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杭熄掉車子的火,拔出了鑰匙。雙手握著方向盤,他的眼睛盯著前麵那個路口。


    是個幽深的巷子,盡頭沒有燈。不會突然竄出來一隻怪獸吧,想來也就怪獸這種存在值得陸添那個怪咖求他幫忙吧!


    他打開車門走了出去,剛下過雨的地麵,可是地麵的熱量迅速把雨水蒸成水汽,懸浮在空氣裏,讓人的皮膚有種黏黏的濕感,像是貓兒的舌頭舔過。


    “喵”的一聲從身後傳來。


    剛想到貓,就有貓咪的叫聲,蘇杭下意識扭頭過去看了看。一隻雪白的貓咪趴在盲道上,身體前弓,警覺的眸子閃著熔金的光芒。


    “小家夥,還不回去?你主人該著急了!”他的眼神寵溺,一如看著心頭的摯愛。


    “小滿,小滿……”一個輕柔的女聲從巷子的方向傳來。


    蘇杭扭過頭。嗯,是個文靜的女孩兒呢。白色的蕾絲邊裙,淡粉色的拖鞋。應該是那種出門被各種搭訕也不敢吱聲的小女生,各種青春偶像劇裏學生時代大眾的心上人。


    “是它嗎?”


    貓兒沒有作聲,蘇杭指著小家夥說。


    “小滿,你怎麽跑這裏來了。”女孩兒看蘇杭的眼神比貓咪還要警覺。


    女孩兒抱起貓咪就往回走,瞥了蘇杭兩眼,想說什麽卻沒有說出口。


    蘇杭摸摸頭,突然想起來,忘拿東西了。他打開車門,頭伸進去找剛帶的長傘。


    “那個……”應該是那個女孩兒的聲音。


    “啊?”蘇杭探出頭,一臉詢問的表情。天哪!說個“謝謝”有這麽難嗎?


    “那個,謝謝你啊。”女孩兒的臉頰通紅,像是在做一件尷尬的事。


    “哦,沒事,正好看到。呃,貓咪很可愛!”蘇杭說。


    “它叫小滿。”女孩兒噘著嘴,想盡可能使自己的笑看起來自然一點。


    “為什麽叫小滿呢?”蘇杭始終帶著平淡的笑意。


    “因為它是小滿那天爸爸送給我的,是我生日。”女孩兒說起自己的寵物來,變得大方起來。


    “四月中,小滿者,物至於此小得盈滿。你生在一個好日子!”蘇杭點點頭,滿臉學究氣。


    “謝謝,那你生在什麽時候?”女孩兒摸著懷裏的貓咪的頭。


    “我當然也生在這個好日子。”蘇杭說。


    女孩兒顯得比較興奮:“哇,這麽巧啊!”


    “是啊,很巧。”蘇杭的臉上也洋溢著笑容。


    “再見。”


    “再見。”


    說完女孩兒轉身向巷子走去,隻留下白色的剪影。


    蘇杭有點恍惚。仿佛有個美麗的影子,從黑暗的巷子裏走來,把拘謹的表情留在你的心裏,轉身消失得像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那感覺,像極了那個女孩兒,從太陽的光暈裏走來,走到你的記憶裏,然後留下款款溫情和愛的誓言,轉身消失得像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把他整個人拉進了過去的漩渦。


    老師看著他搖頭歎息,父親摔門而去,小姑用手指頂著他的額頭……女孩兒穿著白色百褶裙,拉著他的手,雙腳小心翼翼地踩著路沿兒,嘴裏問:“要是這麽一直走到老就好了。”


    要是這麽一直走到老,就好了。


    要是這麽一直走到老就好了……


    那聲音在他的腦子裏久久不能消散,直到整個腦子都仿佛被這句話塞滿了。他握著長傘的手有些微微發抖。


    其實,在那些年裏,我愛的遠沒有你那麽堅強和堅決。


    女孩兒住在巷子盡頭靠右的那棟矮房子裏。蘇杭一直在後麵跟著她的步伐。不過因為他的步子比較輕,所以女孩兒根本聽不到。


    女孩兒進屋的下一刻,他推開了左邊的院子的門,沉重的鐵門沒有上鎖。蘇杭走進去,輕輕地關上鐵門。


    希望不會打擾你睡個好覺吧。他還想著剛才那個女孩兒。


    二樓還亮著燈,窗戶沒有關上,隱隱有呻吟聲。


    蘇杭四下看了看,尋了個小石子兒,對準窗戶扔了進去。


    二樓探出個肥大的光頭,“tm的,誰砸我,活膩歪了!”


    蘇杭看著氣急敗壞的光頭,聳了聳肩。


    “媽的,看老子不活剝了你!”田蛇罵罵咧咧的聲音在整個房子裏回蕩,他要衝下樓活剝了這個敗壞他興致的滾蛋。


    可是光頭剛一轉身,就看到了立在窗邊的蘇杭。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這是一棟小型的獨立別墅,二樓的窗戶比一般的單元樓要低些,可是二樓的窗戶離地起碼也有五米。如果這個世上有輕功的話,這個年輕人無疑是此中高手。


    田蛇倒是見過一些少林寺的輕功高手,依靠出色的彈跳和對身體的絕妙控製,可以離地兩三米。可是,這種離地五米的離奇功夫,別說沒見過,聽都沒聽過。


    可是這個年輕人在片刻之間就完成了整個過程。如果把他前一刻的畫麵拍下來,絕對是堪稱教科書的功夫教程。


    田蛇怔在那裏,吃驚的嘴巴還沒合上。


    “你是叫田蛇?”蘇杭開口就問,光頭卻還懵著。


    蘇杭瞥了一眼床上,頭發淩亂的女人裹著真絲被,仿佛看著鬼魅一樣看著他。


    “跟著這種又肥又醜的男人有什麽好的?”蘇杭歪著頭問女人。


    “啊?”女人被他一句話從發呆中喚醒,才發覺這話不是對田蛇說的,而是對她。她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年輕人在說什麽!


    “不如跟著我吧,你跟他睡覺,不過因為他有錢,你又打不過他。”蘇杭鄙夷地看著田蛇。


    “你看我,比他有錢,又比他能打,重點是我比他好看。你陪我睡,不比陪著他好一百倍嗎?”蘇杭蹲在床邊,用手抬起女人的下巴。


    那是個還算有點姿色的女人,鼻尖高挺,眸子黑亮。


    一邊的田蛇早就氣得冒煙兒了。他原本是個刀尖上過日子的人,也見慣了窮凶極惡的人。剛才他隻不過是由於驚訝而呆住了。


    他也是靠著敢打敢殺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一個人麵對幾十個拿刀的仇家,他都沒有怕過,何況這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小男生。


    “草泥馬,你找死!”田蛇嘴裏叫罵著,一記長拳已朝著蘇杭的鼻梁襲來。


    蘇杭瞧都沒瞧他一眼,身子一閃,右腳朝著田蛇的小腿一個猛踢。


    “撲通”一聲,刹那之間,田蛇已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剛才蘇杭的那一記猛踢本來不至於讓他如此狼狽。事實上,他故意受下這一腳,是想順勢將蘇杭攜在腋下,之後他可以用肘擊狠擊他的後背。


    在自己的女人麵前,受下一腳說明自己根本不把對方放在眼裏,一招製敵更可以說明自己的強大。也隻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挽回剛才失態的顏麵。


    狂妄如他,甚至想好把蘇杭痛擊在地,再鑽回被窩和受到驚嚇的女人,繼續放肆的時光。女人的尖叫,和自己的笑聲,大概是最好的羞辱。


    可是現在,他才發覺自己做不到。


    那一腳的力量如此沉重,他甚至在某個瞬間好像聽到了自己腿骨裂開的聲音。巨大的衝擊力使得他不可控製地摔在了地板上。


    “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人,也敢自稱一聲老子!”蘇杭的臉上帶著嘲諷的笑。


    “用不用幫你叫一下樓下你的草包小弟?”蘇杭手裏的長傘傘尖接觸到田蛇的手背,那是田蛇出拳的那隻手。


    田蛇當然不會想,他不會想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模樣,他的手肘因為剛才突然的倒地支撐而變得麻木,他一直在嚐試著爬起來。可是韌帶拉傷和骨裂使得他的腿部力量難以支撐他站起來。


    “是這隻手吧。”蘇杭用傘尖輕輕點了點那隻手的手背。


    看起來隻是輕輕點了兩下。


    “啊”的一聲低吼,從田蛇的喉底發出。可以看出,他在拚命壓製叫聲。


    “完全沒有先前的聲音那麽高啊!”傘尖移開的地方,手背出現了深深的凹陷。如果是在ct下顯示,可以清楚的看見,他的手掌骨因為巨大的壓強而嚴重變形。


    田蛇竟然忍住了,換了一般人大概會吵醒整條街吧。


    “你tm到底是誰?我跟你有什麽過節?”田蛇強忍著疼痛,咬牙切齒地問。他長久以來養成的強烈自尊,不允許他低聲下氣,即使成為別人的掌中物。


    “嘻嘻,對哦,我為什麽要找你呢?”蘇杭坐在正對著床的椅子上,手指戳著太陽穴,裝作一副不解的模樣。


    “你這個瘋子,白癡,王八蛋!”田蛇破口大罵。


    蘇杭看了一邊的女人,視線在她的身上遊離。


    女人裹著藍色的真絲被,遮住了胸前,露出了美麗的蝴蝶鎖骨和大腿上大片的白色肌膚。


    是個魅惑的女人,即使是麵對這樣的場景,依然不自覺地流露出性感和成熟的魅力。這樣的女人,像是鮮花叢中的毒蛇。盡管嘴裏吐出的紅信比花蕊還要醒目,可是很少會有人可以拒絕把臉湊上去。


    沒有哪個正常的男人,會不喜歡漂亮的女人。


    女人感受到了赤裸裸的、火辣辣的目光,天生的生理反應,使得她不禁低下了頭,臉頰燒起了紅暈。


    蘇杭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那一瞬間他似乎忘記了自己的目的。


    “聽說,這片兒歸你管?”蘇杭歪著頭看著他。


    “這片兒歸你管”的意思很明顯。——田蛇也當然能聽懂,可是他並沒有答話。


    多年的混跡,使得他快速沉靜下來。雖然他表麵上看起來五大三粗,是個黑李逵一樣的人物,但是他早已將識人觀勢的本事練得爐火純青,粗胖的身體下,是一顆陰謀家的心。他的腦子早就把可能的人選就排除了一遍,始終想不出有誰會襲擊自己。他細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早已斷定他是新來的刺頭兒。


    南都這個地盤兒,說大不大,可是仍然有很多人覬覦。因為這個地方,是邊界城市,靠近東南亞,臨近幾個毒品和軍火交易的大國,掌握了這裏就掌握了金庫的鑰匙。


    所以,這個新來的刺頭兒背後一定有某個幫會的力量,否則他不可能對自己了如指掌,一擊即中。


    ”道上的朋友,不知拜的哪個老祖,點的哪一門的香燭?”田蛇心裏打定了主意,此刻自己被人製住,隻能服一時軟,等得過後再找這小子算賬。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兒,在南都這個地方,還沒有誰敢這麽對他,他一定會讓這小子付出代價。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也不必打聽,因為打聽也是白打聽。”蘇杭冷冷地說,“你隻要辦好我交給你的事就可以了。“


    蘇杭從褲兜裏掏出一張照片,遞給田蛇,


    照片上,是一個幹淨的少年。一頭前衛的發型,高挺的鼻梁,潔白的臉龐,嘴角有細密的汗須,是那種讓少女們血脈噴張的男生。


    ”你不用知道他叫什麽,你隻要找到他就行了。“蘇杭用命令的口吻說。


    ”我憑什麽答應你?”田蛇冷笑道。


    ”首先,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求你幫忙,我是在命令你。其次,憑什麽答應我,很簡單,憑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去死,像碾死一隻螞蟻那麽簡單。“蘇杭慢悠悠地說。


    ”哼。“田蛇的鼻子發出冷哼。


    ”不隻你的背景我一清二楚,你們那個小破幫會,我也了如指掌,什麽時候滅了你們隻看我的心情!你應該去告訴你那個癱在床上的廢物主人,他會很想見我的。不過我交代的事要辦好。話多無益,你可以滾了!“蘇杭撤掉杵在田蛇手背上的傘尖。


    聽了這句,田蛇的心裏更加恐懼起來,他明白,這個小子說的對自己一清二楚絕非妄言!整個幫會內部,知道幫主癱瘓在床的人都少得驚人,他也是在坐上第三把交椅的時候,才在昏暗的小黑屋裏見過幫主一麵——隻是一個蒼老無力的聲音和床的剪影。從那兒,他才知道,幫主是癱瘓在床的。這小子連這等機密都知道,何況自己呢?


    田蛇扶著床沿掙紮著站了起來,眼神裏滿是驚疑和不安。


    他一聲不吭地轉身下樓。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蘇杭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對了,我姓蘇,那個老骨頭會很開心聽見這個。”


    下了五六步台階的時候,樓上傳來了女人的驚呼。


    他站在台階上,緊緊攥著拳頭,指甲留下深深的印痕,可是不知怎麽的,他沒有勇氣轉過身去。細細回想,這個小子簡直像鬼魅一樣出現,飛簷走壁,一瞬間就製住了他,應當是具有深厚的擒拿功夫。


    他不是個為了女人會失去理智的人。他發誓,他會讓這小子付出代價!但是現在,他需要忍耐。他相信,把這個小子交給幫主,有一種方法折磨死他,說不定還可以立下不小的功勞。


    他一步步走下台階,樓上傳來隱隱約約的呻吟聲......


    蘇杭靠著枕頭,雙眼微微閉著。


    旁邊的女人還在獨自呻吟著。


    ”好了,stop!“蘇杭有點厭惡的說。


    ”你以為你和他有什麽區別嗎?“女人的口氣滿是鄙夷。


    ”所以你就故意讓那頭豬誤會,想讓他一氣之下衝上來殺了我?“蘇杭當然明白她的心思,他見過的女人當然不會少,他自以為很了解女人。


    女人故意一腳踹開了真絲被,露出了美麗的酮體,”哼,跟他那種色中餓鬼相比,你這種偽君子的臉更醜陋!沒有一個男人能拒絕我的引誘,你難道能說,你對我一點衝動都沒有嗎?“


    ”你敢說,我不美嗎?“女人不甘心地補充道。


    ”你很美。“蘇杭淡淡地說。不得不承認,她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成熟的女人,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身體最大限度地挑逗男人的神經。


    女人的嘴角暈出一絲狡黠的笑。


    ”可是你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殘留著別人的唾液,你的身體裏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男人流出的體液。這樣的你,再美也讓人惡心!“蘇杭慢條斯理地說著,每一個字都是針刺心尖的惡毒。


    可是女人一臉雲淡風輕,看得出這種輕賤的語言,她已經習以為常。


    女人翻身下床,身上一絲不掛,她也絲毫沒有遮蔽的意思,就從蘇杭麵前大搖大擺地向浴室走去了。


    ——活得如此輕賤而自知,活得如此放蕩而坦蕩。


    蘇杭把枕頭放平,躺了下來——他要休息。


    浴室裏水流的嘩嘩聲響了很久才停下來。


    閉上了眼,可是他依然能聽見女人的動靜——聽得見她抹著沐浴乳,聽得見她拖鞋踩水,聽得見她揉著頭發,聽得見她的喘息,甚至聽得見水流流過她玲瓏的身體曲線......


    他承認,他被吸引了。


    可是他也清楚,今晚的這間屋子,還會有很多事發生。他也要從這間屋子開始,走進南都的世界!


    過了一會兒,他感受到女人的鼻息。


    那是女人的鼻子靠在他的臉頰,輕輕的,柔柔的氣息,很舒服。很像小時候,他趴在媽媽的咯吱窩裏,媽媽的氣息就是這樣撫摸著他的臉頰。無數個夜晚,他在這樣的氣息中入睡。


    女人的嘴唇壓了上來,壓在他的嘴唇上。很柔軟的觸感,像含著櫻桃一樣。


    女人的嘴唇瘋狂地吻著蘇杭的臉頰和嘴唇,舌頭自然滑進了蘇杭的嘴裏,然後索性整個人跨坐在蘇杭的身上,裹著白色浴袍的身子賣力地晃動著。


    突然,女人停了下來,略帶不屑的問:”你是不是不行啊?“


    蘇杭慵懶地睜開雙眼。


    ”你叫什麽名字?“蘇杭問。


    這種時候,問這種問題的確很掃興。


    可是女人還是回答了。


    ”小河。”女人不假思索的回答。


    ”全名呢?”


    ”我爸姓楚,那就是楚河咯。“女人覺得有點無趣,故意做出不耐煩的樣子。


    ”不像個女人的名字,一點都不美,我不喜歡名字不美的女人,你也不是我喜歡的那種女人。“蘇杭淡淡地笑了笑,”不過,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女人了。“


    “我一個人的。”蘇杭一字一頓的強調。


    女人有點發愣。


    下一秒蘇杭已經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


    真絲被下發生的一切,蘇杭並不很熟悉,但是他有著快速的領悟力。對他來說,這不是難事。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內,接下來發生的,以及正在發生的。


    ——明天,他會在一間昏暗的屋子裏醒來。


    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占有她就成為他的計劃的一環。他,太需要這樣一個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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