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


    殷色可上前仔細查看,見慶雲身上並無傷痕,這才放心。


    “沒事!隻是接下來我們必會被海捕通緝,恐怕是要躲一段時間了。”


    慶雲歎息道。


    艨艟破浪,一路向西,沒想到宗羅雲的家傳技藝竟然真的包括抄舟。


    路過爆湧泉時,又遇泉湧,幾隻路過的夜鶯似乎受了驚嚇,啁啾不停。


    “哎?這就是所謂月下潮湧鶯細啼吧?”


    宗婆非本出關外勿吉,雖然華語流利,但終究是後天所學,對於潛台詞的理解就差了許多火候。


    方才他在西門聽過酈侯爺殷色可戲弄小校的對話,便把殷色可所說月下潮湧鶯細啼的奇景當了真。


    此刻見到眼前景象,宗婆非隨口便問了出來。


    “月下潮湧鶯細啼?倒真是貼切啊!”


    慶雲年紀尚淺,完全無法領悟到那些鶯鶯燕燕的潛台詞。


    他隻是覺得宗婆非所言意境頗佳,便也跟著起哄。


    蕭鋒和宗羅雲卻已經琢磨出不妥,宗婆非怎麽能說得出如此風月令口的話來?


    他們的目光在眾人身上轉了一圈,見酈道元與殷色可抬頭望天故作未聞,心中便猜了個大概。


    酈道元是親眼見過殷色可手段的,此時心中也最為感慨。


    論年紀這殷姑娘還小了慶雲半歲,可是演起戲來老道自然,翻臉殺人更是決絕果斷,著實是個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經過這一夜,酈道元再看殷色可那天真無邪的笑容,心中總是會泛起一絲寒意來。


    舟行轉向湖南撞岸,慶雲在船底鑿出一道縫隙,隨後與蕭鋒聯手,以掌力再將艨艟送回湖中。


    縫隙的漏水並不嚴重,足以支持船行到水深處。


    沉船湖底,便能斷去敵人的追蹤線索,這自然出自宗羅雲這名老忽律的反偵察經驗。


    借著夜色,一行六人直入曆山。


    有酈道元的指引,山川險處無迷途。


    曆山南麓峭壁有一處不起眼的山洞,


    洞中有水源,生兩孔,山風灌入,時如龍吟,時如鳳唳,絕壁一側稱龍泉,樊籠一側稱極樂。


    這一段文字出於酈道元的私人遊記。


    龍泉洞與極樂洞的命名也是因酈侯爺的一時興起。


    其時此地荒僻不毛,根本沒有人在意這樣的絕壁石穴。


    因此隻要用岩石封住極樂洞,便再無人能尋到此間。


    酈道元,宗羅雲以及宗婆非都是野外生存的好手。


    一夜之間,這天然石洞便也被收拾出了幾分家居模樣,連沐浴出恭的區域都已劃分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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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這多半還是出自天公鬼斧,清泉自可沐浴,絕壁堪以出恭。


    曆山本屬魯中丘陵北廓,和泰山一脈相連,本應是晁天王的勢力範圍。


    可是慶雲一行各具神通,竟然在毫無準備的前提下找到最適合蟄伏的所在一夜搭窩,


    無論是手眼通天的山東呼保義,還是草頭山神晁天王都不曾料到。


    三日來呼延雙鞭和晁天王的人手幾乎翻遍了官道沿線以及山中村舍各種可能的據點,卻始終沒能查到有關慶雲一行的任何蛛絲馬跡。


    山洞之中,六人在苦熬一夜之後,便分為兩兩一組輪番休息,值勤,覓食。


    第一天大家基本都是在休整恢複,調整狀態。


    到了第二日,這才得空開了個小會。


    “慶哥哥,你是怎麽看出王姑娘有問題的?


    我見那日你急急忙忙要去攔蕭王爺,難道是未卜先知?”


    殷色可快人快語,先挑了緊要處發問。


    “你們沒有看出來?”


    慶雲撓頭道。


    眾人麵麵相覷,沒有一個敢接話,慶雲隻好自揭謎底,


    “那崔文若的武功不弱,在檀宗也算是數得上的好手了。”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讚同,但目光之中仍是一片迷茫,齊望著慶雲等他繼續把話說下去。


    “蓮足居士與崔文若那一戰,崔師叔並沒有放水。


    可是蓮足卻勝得如此輕鬆。


    我覺得就算是蕭王爺登台與蓮足一戰,怕也未必能在十招內取勝。”


    “何止十招,至多打個平手。”


    蕭鋒不是妄自菲薄之人,但他見識了蓮足居士的功法古怪,自知沒有絕對勝算。


    “但是王家姑娘卻能一掌將他擊退,這等功力莫不是要直追華陽覺法?”


    酈侯爺對招親沒有興趣,當日拉了宗婆非在集市上胡吃海喝,並未親眼目擊擂台之戰,


    此刻聽慶雲解說,自然就受其邏輯牽引,故而反應最快。


    “不錯!若是能一掌擊退蕭王爺這樣的高手,相必隻有華陽覺法這樣的人物了。”


    蕭鋒雙眉緊鎖,似乎懂了,但又有許多關鍵處想不通。


    慶雲繼續說道,


    “崔文若和蓮足是真打,那麽王姑娘與蓮足就是在演戲。


    一掌之間,要演得像模像樣倒也並非難事。


    前天那個局,明顯是有人針對我們所布。


    他們熟悉蕭王爺的往事,利用人假扮王妃引蕭王爺上鉤,所以必有線人來自南朝。”


    “也就是說,應是濟陰那批忽律軍做的手腳?”


    蕭鋒試探著問道。


    “不!別忘了,這個局最關鍵的部分是另有一批人利用呼延雙鞭給我的令牌混入元提府刺殺了元提與拓跋陪斤。忽律的人不可能拿得到這塊令牌。”


    “我們當中有奸細?”


    宗羅雲當日一同陷在王府,他聽呼延雙鞭說得明明白白,保義的令牌各有編號不可複製。


    既然呼延雙鞭賜予慶雲的令牌被盜走,那麽一定是身邊這幾人做的手腳。


    他警惕地掃視了一圈,發現其他人似乎也和自己存了一樣的心思,目光中都帶著驚疑和恐懼。


    好在慶雲馬上做出了澄清,


    “不!關鍵就在這裏。


    呼延雙鞭給我的令牌,還在我身上。”


    他從懷中取出了那麵保義令牌,向眾人展示道。


    “那,難道是呼延雙鞭說謊?他要陷害我們?”


    呼延雙鞭當時的言語,蕭鋒也是聽得真切,此時慶雲出示的種種證據,徹底把他搞蒙了,隻能做出了這個最不可能的假定。


    “不可能,也沒有必要。


    呼延雙鞭如果真要對我們不利,何須使用這樣的手段?”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慶哥哥你別賣關子了。”


    “設這個局的人既不是忽律,也不是保義,而是第三股勢力。”


    酈侯爺已經被慶雲天馬星空的邏輯整崩潰了,


    “第三股勢力?哪裏還有第三股勢力?”


    “有!天宗!


    他們在南北兩朝都有潛伏,他們才是這此事變的真正推手。


    真正想奪山東,裂土而王的,不是忽律,


    是天宗!


    有實力做這樣一個完美陷阱將我們拉進來的,也隻有他們。


    天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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