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好似在這刹那之間定格。


    鬼頭陀扭頭望去,目光一閃,卻是喃喃道:“怪不得本尊未曾察覺,竟是埋在了地下!”


    雖是叫師狂找到了姚心雨,鬼頭陀麵上亦是冷笑不止,卻見師狂變回了人形,動作極為輕柔,比之冷蕭對姚心雨的態度也是不遑多讓,目中隱隱帶著幾分恭敬之意。


    可待他查探了一番之後,卻終究是麵色難看,方才鬼頭陀之所以未曾感知到姚心雨存在,隻因姚心雨已是一個死人!


    師狂本就性格暴躁,此刻更是恨不得將冷蕭五馬分屍,心中暗暗想著,若非冷蕭帶走了姚心雨,若非耽擱了這許久,或許姚心雨還有救亦尚未可知!


    卻見他放棄了白彤二人,驟然朝著冷蕭猛撲了,蒼玨頓時尖聲叫道:“小心!”


    鬼頭陀口中又是散發出一陣腥臭氣味,目光冷淡,低聲道了一句:“閣下還是先管好自己吧!”


    便見他大口一張,口中又是噴出一口幽綠色液體來!


    蒼玨麵色急變,瞬息在麵上散出一道靈氣光膜,然而這光膜卻在那幽綠毒液之下緩緩稀薄,已是撐不了幾息!


    蒼玨發出聲聲低吼,可鬼頭陀的八條腿便好似釘在了地麵上一般,牢不可破,叫蒼玨如果掙紮都是無法脫身!


    白彤與煙兒二人已是不知所措,二人實力低微,根本力不從心!


    眼看師狂亦是撲至冷蕭身前,一爪轟然朝著朝著冷蕭落去!可冷蕭仿佛是不曾看到一般,一雙眼睛直直望著不遠處,卻是下意識喊出了聲!


    “雨子!”


    師狂瞳孔一縮,來不及思考冷蕭是否施了個騙術,涉及姚心雨之事,寧可信其有!


    他霍然轉身,刹那之間瞪大了雙眼,卻見姚心雨忽然緩緩從地麵上浮了起來!


    師狂立刻怒吼一聲,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與此同時,鬼頭陀亦是淒厲慘叫了起來,被蒼玨一掌拍飛了出去!


    蒼玨麵上驚疑不定,宛如做夢一般,方才他護體靈氣已然消散,眼看那毒液便要落下,正是在鬼頭陀獰笑之時,那毒液竟忽然倒流,徑直朝著鬼頭陀飛了過去!


    鬼頭陀精神稍稍鬆懈,一時還未反應過來,那毒液已是撲了他滿臉!


    亦有濺開的細碎毒液,也並未再落在,反是緩緩朝著天上飄了上去!


    這刻,莫說姚心雨與那毒液,冷蕭竟也覺得自身好似沒了重量,便如同是在那陰山之內一般,要朝天上飛去!


    他連忙身子往下一沉,穩住了身形,再看姚心雨,已然是被師狂抓住了腳踝,拉了回來。


    鬼頭陀猶在嘶吼,隻是聲音卻是漸漸輕了少許,這畢竟是他的毒液,他自身有所抗性。


    便在這刻,所有人都是顧不得進攻彼此,一個個好似失了魂一般,皆兀自抬頭朝著那天空之上望去!


    此刻已是夜深,無星無月,漆黑如墨,若非幾人身上散發出靈氣光暈,不說伸手不見五指,亦差不了多少!


    可便是這一霎之後,那天幕之上,好似升起一道烈陽,燦燦光輝,瞬息照亮了整個南域,將整片天地刹那之間染就濛濛之色,如隔雲霧,飄渺不已,卻是恍如白晝!


    透過那白茫茫一片,極目遠望,自那似有若無的“雲霧”之中,隱隱綽綽浮現一片又一片古拙之物,好似青石雕刻,有雲紋,有鳥獸,有山水,有蒼茫天地!


    片刻之後,那朦朧之意漸退,竟是顯露一座巨大石橋來!


    說是巨大,實則遠遠望去甚至不及飛鳥,那石橋好似站不下幾個人,又好似無邊無際,可納眾生!仿佛乃是一座拱橋,可細看又是筆直道路,分明立於天空之下,相隔蒼茫,卻又好似臨天而立,隻要站在橋上,踮腳便可觸碰到天際!


    石橋乍現,便是叫人心中無端升起一抹敬畏之意、渺小之感,需知,便是那分神修士,縱然耗盡了修為,也休想淩駕這九天之上,那平平天幕,永是高高在上,叫人不可觸之!


    而今,卻憑空便是生了一個足可觸之的機會!


    然而,這本該是叫所有人趨之若鶩的機會,卻反倒讓南域眾修士避之如避蛇蠍!


    便是那鬼頭陀,亦強忍著痛楚,八條腿死死釘在地上,唯恐被吸攝了上去!


    他驟然嘶吼一聲:“踏仙橋,竟是踏仙橋!”


    師狂雖一手死死抓著姚心雨,兩眼落在踏仙橋之上,一瞬不瞬,目中有畏懼,有退縮,亦有渴望,有衝動!


    “踏仙橋千載難逢,行蹤飄忽不定,史冊之中亦不過寥寥數字記載,不曾料,我師某有生之年竟能遇到!”


    “仙橋若不渡,永世做橋奴;仙橋若渡之,可將群仙踏!”


    不過片刻之間,那天上已然是浮起一顆顆黑點,仿佛潔白宣紙之上被濺上了點點斑駁墨跡。


    隨著時間流逝,那天幕之上墨點越來越多,然而,那又如何的什麽墨點,那分明乃是一個個生人!


    或有修士,中途霍然驚醒,靈氣湧動之間又是落了下來,可更多之人,卻不多時便沒入了那踏仙橋之中!


    蒼玨目中閃過一絲意動,顫聲道:“老夫修為多年未曾突破,再有數十年,或許便要壽終正寢,如今機會擺在麵前,可老夫卻心怯了!”


    “心怯而去,不過死路一條!”


    他分明才是在感慨之際,身形卻是驟然一動,趁著鬼頭陀不備之時,那手掌之上好似浮現起一個蒼鸞爪影,不過眨眼之間,已然臨近鬼頭陀身側!


    鬼頭陀仍是鬼麵蛛原形,足足有十二顆眼珠,環繞了頭顱一圈,縱然是被毒液腐蝕了三顆,顯得猙獰可怖,而餘下九顆眼珠卻是倏然直勾勾盯上了蒼玨!


    他口中驟然發出一聲低嘯,卻已是被蒼玨一爪抓在了臉頰之上,直接撕扯下半張嘴來!


    那鬼頭陀厲聲嘶吼,口中驟然噴吐出一串念珠,那念珠驟然分開,竟是直直朝著自身眼珠沒了下去!


    足足十二顆念珠,便是沒入了十二顆眼珠之中,餘下一顆母珠,便是瞬息金光一閃,沒入了那腹部鬼臉之中!


    便是母珠沒入刹那,鬼臉之上的猙獰盡褪,竟是換上了一股寶相*之態,好似佛陀普度眾生,輕輕朝著蒼玨吐出一字!


    那鬼臉口吐箴言,一個金色字符瞬息便是落在了蒼玨胸膛之上,叫蒼玨胸膛都是塌陷了一分,鮮血狂噴。


    白彤連忙上前,從袖中取出幾枚丹藥,一股腦全塞給了蒼玨。


    此時此刻,眼看那已是追趕冷蕭而去的沐尋禮、北冥鯤、宇文金拓三人,赫然便高高立在那天空之上,距此足有千萬裏,隻見三人神色與方才師狂的神色一般無二,既是向往,又心存疑慮。


    便是冷蕭望去之時,那三人死有所感,亦遙遙望來。距離雖遠,可這三人乃是分神修士,此刻便好似麵對麵對視一般,清晰入眼!


    冷蕭連忙垂首,這三大分神卻已是趕了過來!


    千萬裏之遙,叫元嬰修士奔走,或許要一兩個時辰,可對於分神修士而言,不過片刻而已!


    師狂與鬼頭陀立刻麵色一變,此刻不由化作了人形,卻見鬼頭陀左眼眼眶被腐蝕了一塊,露出殷紅血肉,皮膚本就漆黑醜陋,此刻便好似腐爛了一般,一顆眼珠子大半耷拉在了外邊,令人生怕它隨時都會落下。


    卻見他身形一動,拉著師狂便要離去,蒼玨如何能夠叫他這般輕易遁走?一如此前鬼頭陀所言,蠻族就算是南域修士交惡,卻也是人族一支,真要對起外族來,仍舊是要先放下成見,擰成一股!


    蒼玨不過了拖了鬼頭陀片刻,沐尋禮三人已然趕到,目光從冷蕭身上劃過,落在蒼玨身上,又從蒼玨身上劃過,緩緩落在那兩名妖修身上!


    沐尋禮第一時間竟未去搭理冷蕭,反是手中長劍一抖,驀然朝著鬼頭陀斬去!


    “你這妖賊,好大的狗膽!竟敢在我等麵前自作聰明!”


    那北冥鯤與宇文金拓麵上亦是頗為難看,比起被冷蕭男扮女裝遁走的羞恥,被兩個妖修蒙在鼓裏,更叫他們心中恥辱!


    需知,在他們這些傳承久遠的正道修士眼中,靈獸不過是人族飼養的寵物、坐騎,不過是煉器煉丹的材料,不過烹調所用的食材,即便是修成了妖,也不能改變這低劣的本質!


    鬼頭陀目中劃過一抹瘋狂之意,兩眼之中驟然綻放出十二道金色梵文,左右各六,心口亦是散出一片金光,比兩眼之光澤更甚!


    眼看沐尋禮三人朝著鬼頭陀衝了上去,蒼玨立刻便閃身到了師狂身邊,抬手便是一掌!


    師狂與蒼玨對上一掌,鮮血噴湧,一手卻仍是直直按著姚心雨肩膀,不肯撒手!


    蒼玨正要上前,那鬼頭陀自知不敵,為保全性命,竟是做了與沐尋禮當初一樣的選擇!


    卻見他驀然自爆了肉身,一股磅礴靈氣乍然湧現,將眾人都是掀飛了出去,好在靈氣大多被幾個分神修士所擋,冷蕭、白彤、煙兒三人並未有幾分傷勢。


    鬼頭陀便是此刻性命交關之際,亦不忘拉上師狂,仿佛情深義重,可那一道劇烈的靈氣波動,竟是好巧不巧的將姚心雨衝上了天空!


    隻一霎,姚心雨便已然是直上了雲霄!


    冷蕭不由大叫一聲,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腳步猛然一蹬地麵,便是順著這股吸攝之力衝天而起!


    師狂望著姚心雨背影,低低嘶吼一聲,鬼頭陀卻是瞬息拉著他遠去,遙遙飄來一個聲音:“師護法,莫要忘了,你欠本尊一命!”


    蒼玨反應絲毫不慢,可那兩道身影卻是如同穿越了空間一般,偏偏叫他抓之不住!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冷蕭懷抱著姚心雨,瞬息沒入了那朦朧雲霧之中,踏仙橋,橋踏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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