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狂風,烈焰呼嘯。李白輕描淡寫的一句“生亦何歡,死亦何懼”,委實把應龍氣得不輕,烈火劍氣轟然劈下,值此千鈞一發的當兒,李白腳下的朱昆忽然厲聲長嘯,半空中氣芒轟炸,它口中噴雲吐霧,忽然卷起一道水柱,猛地衝向李白脖頸上那道劍氣,在生死一瞬之間,將其打得偏移了半寸。


    劍氣直端端地沒入雲中,“嘶嘶”銳鳴了幾聲,在雲中炸裂開來,劍勢鋪天蓋地地湧來,原本就強盛的狂風此時更是肆虐大作,將朱昆羽毛吹得朝前翻動。


    應龍“咦”了一聲,本以為那大雕模樣的妖獸已然死在了火源劍之下,沒料到它竟然能再度猝起發難,還擋住了李白脖頸上那道劍氣,前後不過片刻,朱昆周身氣勢高漲了許多,仿佛睡獅蘇醒一般。


    李白又驚又喜,他方才本來都已視死如歸了,卻不想被朱昆救了下來,笑道:“昆兄,原來你還沒死啊。”朱昆沒好氣道:“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無緣無故朝我體內注入了一股寒氣,我會暈過去麽?”李白恍然大悟:“原來剛才你暈過去了啊?”


    朱昆看向應龍,鷹眸之中銳芒閃動,忽然改成傳音道:“不過,我對你那道寒氣卻極為親近,進入我體內後,好像喚醒了一股力量,我雖然也不是很明白,但我感覺現在和應龍鬥一鬥還是不成問題的。”


    李白聞言,哭笑不得,難怪朱昆適才噴出的那道水柱威勢如此駭人,他本意是想用那股寒氣幫它緩解灼燒疼痛之感,不料卻陰差陽錯喚醒了其體內的力量,但是那股寒氣是來自錦囊之中,錦囊又是方子巫所有,難不成,朱昆原來是幽冥界中的鬼物麽?


    念頭方起,便聽應龍笑道:“有意思,你這小家夥饒有意思。”朱昆腹部劍傷不知何時便已複原,一對眸子比起方才也清亮了不少,李白站在它背上,更能深切體會到那股攝人心魂的浩瀚汪洋之力。


    朱昆沒有開口,他凝視著應龍,心中略一盤算,尖喙陡然張開,一道細如箭竹的水柱猛地噴射而出,去勢極快,直朝應龍眉間而去。應龍雖沒料到朱昆二話不說便攻了過來,但它反應卻也神速,雖說隻伸了一顆龍頭出來,極不靈活,但它那對鹿角卻是極為堅硬。


    隻見應龍龍頭斜向下一擺,劃過一道赤焰弧線,朱昆噴出的水柱不偏不倚地被鹿角擋了下來,水柱撞在鹿角上,失了勢頭,變成水珠四散飛濺,被狂風卷得不知所蹤。


    李白定睛一看,應龍那對鹿角完好如初,依舊是連一條裂紋也未曾留下,半空中那柄烈火長劍,其上的赤焰噴吐如蛇,蠢蠢欲動,似是想要自行衝來將朱昆和李白砍得粉碎才罷休。


    應龍淡漠一笑,龍頭頗為輕蔑地揚了揚,道:“小家夥,你以為從肚子裏麵噴點水出來,就能把火澆滅麽?”說罷烈火長劍一抖,又射來一道劍氣,朱昆張口噴出一道水柱,水火在半空中相撞,赤焰噴吐飛舞,水汽彌漫四周。


    赤焰好似一條火龍,水汽則似一隻鯨魚,在半空中糾纏拚鬥,互相撕咬,五行之中本是水克火,但應龍用火珠催引出來的那柄長劍不知是由什麽製成,其上的火焰非但溫度極高,還頗有靈性,在蘊含龐大勁力、靈力的水汽之中,非但半點凝滯,反而氣勢大盛。


    那月牙似的劍氣縱橫破空,往往一劍劃過,水汽便被斬成了兩半,不等其重新愈合,劍氣又月牙劍氣又調轉方向,轉而砍向水汽最為薄弱之處。


    朱昆身形停在極化風上,大口喘著粗氣,雖說李白錦囊之中那股寒氣,陰差陽錯地催發了它體內塵封的力量,它能夠借此凝聚水霧甚至隻是水屬靈氣成威力強悍的水柱,但朱昆使用起來卻極為不嫻熟,不能發揮其萬一之力,有種自己明明隻是一隻蒼蠅,卻舞動著一柄重劍的無力感。


    水火交融,過得片刻,朱昆氣勢被應龍壓製得越來越厲害,其身形也上下顛簸左右搖晃,忽聞一聲裂空長嘯,烈火劍氣劃破水霧,呼嘯掠空,疾斬過來,朱昆身形龐大,再加上氣力不支,抵擋不住,左翅登時被氣劍砍中。


    但見赤焰如星光噴吐,朱昆左翅上鮮血激射,應龍森冷一笑,道:“若是沒了那團勁風,你就不過是一身形大了點的雕而已。”火源長劍一抖,第二道劍氣轟然劈來,既不朝向朱昆,也不朝向朱昆背上的李白,而是直直對著朱昆身形底下那一大團極化風。


    極化風被劍氣劈中,嗚咽鳴嘯一聲,勁風登時如一盤散沙般散亂開去,朱昆左翅負了重傷,龐大的身形又沒了極化風依托,頓時失了平衡,後背一傾,帶著李白從雲端朝下空墜落。


    李白心中大急,但覺周遭風聲呼呼,他滿頭黑發被吹得朝上飄舞,慌亂之中,似是聽到朱昆低沉萎靡的聲音道:“小白,抓、抓住我,可千萬別鬆手。”話音方落,朱昆鳥腹部轟然撞在洛神山南側的一座小山頭上,土石崩碎,鳴響如嘯。


    李白雖然沒有直接撞到山頭之上,但仍舊被摔得七葷八素,在朱昆背上來回滾晃,險些掉將下去,他見朱昆左翅上鮮血汩汩,烈火灼燒著傷口,本欲再朝它體內灌注一縷寒冰之氣,但一想到它可能會再度暈厥過去,應龍若是乘勝追擊,他和朱昆都活不了。


    念頭疾轉之際,朱昆身形從那座小山頭上被高高彈起,又朝洛神山前的原野之上墜去,下方本來兀自怔怔出神的眾人,此時見狀,嘩然大作,紛紛四散開來。


    “砰!”一聲悶響,朱昆筆直地墜落在洪水席卷過後的泥淖之中,濺起漫天的汙泥水花,漆黑如墨的羽毛之上登時染上了一層灰黑色泥漿。


    而在朱昆墜地前的那一瞬間,李白忽然覺得它後背變得無比綿軟,好似一團團棉花,那足有萬斤的墜地之勢,被朱昆忽然變得綿軟的後背卸去了九成,剩餘的一人將李白身形震飛了一丈高,隨即斜斜落在泥潭之上,白淨衣衫頃刻間變了顏色。


    李白從泥潭中爬將起來,周身渾然沒有一點傷痛,他雙足一抬,飛也似地奔到朱昆身旁,雙手抱著其尖喙,厲聲叫道:“昆兄!昆兄!”


    朱昆那千斤身體從萬丈高空墜下,早已不知是死是活,哪裏還能應答?


    李白心中砰砰直跳,他心知肚明,朱昆雖然被應龍重創,但還是能便會原樣,若是如此,那下墜之勢也不至於如此駭人,它也不會摔成這般模樣。


    朱昆是為了保護自己,用它那龐大柔軟的身體,幫自己卸去了墜地時候的勢頭。


    一念及此,李白再也不能平複下來,抱著朱昆歇斯底裏地喊叫。周圍的帝女神殿弟子瞧在眼中,李白每喊一句,她們心便好似被一隻手揪了一下。


    冰君靈和冰君鏡飛也似也衝將過來,當是時,朱昆那龐大的身形忽然騰起一陣白煙,氤氳變幻之中,其身體倏忽變回了原來的圓滾滾小妖獸模樣,但見它腹部鮮血淋漓,左翅更是已然折斷,雙眸緊閉,神色極為痛楚。


    洛神山巔,應龍厲聲狂嘯,張狂桀驁,李白將朱昆小心翼翼地抱起來,沉聲道:“兩位尊首,朱昆就拜托你們了。”隨即看向那屹立於山巔的應龍,雙眼之中殺意大作。


    冰君靈急忙道:“李少俠,你……”李白長發飄舞,臉上神情冷若冰霜,沉聲道:“那孽畜恐怕又要噴岩漿了,你們先帶著帝女神殿弟子逃命去罷。”冰君鏡杏眉一凝,肅然道:“不可,我帝女神殿便是戰死,也決不可臨陣脫逃。”冰君靈看了李白一眼,心知今日大勢已去,歎了口氣道:“李少俠也隨我們走吧。”冰君鏡聽聞此言,難以置信地看向冰君靈,道:“你怎麽可以……”李白將朱昆遞給冰君靈,笑著搖了搖頭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朱昆它受了很重的劍傷,有勞尊首了。”


    冰君靈輕輕接過朱昆來抱在懷中,心知此時即便一萬匹馬也拉不回來這少年了,當下歎道:“那你萬事當心,若是遇見帝女大人了,千萬要將她帶出來,但留一口真氣在,便不怕不會東山再起。”


    李白朝她抱拳行禮,隨即轉身便向木靈鼎走去,帝女神殿眾人靜默無言,卻紛紛為他讓開一條路來,李白走到木靈鼎跟前,雙手輕輕撫摸著鼎身,從指間傳來一股血脈相連的氣息,令他血液仿佛要沸騰起來一般。


    良久,李白從懷中取出火如意來,將其輕輕抵在木靈鼎之上,這仙靈五寶中的兩件仙器,通過李白體內的《太白詩經》功法為媒介,此時雙雙歡鳴,李白想起冰君水以蚍蜉之力撼參天大樹,嘴角輕輕一笑,神色無比堅毅,道:“雖千萬人吾往矣,昆兄,那火龍搶走的,我會通通替你拿回來。”


    說罷,他沾滿了汙泥的白衣騰起一卷,身形憑空一躍,便鑽入了木靈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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