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王爺……”


    似乎在腹痛倒下的那一瞬間,他聽到了有人在呼喚自己。


    是誰……


    “王爺……娘娘不行了,王爺快去看一眼吧!”


    母親……是母親……


    令逸安的頭昏昏沉沉,思緒竟回到了母親逝世的那一天。


    “王爺,王爺您怎麽了?!”


    山崖上的弟兄們紛紛緊張了起來,他們不知道令逸安究竟經曆了什麽,他們隻知道,要是王爺倒下了,那這裏,可就沒人能做主了。


    這樣下去,內鬥是遲早的事兒,弟兄們都是精銳兵,別到時候打打殺殺的,沒幾個人活下來就壞了……


    “咱們這兒有誰懂醫嗎!”


    唯一懂醫的那個也倒下了。藥盒子是多,隻不過沒人會,也沒人敢把這些雜七雜八的藥,喂給王爺。


    “王爺,興許是累了……”


    方沉說著,低下了眉眼,歎了口氣,“興許是多日不曾見過油水,今日吃的多了些,又沒有些水喝。一時難以適應,才變成這樣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令逸安的身子往山那頭兒拖,“弟兄們,你們也累了一天了,早點兒歇著吧。王爺這兒,我來看著就行。”


    他說著的那語氣和神情,一點兒都不像是在開玩笑,好像是很心疼令逸安似的。


    “這樣吧,我們先睡會兒,然後來換你,你也,別太累了。”


    這話一出,幾個兵士在裏麵附和,並伸手一起將令逸安的身體向樹林裏拖了拖。得給王爺找個舒服的地方,方便他把體內的淤積物給吐出來才好。


    “行了,你們去吧,這兒我來看著就行,去吧去吧。”


    也不知是怎麽了,方沉好像很想把身邊的人趕走。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總感覺他在尋找和令逸安獨處的機會。


    那幾個兵士,眼神一對,似乎察覺到了這其中的不對勁兒。他們嘴上說著好,答應的明明白白的,卻悄悄的躲在樹林身後。


    隻等待方沉有破綻的時候。


    不得不說,方沉雖然是名門之後,武力也高強,但是其實從未跟弟兄們交過手。說來說去,他能有今日的地位和名譽,不過是仰仗著那將軍府曾經破天的富貴罷了。


    幾十年都沒出人頭地的小子,因為皇上的一舉提攜便有了今日這位子。


    誰能看得下去,誰能不眼紅。


    “咱們就在這裏悄悄等著,若是發現了什麽異常,便上去將這賊人給捉了!”


    “你小點兒聲!再說了,萬一他並無惡意呢……或許我們隻是暗自揣測罷了。”


    嘰嘰喳喳的說著,再一抬眼的時候。


    他們竟瞧見方沉從懷裏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


    在這黑夜之中,刀背反光的十分明顯。


    若不是時時帶著防備之意,誰又會刻意在懷裏揣著這麽一小把刀……


    真是可怕,王爺平日裏待他不薄!


    那幾個人是真真的看不下去了,伸手就要去將令逸安從方沉那明晃晃的刀下給救出來。


    可是說時遲那時快,他們幾個剛邁出的腿,都還沒有來得及趕上方沉下刀的速度。


    噌的一聲,好像都沒有人看清楚發生了什麽。


    再抬眼時,竟然都瞧見……令逸安,他站了起來。


    這是什麽情況!


    “你沒有中毒!”


    方沉似是無奈的大喊著,而後便像是兔子紅了眼,拚了命的將刀子往令逸安的身體裏插,那力氣使得,好像巴不得他死一樣。


    可這王爺,也不是令逸安他白當的。他少時便征戰沙場這麽多年,腥風血雨,什麽沒見過……別的不說,就算是真的有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有法子能一口氣兒逃脫。


    何況是數年前就曾敗到在自己手下的方沉……


    要製敵,不是什麽難事,隻是他很想弄弄清楚,為什麽他非要這樣,辛辛苦苦埋伏這麽久,無論如何,甚至不惜用謊言來蒙騙他……也要將他給殺個片甲不留……


    “你們,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將這刺殺本王的瘋子給拿下!”


    令逸安威風凜凜的指揮著身前的士兵,也是無奈,這群人竟然還能稱得上是精銳……看來,是皇兄將天朗治理的太好了,他們從沒上過什麽戰場,速度和力量,甚至反應能力,都還遠遠不夠……


    明明是瞧見自己就要死在刀下了,竟然還一個個兒的不敢過來,支支吾吾猶猶豫豫的,不知道成天都在想些什麽。難道他們這一個個兒的,吃國家的飯,穿國家的衣,還是心安理得了?


    “你們都不要過來!誰過來,我就殺死誰!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其他的辦法,更沒有什麽可笑的辯解之詞,我隻盼著,令逸安你這個畜生能早死,最好是死在我手裏,讓我,能為我爹娘,為我妹妹報仇!”


    原來如此……


    令逸安隱隱攥住了拳頭,而後又揚起手,揮了揮,示意那些兵士下去。而後,也像是從不畏懼方沉似的,直直的便走上了前去,握住了他雙手的手腕,“你有什麽仇,為何不早說,為何要等到現在,等到……”


    令逸安說著,忽然就斷了語氣,似乎,方沉專門選擇這個時間,也不是不無道理的……一來,這是在荒郊野外,皇上管著,可以為所欲為,到時候大不了說自己是被山上什麽野獸咬死的……誰人能來這裏查證?


    二來,自己身邊稍稍得力的幫手,清婉和雲遊,都已經倒下了……身邊沒個人能依靠,也難怪方沉能這麽決絕的下手。


    如此一來,令逸安甚至覺得,蔣濟被發配去邊疆,會不會也是方沉的手段……會不會,方沉從來沒有愛過他,讓他一個傻小子,從未接觸過情愛的傻小子,就這麽直直的掉進了方沉的陷阱當中去了……


    真是一個可恨的人……


    他不由的想著,不知不覺竟也已經退到了懸崖邊緣,看著已經被眾人給製服住的方沉,令逸安才算是歎了一口氣,清醒了起來。


    這一路下來,真的是凶險太多了,自己,不單單是要想著法子抵禦外敵,對抗這路上惡劣的環境……還要想辦法,提防著隊伍之中,時時刻刻可能會出現的內敵……


    真是命運多舛,一旦離了有皇上保護著的地方,他們這些人就都變成了漂浮的遊萍,根本不知道,下一步應該往哪兒走。


    “你是不是好奇,我究竟是怎麽從你的毒物裏頭逃脫的?”


    生死如常,令逸安不是不懂這個道理,畢竟這世間,人實在是太多了,今日走一個,明日走一個,除了會對其家人朋友有些影響之外……其實並不妨礙其他人正常生活。


    但是,如果真的要死,誰又不希望能死的明白一些呢。


    或許他是真的心存善心,又或許,他是想要跟方沉解釋清楚,自己說到底,不是那場滅門之災的始作俑者……


    “都已經死到臨頭了,你還跟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是想要找機會羞辱我?你既然沒死,自然是有你自己的法子,我隻恨自己不夠努力,沒有繼承我爹的衣缽,沒能像他一樣英勇善戰,就連下毒這樣的計謀都能被你識破……至此,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悉聽尊便???


    他,想不明不白的死去嗎?


    令逸安輕輕歎了口氣兒,他想輕易地死,但是自己不允許……畢竟是生死大事,總不能讓他就這麽直直的給自己扣了一個黑帽子,然後就撒手不管,駕鶴西歸了吧!


    隻怕是,皇上問起來,自己沒法子解決呢……


    “你不想聽,本王也要說。”


    令逸安的態度十分的強硬,似乎沒有給方沉一絲一毫回旋的餘地……


    “這麽多年,你一直都將我視為滅你全家的仇人。其實你可曾想過,你們家將軍府,原先光耀滿門,功勳加身,為何在一夜之間就爆發了被屠的慘案?那時候你還小小年紀,若是說當時不懂事,也就罷了。本王沒什麽好追究的。但是,你現在已經長大成人,難道還要這麽無理取鬧下去嗎!”


    無理取鬧……???


    “那你說,當日難道不是你將我家殺的片甲不留?我爹娘都還沒有好好享幾日福,便被你一聲令下,毫無招架之力的慘死街頭,你們領聖旨的時候,難道就不會想想,他老人家為你們,為天朗立下過的赫赫戰功嗎!”


    他說的義正言辭,眼睛裏全部都是淚水。猩紅的眼眶,好像恨不得要將令逸安整個兒吃掉一般。


    “你爹走私販鹽,就已經是大罪一道。先皇多次顧念舊情不曾發作,誰知道你爹竟然越做越猖,還在秦樓楚館之地,和一群狐朋狗友們談論人生,甚至議論朝廷。多宗罪下來,他還能逃脫掉嗎!你方家必死,不僅僅是為了皇上泄憤,更重要的是堵住這天下的悠悠眾口。你若是說什麽赫赫戰功,本王今日便告訴你,你爹立的那些戰功,根本就不夠抵他的罪!”


    “就算我爹有罪,你們有必要殺我全家嗎!”


    他還是不死心,在他的腦海裏,在他當初幼小的心靈裏,令逸安是壞人,皇家是壞人。所有當日助紂為虐的人,都是壞人……


    “株連九族,我隻殺你一家,已經是仁義至盡了!”


    令逸安說著,他那暴脾氣,簡直是要當場爆發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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