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掌如同鐵烙的,又大又硬,將呂遲的手腕連著手一塊兒裹進了自己的掌心。雙眸如同鷹隼一般,銳利的直視著呂遲的雙眸。


    呂遲雙眼水光光,小手怯怯的往後一縮,正當褚瑜以為他是要躲,卻不料呂遲將自己的手腕一轉,結結實實的反握了上去。一雙綿軟的小手熱乎乎的貼到褚瑜掌心,兩個人的雙手呈現交握的狀態,一起規規矩矩的放在褚瑜的腿上。


    明柳正給褚宏安用熱水擦了臉,這會兒抬起頭的功夫正好瞧見這一幕,嚇得差點兒沒當場仰倒過去。此情此狀就在明柳眼裏,全是褚瑜將自家少爺的手給拖到了自己的腿上。


    她匆匆一眼不敢再看,心裏疑竇重重卻一個跟著一個往上湧。


    少爺一路這麽吃苦也要往秦國來,莫非是與秦王……?


    她聯想起這小半年來夫人老祖宗變著法子往呂遲房裏塞女人,卻沒有一個事成的,不由得將前後幾件事情同這個聯係起來,一時覺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奧義,神情了然起來。


    褚瑜無言以對的看著打蛇上棍的呂遲,偏生吃人豆腐的那一個還一臉羞,垂著頭坐在一邊。仿佛吃他這口老豆腐是忍著硌牙的苦楚。再看旁邊那小丫頭一抬頭又立刻低頭的情狀,也讓褚瑜有種給當頭潑了一盆髒水,洗也洗不清的感覺。


    “鬆手。”他咬牙抬起自己的手,眼睛盯著呂遲毫不客氣一路粘著他的手跟上來,半點兒沒將自己的話放在心頭,褚瑜啟唇冷聲,跟著又吐出兩個字,“屁股。”


    聽了這話,呂遲雙手猛如過電,霎時將褚瑜的手掌甩開好遠,又忙不迭的作正襟危坐之勢,滿臉正直的平視前方。然後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受過苦的嫩屁股往旁邊挪了幾寸。


    這一番折騰,實在是讓褚瑜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就單單發作不出來。


    而又是摸過胸,又是摸過屁股,此時還摸了褚瑜手的呂遲心中滿足之意難以言表,偷偷樂了好一會兒才忍消下去。


    快馬入城要大半天的功夫,用了馬車難免要慢許多。行到秦國都城之下時已是半夜,褚瑜依舊是上車時端坐著的那個動作,仿佛脊梁背後釘著一塊鐵板不知疲累。


    呂遲早就在明柳準備好的被褥裏睡了個昏天黑地,夢裏砸吧了好一會兒嘴,還不忘嘻嘻笑上幾聲,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麽美夢。


    他的頭發散了,大半服帖的枕在腦後,唯有幾縷落在肩頭被外。睡得渾然忘我之時,連紅潤小嘴也微微張開,隱約能看得見其中透露出來的粉嫩舌尖。


    褚瑜原不過是看一眼就挪開的打算,卻流連好一會兒,那瞧著便軟嫩的地方讓他憑空有了想要伸手去摸一摸的衝動褚瑜暫且按捺住那股子不知名的衝動,一抬頭卻見那縮在旁邊的小丫頭正麵帶防備的看著自己,一撞見他的目光,又立刻鵪鶉似的縮了回去,不過也還往呂遲這邊挪了挪,不動聲色的護著他。


    明柳這下是徹底想了個通透,心中大定,果然是秦王有歪心,偏生染指了她家稚純的少爺。不是秦王將自家主子拉到這歪門邪道上是什麽?秦王年紀大少爺這麽許多,麵目又生的周正,若是有意引誘哪裏還怕不成?她一時心疼呂遲心疼的不得了,心裏將褚瑜反反複複罵了好多回。


    呸!自己有女人有兒子的,偏將她家少爺哄得五迷三道?真正是那誆人的精怪,少爺罵的半點兒沒錯!明柳憤憤,若不是因為秦王力挽狂瀾是人人心中的大英雄,她可忍不住這口氣。


    褚瑜還不知道自己在明柳心裏成了那不要臉勾引人的淫.魔,他轉頭推開窗戶往外看,李勳正在城下讓人開城門。


    城裏有宵禁,此時城門大開,月色之下空曠的街道上空無一人,顯得有些寂寥。


    呂遲給窗戶裏透進來的冷風一吹,跟著迷糊醒了過來,他半坐起身,抬手揉揉眼睛問道,“到了嗎?”


    褚瑜恩了一聲,後將窗戶關上。收回視線就見呂遲才清醒就抬手摸了摸褚宏安的臉。


    他皺起眉頭,聯想到呂遲那雙就愛胡亂摸的手,沉聲道,“你在宏安身上胡鬧什麽?”


    呂遲收回自己的手,仰起頭看他,有些不明所以,迷惑道,“我沒胡鬧,我就摸摸他還燒不燒,”他頓了頓,滿眼懷疑的看著褚瑜,“你就半點不關心他?這可是你兒子來的,你若是想看看他又不好意思,我背過身去便是。”


    呂遲說著還真似模似樣的轉過身去不看。嘴上不關心,心裏哪兒能不牽掛?呂遲想,總是自己兒子呢,興許隻是怕羞。


    褚瑜啞然,又聽著他念叨,“我爹從小和我說,我是家裏的寶,這話你沒同你兒子講過吧?我瞧他又是難過又是後悔的模樣,定是因為怕你呢。”


    他的確從來沒有對褚宏安講過這樣的話,不僅是這樣的話,褚瑜回想起來,自己似乎連一丁點兒體貼的話也未曾同褚宏安表露過。褚瑜的視線落在褚宏安滿是傷病的身上,說心裏完全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有褚宏安時,褚瑜也不過才呂遲的年紀,他常年在外曆練,彼時年輕,通房有了身子也未曾有過多少關心,臨了有抬她作妾的念頭,卻不想褚宏安的母親命薄,生產時未能挺得過去,當場去了。


    就是那樣,褚瑜也不過隻在褚宏安滿月時抱過他一回,後頭一年裏頭沒有兩回見,每回也不過匆匆幾眼。褚宏安自小懂事,三歲半起便在練武場裏跟著武師練武,不吃苦不喊累,隻想做出點成績得到褚瑜的認可。此回莽撞將自己弄成這樣,又連累了十幾個軍士,想必心中的苦痛比身上更甚。


    褚瑜正垂在膝頭的指尖動了動,後慢慢的將手放到了褚宏安的額頭上。


    呂遲還不放心,連連問,“你摸了嗎,摸了嗎?”


    褚瑜才醞釀起來的情緒給他聒噪的小聲弄得煙消雲散,可那一瞬間的觸碰卻讓他心底長久以來自己也十分在意的鬱結消散了些。


    他是個極其不合格的父親,褚瑜清楚的知曉這一點。


    明柳拉住呂遲,小聲道,“摸了摸了的。”


    呂遲於是抿嘴一笑,回身拍拍褚瑜的手,“挺好挺好。”


    那模樣跟誇讚褚瑜乖巧一模一樣,褚瑜強忍著捏死這小東西的衝動,幹脆閉上眼睛假寐。


    馬車再行半個時辰,便到了宮門口,呂遲穿好衣服又囑咐明柳務必帶上自己的小箱子,而後撅起屁股在馬車角落裏摸出一隻小布袋子,也不知是什麽,隻神神秘秘的下了馬車。


    “小乖乖,”褚瑜耳邊聽著呂遲念念,眼睛瞧著他從馬車上下去,後從布袋裏掏出一隻胡蘿卜送到馬兒嘴邊,“獎給你吃。”


    那平時不要人碰的汗血寶馬先是給呂遲一頓揉毛,後竟開頭真哼哧哼哧將那胡蘿卜啃了個幹淨。後還磨磨蹭蹭的貼著呂遲的臉,討要下一個。


    褚瑜的馬平時都是自己親自喂養,不認旁人。誰成想這小半日的功夫不僅給人拉了馬車,如今變節變的更是徹徹底底。


    呂遲也十分耐性,站在宮門口拿出一根又一根,大有喂完的架勢。


    “呂公子。”褚瑜開口,立馬給呂遲駁了。


    “叫我阿遲!”他頭也沒回的糾正褚瑜。


    褚瑜徑自跳過稱呼,上前將那袋胡蘿卜拿了過去,後抬手在馬脖子上拍了下以示懲戒。


    汗血寶馬哼哧哼哧喘了兩口氣,不太樂意的將腦袋轉了過去。


    棗木從馬車上下來,猶猶豫豫的和呂遲講,“少爺,裏頭的公子是不是現在抱出來……?”


    褚宏安還昏睡著,自己走路鐵定是不成的了。


    “哪裏要你抱,他親爹在呢。”呂遲想的理所當然,自然又是將自己代入了進去。


    他見褚瑜不動,以為他是不想抱,連忙勸道,“我小時候發燒,我爹抱著我在屋裏轉了一晚上呢。”


    一旁站著的李勳心想,你爹同秦王有什麽關係,又如何能一概而論?


    呂遲不管其他人,他將褚瑜手上的胡蘿卜拿回來,抬手將他往前推。褚瑜也不過隻一頓,便真的上前探身進馬車裏將褚宏安給抱了出來。


    李勳站在一邊,這一晚上連連震撼,這會兒是連話也不想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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