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主之地的中心,是樂夫火山,這座火山,從我記事以來就沒有噴發過,但是,卻為人們帶來了巨大的財富,也使得山腳的開林小鎮成為整片無主之地最大的鎮子,這裏有各種各樣的生命形態:人類、精靈、妖怪…”


    “但他們都是野人,對嗎?”凱爾打斷菲麗阿姨的話,問道。


    菲麗阿姨看著凱爾,歎了口氣,


    “野人,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糟糕,孩子…”菲麗阿姨知道,野人在四大國的眼中,隻是輕如鴻毛般的生命,她希望這個觀念被改變,“他們互相友愛,與世無爭,但是卻因為沒有王國庇護,而飽受戰亂困擾。”


    凱爾不再說話,他為自己的冒失感到抱歉。


    “在開林還沒有被毀之前,鎮子的集市中心,有一家福德烤魚店,那裏的烤魚是全天下最美味的食物...”菲麗阿姨繼續講起了故事,“烤魚店的老板福德養了兩隻大鳥,一隻叫‘弗雷登’,一隻叫‘希亞’。弗雷登和希亞是捕魚好手,每天都能從世界各地捕到各種各樣的大魚回來。有一天晚上,希亞回來得很晚,在路過這條小河的時候,發現水中伸出來許多像樹根一樣的怪手,抓著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婦人,往河裏拖去。希亞想要幫助這個老婦人,它飛到婦人身邊,用爪子和嘴叼住婦人的衣服,盡力不讓她被拽入河裏。沒想到的是,那些觸手卻纏上了它,將他們倆一起拽入河中…”


    菲麗阿姨說著說著,頓了頓,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然後呢?”凱爾似乎聽入迷了,他想知道結果。


    “等希亞醒來以後才發現,自己孤零零地躺在岸邊,全身濕透了,像是被別人從河中救起…”


    “那個老婦人呢?”凱爾似乎猜到了什麽。


    “醒來的希亞發現,自己並不是一隻白色的大鳥了,它的靈魂,竟然寄托在了那個老婦人身上…”


    “所以…你就是那個老婦人,你也是希亞?”


    “是的,這是我一生的夢想,”菲麗阿姨伸出右手,仔細地看著,“我一輩子的夢想,就是能成為人…”


    “可是…”凱爾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這副身體是別人的,你怎麽能…”


    “當我起身的那一刻,突然一個穿著黑色披風的人出現在我的麵前,她的出現,就像是隨風而來一樣,安靜,而又迅速。”菲麗阿姨回憶著,眼神中充滿了敬仰,“那個人就是莉婭,洛克的媽媽。她告訴我,因為老婦人的靈魂被噬靈者奪走了,而我的靈魂正好被她劃定了契約,寄宿於老婦人的軀體之內,獲得了重生。”


    凱爾聽的雲裏霧裏,什麽噬靈者,什麽契約,什麽重生…


    菲麗阿姨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重新解釋道:


    “靈魂返生,隻有一種辦法,就是簽訂靈魂契約。而這個世上,隻有一個種族有能力簽訂這個神聖的契約。”


    “隻有一個種族…”


    “就是獵手族。隻有獵手,才能捕獲靈魂、馴化靈魂,才能與靈魂簽訂契約。”


    凱爾聽見“獵手族”,瞪大了眼睛,他怎麽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獵手族,不是傳說嗎?”


    “獵手族,曾經是洛蘭聯盟中最強大的種族。但是,他們的能力,似乎隻限於傳說,並沒有人親眼見過。他們以馴捕為樂,強大的魔法之靈、有奇異能力的怪物、甚至是危險的邪念體,都是他們的目標。這些東西有著強大的力量,獵手們將其占為己有,自然會引起他國的恐慌,漸漸地,他們成了其他三國,甚至洛蘭聯盟中其他種族的眼中釘。”


    “那他們,真的有傳說中如此強大的能力嗎?”凱爾問道。


    “這一切,隻是傳說而已,”菲麗阿姨向後看去,“如果不是今天親眼所見,我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凱爾回憶著不久前的龍卷風,還有不論跑多遠,都會被吸入風中的高山人,那個場景,真的讓人震撼。


    現在,他看著熟睡的洛克,終於能明白洛納之前和他說的話了,


    “他不能落入高山人的手中,否則將會引發災難!”


    “以前,爸爸也和我講過一個傳說…”凱爾接著說道,“北方的傳奇騎士,‘破曉之光’——奈特?科德死後,靈魂鎮守寒冰城,讓整個北方成為和平之地。但是有一天,北方突然起兵南下,聲稱奈特的靈魂被南方的盜賊偷走了,要讓銀甲騎士的鐵蹄踏平整個艾斯南部。但是,南部城邦並不承認偷走奈特靈魂一事,雙方從此兵戎相見,整個艾斯帝國也分為南北兩國。北國人一直堅稱,自己才是艾斯的統治者;而南國不以為然,他們認為寒冰城中,並沒有奈特的靈魂,他們遺失了騎士精神,不配代表艾斯。”


    “原來,這就是艾斯帝國一分為二的原因…”雖然菲麗阿姨並不知道凱爾為什麽要講這個故事,但她很耐心地聽完了,“不過,你為什麽要和我說這個?”


    凱爾將視線從洛克身上轉移,他停頓了幾秒鍾,似乎在猶豫著什麽,


    “奈特的靈魂一直沒有找到,而艾斯南國的民間,一直流傳著一個傳說…”凱爾突然皺了皺眉,眼神變得銳利了許多。


    “什麽傳說?”


    “是獵手,從寒冰城中馴捕了奈特之靈!”


    “這…是真的嗎?”菲麗阿姨睜大了眼睛,看著凱爾。


    “這也隻是民間的說法而已,”凱爾聳了聳肩,“真相,也許隻有住在寒冰城裏的人知道吧。”


    言畢,他們沉默了很久。因為,這兩個“小人物”遇上的事情,似乎會影響整個世界。現在的他們,很緊張,很恐慌。


    …


    “順流而下,我們就能到艾斯大陸。”菲麗阿姨看著遠方說道,“到時候,還要拜托你,照顧好洛克,帶他進入你們的國家。”


    “那你呢?”


    “我要去找自己的好朋友,弗雷登了。”菲麗阿姨對著凱爾,微微一笑,“大胡子死後,那個家夥也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菲麗阿姨…”凱爾內心似乎有什麽話想說,卻又說不出口。


    “凱爾,答應我,這個夜晚我們說的事情,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好嗎?”菲麗阿姨注視著凱爾,帶著懇求的目光。


    凱爾沒有回答,因為,如果民間傳說是真的,那他帶著一個獵手回到艾斯,無疑是自尋死路。


    “洛克不能和我回艾斯,對不起。”凱爾低著頭,不敢直視菲麗。


    “凱爾…”


    “我知道,我答應了他的父母,我答應了洛納和莉婭,但是…我當時不知道…他是獵手族的遺孤,我以為,他隻是普通的野人。”洛納情緒突然激動起來,不停地解釋著,“他跟我回去,如果身份暴露,會被送去寒冰城的!他會被當成是兩國和解的犧牲品,你明白嗎!”


    “凱爾,洛克已經無家可歸了…”菲麗阿姨眼閃淚光,看著凱爾,“隻要你保守秘密,洛克一定不會有事的…”


    “也許…那群高山人走了之後,你們就能回到開林,你們就能重建家園…”凱爾開始胡言亂語,他極盡自己所有能想到的話,想要說服菲麗阿姨,也說服自己,“洛克肯定更喜歡開林,對嗎?”


    “凱爾,你看…”菲麗阿姨指著西南方向,“開林還存在嗎?”


    凱爾順著菲麗阿姨的手看去,遠處一片火光,那裏就是開林,那個小鎮正在化為灰燼。


    “戰爭要開始了…”菲麗阿姨哽咽著,“洛克不能在無主之地流離失所。我沒有了契約者,會化為原形的,我照顧不了這個孩子…”


    凱爾似乎隻有兩個選擇:他要麽就把眼前這個孩子扔到河裏,要麽,就等上岸後,背著他,前往瓦蘭格。


    他思考著,又看了一眼開林,那邊的火勢似乎一點也沒有變弱的趨勢。身後的樂夫火山孤單地看著這個燃著熊熊大火的小鎮,就像母親看著即將離去的孩子那樣,悲傷,而又無助。


    “我答應你,我會帶洛克回艾斯,回到瓦蘭格。”凱爾深吸一口氣,對著菲麗阿姨說道,“但是,我無法保證他能留在那裏,也許,他會被排擠,他會被關押…我也不知道會怎麽樣。”


    “凱爾,我相信你。”菲麗阿姨眼角的淚還沒擦去,勉強微笑著,像是在給凱爾打氣,“洛克的父母都相信你,我也相信你,你能成為洛克的好兄長。”


    好兄長…


    凱爾內心很忐忑,一直在想著自己會不會辜負所有人的期望。他也不知道,洛克,會給艾斯帶來什麽,是幸運,還是災難。


    看著這個十二歲的孩子沉睡在菲麗阿姨的懷中,小小的麵龐可愛又精致,如果撇去身世,他應該能成為所有人的小寵兒吧…


    “天要亮了,”菲麗阿姨看了看天空,黑暗漸漸褪去,“我們離艾斯,也不遠了。”


    凱爾看了看前方,草地漸漸多了起來。


    他回過身,躺在小船裏,望著天空,


    “是啊,快要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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