千瘴林的我自然知道尋屍招魂是什麽意思,可是無冥原本就隨身攜帶生死薄,為何還要回鬼界?


    將到千瘴林之際,臨翧突然拉住了我:“等一下,這個林子可不是隨便能進的。”“我知道的,千瘴林到處都是瘴氣,一旦吸入就會呼吸困難,肺腑疼痛,輕者昏厥,重者死亡,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我本就是死人,不怕的。”


    他鼓起勇氣說了一聲:“我怕。”


    那就沒辦法了,我隻好硬著頭皮一個人進去,這片林子果然陰森可怖,本就稀薄的陽光透過密密麻麻的枝葉好不容易進到了這裏卻又消解於層層繚繞的霧氣之中,時不時還會傳來幾聲怪叫,仿佛是野獸,又仿佛是林風,再看地上,這花的顏色也是妖冶至極,勿忘草鋪天蓋地,仿佛也把這流動霧氣也染就成了紫藍色,光暈斑斑駁駁。


    抬頭看了一眼山頂,竟沒有一條路可以過去,看來這個林子真的很少有人能夠進來,唯獨淩澤,這個土生土長的樹妖王才能在這裏生存吧。可是走著走著我突然發現在身邊的矮樹上纏有絲絲縷縷的白色的絲線,看樣子之前應該是從衣服上撕下的布條,仔細看這料子極細,該是女兒家的衣服,經過很長時間的風雨侵蝕,才變成現在這樣破爛不堪,可是這樣的白色絲線大概隔上二百多步就有一個,分明是為了防止自己迷路而係上的。


    所以就肯定不是出自淩澤之手,那又會是誰呢?


    “你是誰?怎敢私闖千瘴林!”忽然有人說話,我嚇了一跳,抬眼看去,更是嚇得魂飛魄散,一名男子身著枯藤萎葉,對我怒目而視……其實是不是怒目已經看不出來了,他的整張臉都是疙疙瘩瘩的,像是老榆樹上的樹瘤子,樣貌極其恐怖醜陋。


    “我、我隻是……你、你是…那個……”


    還沒等我組織好語言,他大袖一揮,頓時周圍的樹藤仿佛活了起來,將我纏了個嚴嚴實實:“請問閣下是淩澤嗎?我是特地來找你的!”終於把話說利索了,可是也不管用,他頭也不回地往山上走,我也被身下像蛇一樣彎曲亂枝虯藤一路送到了山上來——打眼一看這裏果然又一個祭壇,上麵還擺著祭品,隻不過跟尋常人家的祭品不太一樣,上麵擺的全是一些虎頭狼身,大概是這裏沒有家禽的緣故吧。


    周圍還站著一些小妖:“王,這個女子……”


    淩澤頭也不抬地回道:“說是來找我的,估計是鬼使派來的,她是個死人軀,所以不怕瘴氣。”


    “死人軀?那她怎會……”


    “可能是冥王之眼的緣故吧,反正不幹我事,此次施法就拿她的血祭旗好了。”正當我驚訝於淩澤的神通廣大之時,他卻要拿我祭旗,我難道真要再死第二回了?


    於是我大聲喝道:“淩澤!你明知我是鬼使派來的,還敢對我這樣!你當真不怕他在生死薄上給你勾一筆嗎?”他回頭瞪了我一眼,嚇得我渾身打冷顫,這時候別說要拿我祭旗,就是把我千刀萬剮了我也不敢多說一句。


    “鬼使又如何?他早就答應過我要幫我尋找傾傾的轉世,可是卻杳無音訊,每次問他,都被他搪塞欺瞞,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一萬年了,我足足等了一萬年才修成人形,可是如果沒有傾傾,我成為人有何用,與一棵樹又有何不同?說啊!”


    全場噤若寒蟬,我用顫抖的聲音回道:“對不起,我還不知道傾傾是誰。”


    “就是你手上那些絲線衣料的主人!”“原來也是一位愛穿白衣的姑娘,我在林中……”


    還未等我說完他就打斷道:“不是白衣,那是杏花粉的薄衫。轉眼萬年已過,衣衫早就被雨水刷去了顏色,還記得第一眼看到她,奔走在林中尋找藥草,謹慎地捂著口鼻,素然無華卻又攬盡芳華……也是從那時候起,我才有了修煉的念頭,多想成為一個人,和她波瀾不驚地白頭到老。


    隻可惜……”


    “可惜她已白頭但是你還可以獨活千年萬年?”


    “不,隻可惜她死於非命,還是在我眼皮底下,你知道那種無力的感覺嗎?聽到她撕心裂肺的慘叫,我卻隻能站成一棵樹,這樣動也不能動地看著,就連哭也是沒有聲音的。哼!一萬年我修成人身的時候,她早已不在了。”


    “所以你要為她招魂?可是你這樣做給別人帶來多大的困擾你知道嗎!方圓百裏的孤魂野鬼都聚集在千瘴林了,靈場也開始混亂,我不覺得這樣好玩,既然她走了,就讓她好好走吧,你又何苦……”


    我話還沒說完,他勃然大怒:“我就知道跟你們說你們也不會明白,你知道死於非命是什麽意思嗎?既然她死於非命,魂魄怎麽能安心入六道輪回?鬼使一直到找不到也不是沒有原因的,這些孤魂野鬼中說不定就有她的魂魄,不,是一定會有。”


    “你為了找她一人的魂魄,就擾亂整個靈場,如何說這不是自私?再說了,一萬年,人早就灰飛煙滅了,怎麽可能還等在這裏?”


    忽然他對我伸手一指,藤蔓瞬間將我的脖頸死死勒緊,我整張臉漲得通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他憤恨道:“我能感覺到她的存在,誰要是再敢說什麽灰飛煙滅的話,我會讓他死得很難看。”


    此時小妖們將招魂旗台了上來,又緩緩打開了旗子後麵的一口棺槨,我向裏麵瞥了一眼,是白骨!不,那白骨上條條痕跡,像海底的珊瑚一樣滿是蟲孔,其中填塞著淤泥似的黑黑的東西,頭骨上方還隱約看到些青綠色的水苔,整個骨架殘缺不全,像是一塊一塊尋回又拚湊過來的。


    我終於明白之前小凰為了探清紫漱的婚事而特地來到千瘴林之後回去說的那話,妖王淩澤依舊如往日一般在挖河道,原來竟是為了要找到這具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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