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蟲入體,尚需時日才能融入骨血,公主且先忍忍,草民給您開幾副方子,三日之後再入宮請脈。”


    “如此,那便多謝雲大夫了。”


    皇上賞賜了雲遊不少東西,還賞了一處宅邸,此舉一出,朝中人人議論紛紛,確是斷然不敢再輕視這個小道士了。


    陳公公是一反常態,諂媚著命人好生將他送出了宮,甚至著人一路車馬護送……果真是見風使舵。


    他沒有先回茶館,也沒有去皇上禦賜的宅邸,而是直奔恒王府,找令逸安去了。


    他急迫的想要知道,丫頭現在的處境如何。


    “雲遊!”


    走到半路,被人喊住了,雲遊回頭一看,不是旁人,正是淺樂。


    “你怎麽在此處?我早上到時,屋裏一個人都沒有,出來尋了半天,想不到竟在此碰見了。”


    她靠近了些,忽然臉色一變,“你受傷了?”


    街上人多眼雜,雲遊扯住了她的衣襟,“走,我們到別出去說。”


    ……


    花了好半天的勁兒,才算是把事情從頭到尾的跟這個傻姑娘解釋清楚,雲遊的體力已經漸漸不支了,需要長時間的休息才能恢複。


    可是丫頭的事情還沒有解決……


    “你且寬心,我去看看情況,清婉太魯莽了……我這就去,你先回去歇著吧。”


    “等等,”雲遊見她要走,伸手攔住了,“蠱沒了,南越太遠,去一趟沒有月餘根本回不來。而且,那裏也不一定能再尋到這種蠱蟲了,你有沒有什麽法子,能讓公主體內的屍毒……”


    “你想做什麽?”


    淺樂打斷了他的話,“你已經為這事受了傷,不管說什麽都不能再犯險了,我是不會給你支招的。”


    “你有招,是不是?”


    雲遊站了起來,“你必須告訴我,如果不治好楚凝的臉,令逸安就會名正言順的娶清婉,況且,那樣我就是有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我尚未進階成仙,還是血肉之軀,他若真要殺了我,我也不能如你一般起死回生啊。”


    “不行,那個法子與要了你的命無異……我……我不能幫……”


    她攥了攥手,狠心撇下了他。其實她知道一種邪術,可以將別人身上的毒引到自己身上……但那邪術凶險無比,雲遊又正處在曆劫之期,怎能容他去犯險呢?


    “你莫要追問了,先救了清婉才是,你乖乖去茶館等我,我去去便回。”


    那個法子與要了你的命無異。


    與要了你的命無異。


    要了你的命……


    雲遊皺著眉頭,他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大意,倘若方才種蠱之時,他能忍得了那入骨的疼痛,就不會給那人可乘之機。若自己尚有那麽一絲防備之心,感受到那股強大的內力之時,便設法躲開……蠱蟲也不至於死在自己體內,就此失了功效……


    如今這不上不下的局麵,真是難做……淺樂礙於自己的性命之憂,又不肯把法子告訴他……那好,他便自己去尋……還真是不信,屍毒當真無解嗎?


    他無奈的起身,並不打算回茶館閉關休養,他還是要去恒王府,問問令逸安,丫頭現在怎樣了。


    ……


    好容易摸到了那個小店,淺樂喬裝成了個中年男子,走了進去。


    “這位客官,您要點什麽呀?”


    “我要住店。”


    淺樂沒想到什麽好法子,隻知道,既然明著看不出這地方的什麽差錯,那就往上看看,樓上有沒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喲,真是抱歉,小店住滿了,還請客官另覓高處吧。”


    小廝堆著笑,說出的話卻是在趕她走。


    她微微一笑,兜裏掏出來了個金子,“我偏就看上你們這兒了,讓樓上的人換房,我就要住這兒。”


    “這……您不是故意為難嗎……咱們這兒也是小本生意……可經不起您這……”


    “把你們掌櫃的叫來,我跟他談談。”


    她學著男人說話的語氣,逼的那小廝左右為難,她就是要看看,這樓上到底是不是真的住了人,若是住了人,住的都是什麽人。


    “老宋,我來。”


    一個婀娜多姿的女人忽然出現在了淺樂的視線中。


    小廝聽了這女人的話便退下了。留他們二人單獨說話。


    “不瞞客官您說,咱們樓上住的都是熟客,一時半會兒可能搬不走,若是客官真的想住,過幾日再來吧。”


    那女人說著,將金子塞進了淺樂的袖口中。


    不貪錢。


    她心裏大致有了數,這麽平常的一個酒館,老板小廝見了金子都未曾動搖半分,定是有什麽其他攬錢的生意在做了。


    “我以為掌櫃的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呢,想不到竟是個美人兒,不知掌櫃的,可否告知芳名?”


    “世人皆喚我若娘,客官若不嫌棄,喚我阿若便好。”


    “阿若,好聽。”


    淺樂學著老男人的模樣,輕佻的抹了一把若娘的手,“如此,我便過幾日再來。”


    她出了門左拐,見他們應該瞧不見了,就幻變成了若娘的樣子,一個閃身飛到了酒館的客房門口。想來自己這仙術,在瑰蕊逢玉那都是人家瞧不上的,想不到在人間,還能派上不少用場呢。


    “吱呀。”


    她推開了離自己最近的一道門,不想竟撞見一派香豔場麵。


    “我當是誰呢,把我給嚇死了,”房裏的男人理著衣服,“去去去,沒看見我這兒辦事兒呢嗎?若娘,你的眼力見兒可是越來越差了。”


    他說著,啪的一聲就把門給關上了,還沒等她開口,就讓她吃了閉門羹。


    真是暴脾氣……不過,這個鎮子不是嚴令禁止娼妓的存在的嗎?那他們又在做什麽呢?況且,看那男人穿的衣服,用的是上好的綢緞麵料,一定不是普通人。


    難道果真如清婉所說,這兒是個暗娼館嗎?可這地兒著實普通,樓底是吃酒的地方,樓上是住店的地方,養了娼妓,又該往哪兒放?


    “啊!”


    忽的她聽見,東邊的盡頭處,似乎有女子的慘叫。


    怎麽了這是?


    淺樂走上前去,想要看個究竟。誰知越往東走,叫聲越慘烈,一聲一聲的,還沒有見到那女子,淺樂便可以想象她該有多痛了。


    悄悄的在門上戳了個洞,淺樂瞄著眼睛朝裏頭看去,這不看還好,一看那情景,心裏頭都發顫。


    那女孩兒大約隻有及笄模樣,卻被人吊了起來,用鞭子不停的抽打著,身上已經血肉模糊,看的人好生心疼。


    “叫你放走她,叫你不守規矩。”


    那人一邊抽打著,一邊叫罵著,淺樂心下了然,這女子,應當就是雲遊所說,放清婉離開的那位月心姑娘了。


    遍體鱗傷的模樣,看著真真的叫人心疼,淺樂不再猶豫,清婉之所以魯莽的從恒王府跑走,不就是為了要救這個女孩兒嗎?她踢開了門,既然清婉想要月心活著,那她便幫她活下去。


    “若娘?你怎麽上來了?”


    那人見老板娘來了,就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月心這賤骨頭,都打成這樣了還是不肯說把那死丫頭給放哪兒去了,我看再打下去,咱們就可以給她找個地兒埋了。”


    “你審不出來,我便親自來審,你出去吧。”


    那人猶豫了一下,而後把鞭子交與她,退了出去。


    “你們這群沒人性的狗……懿王私下縱容,你們便猖狂至極……那麽多清白的姑娘就這麽被你們給毀了……不怕夜裏,她們過來索你們的命嗎?”


    月心的氣息已經漸漸變得微弱了,可她還是不肯放下這嘴上功夫,一個勁兒的罵著眼前的人。


    淺樂聽她的話,似乎是話裏有話,怎麽,懿王私下縱容?這是什麽意思?


    看來這小丫頭不簡單,淺樂將門關好,端起個凳子就站了上去,手伸著,給月心鬆綁。


    “你……你要幹什麽?”


    月心還是很慌張,她不知道若娘為何要將自己的繩子給解了,難不成真要如剛才那人所說,把自己給埋了嗎?


    她的雙腳撲棱著,想要把若娘給踢開,可是卻已經被打的沒了什麽力氣,懸在半空中,又不甘心就這麽落下去。


    “你別說話,我是來救你的。”


    淺樂輕輕的給了月心一掌,將她打暈了過去,而後手指輕輕一點,把她給變作了一粒小米,揣在兜裏就這麽帶出去了。


    走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淺樂恢複了真容,將月心給提溜了出來,免得在袖兜裏把人給憋壞了。


    這姑娘的傷口,她看著是觸目驚心,她的仙術雖然強大,卻治不了傷,這事兒,恐怕還得請雲遊出手。


    “你……是誰……為什麽救我……”


    月心麵色慘白,青絲下全透著虛汗,“我是條賤命,被毒打至此,怕也是活不了多久了,恩主,館子裏還有許多年輕的姑娘,月心在此懇求,救救她們吧。”


    都已經這個樣子了,還不忘替別人求情……


    “你且起來,”淺樂將她扶起來,“此事尚需從長計議,將你一人帶出來不難,可若是要將你說的姑娘們盡數救出,單憑我一人之力是斷然做不到的……你莫要喪誌,我認識一位神醫,你的傷一定會好起來的。”


    說完之後,淺樂扶起她,準備帶她去找雲遊,走了沒兩步卻是拍了腦袋,壞了,此行是去找清婉的,怎麽把正事兒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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