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隱絕望之際,那扇門突然“轟隆”一聲。


    星隱嚇了一跳。


    不會吧,想起了昨夜之事,是任何人都會留下心裏陰影的。


    那黑白二煞不會這麽記仇,找上來吧。


    又是鎖落的聲音,星隱見狀,趕緊如如老鼠般滾進了床底下。


    從外麵明亮的光線中,邁進的是一隻青色上麵繡絹花的女性鞋子。


    星隱當場評論,這隻腳肥肥的,好像要將鞋子撐爆。


    緊接著就看見四隻爪子的東西甚是輕佻地走進來。


    “黑尾?”


    有種死灰複燃的希望。


    可惜鑽進去容易,鑽出來難。星隱在床底下怎麽也出不來了。


    如花自從被從架子上卸下來之後,便是一腦門風地衝向周家。可是聽老媽子講,這群少俠沒到五更天就都走了。隻說主人不在家,他們住在這裏是不問自取,是盜。還給了老媽子些錢,全當住宿費。


    如花便是出了周家,沿著周家那一條路,一路詢問打聽,這才知道了這群仙師的落腳之處。


    如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尋找,甚至確切地說是找到那個星隱。自己是因為他再也回不去萬豔閣了,可是如花隱隱覺得自己以後人生的路就在他那裏,不論如何,要找到他。


    幸得這隻黑貓的出現,如花輕而易舉地從有幾十間的客棧找到了星隱所在的房間。


    但是如花不知道這間房是不是星隱所在的地方,於是用烏鴉嗓子細聲細氣地喊著“星隱”的名字,可星隱聽來就好像是磨砂的聲音。


    真想叫她閉嘴!


    可是她是自己唯一逃出生天的機會啊。


    好在黑尾似乎甚是了解自己,邁著它優雅高傲地步伐朝床底處走來,星隱瞧見它隻往床底稍稍探了個頭,還將自己蓬鬆多/毛的尾巴,放到翹到前麵,正好在擋板之上,似乎屈下尾巴很是苦難,便就是扭頭就走,即便是看見了星隱在那裏。


    你個臭貓!星隱暗罵。


    星隱隻好自救,在狹小的空間內盡量縮小自己的身體,然後彈起來朝床板撞去,發出一陣悶響。


    幸虧如花不是那隻臭貓,很快就發現了床底的動靜。於是伏在地上,發現了卡在裏麵的星隱。她先是驚訝幾下,沒想到星隱的縮骨功竟然這麽厲害,這個床縫的高度隻到她的腳腕那裏,他也爬的進去,這人莫不是水吧,流進去的?


    星隱瞧著如花那兩隻眯眯眼,直直地瞧著自己,整個人如一攤爛泥地糊在地上,


    “這丫頭發什麽楞呢?”


    於是鼓起眼睛朝如花瞪去,如花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要幹的正事。渾身的膘肉呈波浪一樣在星隱眼前湧起來,接著又隻能看見如花那一對快要撐破鞋子的肥腳。


    如花起了個馬步,卯足力氣。將那實木多人大板床抬離了地麵。


    不再有壓迫,星隱毫不費力地滾了出來。


    如花又是“騰”地一下放下床。趕緊去給星隱鬆綁去,可是這不是普通的繩子,這可是由星塵設口訣而念的繩子,沒有星塵的命令,這繩子是解不開的。


    星隱又不說話,如花解繩子解的是抓耳撓腮,而且這繩子似乎越解它就越緊。


    勒得星隱腦門上的青筋都出來了。


    黑尾端著屁股坐在不遠處,甚是優雅地看著兩人。如花解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抹頭上的汗,接著不經意間甩了星隱一臉。星隱頗為忍耐地閉上眼睛。


    “星隱,你別光閉眼啊,你倒是講話呀,你們這些仙派的繩索好難解,我這麽個手巧的人都解不開。”


    如花還沒有說完,星隱的兩道幽怨的目光直直地朝如花的大餅芝麻臉上刺來。


    “你這是何眼神?”如花好想一巴掌拍下這恩將仇報的眼神。


    星隱張了張自己的嘴巴,吐了吐自己的舌頭,以示意自己被禁了言。


    如花也有聰明的時候,


    “哦,你是不能講話了是吧?”


    星隱甚是絕望地點了點頭。


    如花揚起那肥肥的手掌,很是滿意地拍了拍星隱的頭。


    星隱兩眼怒視。


    如花訕訕地收回了手。


    “就是覺得你不那麽趾高氣揚的樣子還是蠻討人喜歡的,之前那副恬不知恥的樣子讓人覺得你著實欠揍。”


    星隱……


    如花好像這一坐就是要與星隱徹夜長談的趨勢。


    “欸,你知道嗎?昨晚我看見了什麽?”


    如花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星隱內心甚是鄙夷,還能什麽,美女美女沒有,幹屍,二煞倒是一大堆。幸虧自己暈了過去,不然內心陰影麵積更大。


    如花也不期待星隱的迎合,自顧地講下去。


    “我先是看見幾隻紅色的蝴蝶,可漂亮了,它們會像星星一樣發光,然後我就看見了一位極美的女子,我這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美的女子,就連洛城最美的心憐姐姐都沒有她一根頭發絲漂亮”


    紅色蝴蝶,女子?


    星隱的腦海裏閃現的那個女子的身形,杳然獨立。卻看不見她的麵貌。


    如花仍在絮絮叨叨“真的,我都找不出詞來形容她,她就是天上的神仙姐姐。”


    最後如花總結一句,“是神仙姐姐救了我們,並把危害洛城多年的黑白二煞給殺掉了。”


    如花講完,星隱不耐煩地打了個哈欠。


    這是他第一次了解,女人是如此婆婆媽媽,絮絮叨叨。簡直叫人不耐煩。


    如花覺得星隱此行為甚是侮辱了他們的救命恩人——仙女姐姐。


    於是很仗義地一腳將星隱踢到了門檻邊。


    此刻的星隱猶如深閨怨婦,有苦說不出。


    極淵魔都的棠姬殿內。


    安流頭戴風帽身著黑袍,低頭供侍在一旁。鬢發垂出了兩絩,都用扣珠編成細辮。


    盅蠶胚珠閃著幽光,棠姬幽然睜開了眼睛。


    極淵的風穹垂入眼簾。


    “少主”安流輕輕叫道,帶著卑微服從的語氣。


    棠姬從黑紗內伸出一隻手,那隻潔白的臂膀上都翻著寒光。


    安流上前一步,牽住那隻手,棠姬站起來,甚是輕慢地甩開那隻剛剛扶著自己的手。


    隻有一點點的柔軟冰涼在安流的手中轉瞬即逝,不過每一次這樣的感覺都深深地刻在安流的心裏,成為了心髒搏動的每一次的感覺。這樣的感覺隻會讓他更加地忠誠少主。


    如影如流,便是安流對少主的使命。


    “那是誰?”棠姬不帶一絲彎度的聲音。


    “那是北洋上神,空渡。”


    “空渡?”棠姬對什麽天界的神仙一無所知,她隻需要知道天魔兩界乃是畢世的宿敵就可以了。


    安流解釋道“空渡,無量,苗紫與半穹是從太古洪荒繼承到現在的五格唯一上神,安流知道少主不甘心,但是少主千萬不可輕舉妄動,那四位上神是五格至尊,魔尊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棠姬拿起了那盅蠶,指尖輕輕地摩挲它。極輕的聲音,“那我要用何來喂養我的盅蠶呢?”


    “安流願意替少主到冥界的化陰池裏,那冥界的化陰池乃是聚集了比雙煞更為厲害的五格煞氣,將盅蠶放進去,定比吃了那黑白二煞的魂靈要好。”


    從頭至尾安流都是低著頭在同棠姬講話,棠姬目光流轉到寢殿處,隻有那灼紅的血棠在這黑色的布置中最顯眼。榻前一棵十六杈的星魄燈,隻因自己之前曾感歎過,那極淵魔都上的幾顆星星很亮。安流便去天上擒了幾個不知名的小星的靈魄放入了這琉璃燈內。


    棠姬驚奇,原來星星也有靈魄。


    可是現在,她瞧著這十六杈的星魄燈甚是心煩,一下子就將它推倒了。


    三十六顆星魄飛了出來,晶晶亮亮的,好似螢火蟲被凍在了冰塊裏飛舞,顏色甚是涼人心情。一顆兩顆墜落在棠姬的肩頭,綴在棠姬的裙角處。


    安流不覺地抬起頭。


    少主的眼睛淡去了先前的漠然之態,流出柔和的光芒,好似晨間小鹿懵懂的眼神,從無所畏懼,對一切漠然地她,竟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一顆星魄墜落在她的掌心。


    少主好似安流心裏一幅美麗的畫,越賞越美。


    安流的內心從來沒有感情的盈動,作為魔,任何魔內心有柔情的盈動都是大忌。


    這是塚魔一直告誡他的。


    隻有內心無感情,才能一直守護少主,可是剛才心房那塊擊過來的柔軟是什麽?


    安流霍然低下下頭去,他不敢再看少主一眼了,再看一眼都是對少主的褻瀆!


    棠姬瞧著這盈盈的魄靈,很是柔軟又很是冰涼,似晨間血棠上輕盈的露水,棠姬曾吃過那露水,血棠上的露水都是甜的,那這魄靈呢?


    於是乎棠姬自己都不理解自己的行為,將那魄靈放進了嘴中。


    無甚感覺,似隻是吸進了一口空氣。


    那魄靈進入了棠姬的口中,變化成了一股氣。


    原來天上的每一顆星星的魄靈,都是由五格那些純善的生靈死後的一魄寄生的。這一魄可能是一份靈力也可能是一份生靈一生的念想。


    現在棠姬吃的就是這不知名的魄靈的念想,那是一位相思女子的一魄,甚是苦澀而甜蜜的一魄。


    那一相思魄化作氣甚是輕易地進了棠姬的心房,棠姬的心房內除了生理上的跳動,一點感情色彩都沒有,空白一片,滄慌一片。


    那顆相思魄便落了下來,成了那裏唯一的紅豆色的丁點色彩,肉眼都察覺不到。


    可是棠姬卻感受到了,心不知為何地苦澀起來,棠姬雙手覆上心門處。


    怎麽回事兒,怎麽會如此苦澀,那苦澀繼而又轉成甜蜜,這樣的過程隻不過眨眼間就消失了,可是給棠姬帶來的衝擊無異於萬年時間所一下子帶來的。


    安流察覺到了少主的變化,


    “少主,怎麽了?”


    棠姬卻將安流一鞭子抽遠。


    “啊~”一聲幹吼。


    星隱劫後餘生地從地上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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