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杭手裏攥著手機,靠著床頭,真絲被隻蓋到胸前的位置,露出結實緊繃的胸肌。小麥色的肌膚,那種噴薄的荷爾蒙氣息,是很多女人無法拒絕的。


    他的旁邊躺著麵色潮紅的女人,白皙勻稱的小腿搭在床邊,豐滿的胸脯隨著平穩的呼吸有節奏的起伏。


    所以手機震動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接了電話。


    “聽起來疲憊的聲音,想必昨晚累得很。”電話那頭是陸添戲謔的聲音。


    “你如果不是這麽聰明,適當裝裝糊塗,會更可愛一點。”蘇杭當然不願意別人窺探他的隱私。感覺像被脫光了丟到大街上,這就是陸添給他的感覺。


    “其實,知道的太多,讓人一點都開心不起來。”陸添說,“或許以後你會明白,畢竟哲理的山路十八彎。”


    “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蘇杭倒不是拒絕幽默,他一向直奔主題。


    “嗬,這口氣越聽越像是賭氣的小女朋友。”陸添打趣道,他總是愛揶揄別人。


    “人找到了嗎?”蘇杭問。


    “當然,所以特地告訴你一聲,該你兌現承諾了。”他一直很滿意自己的效率。


    “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蘇杭對他一無所知,一直以來都對他充滿了好奇,忍不住問。他對家族的能力一向深信不疑,可是動用了這麽多人力,花了這麽多時間也沒有找到西村,這個陸添卻這麽快就找到。這讓他不得不對這個陸添高看一眼。


    “大概就是魔鬼一類的人吧,沒準兒比魔鬼還可怕。”陸添並不想正麵回答這個問題。


    蘇杭也知道問不出什麽來,“那我也就是在跟魔鬼做交易咯。”


    “是啊,所以,你占不到便宜的,魔鬼想要的隻是人的靈魂。祝你好運!”


    聽了這話,蘇杭感覺到後背有一絲發涼,但是很快接過話去,“兩個小時以後,救他出來,我會先帶著那個女的回來!”


    蘇杭掛掉了電話。


    他看著一旁躺著的女人,左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


    “醒了,該走了。”蘇杭輕輕地說。


    他很少在一個女人身上投入真摯的情感,他甚至辜負過一些人。


    他很久沒有再投入過真摯的感情,他甚至忘了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楚河像是在等他叫醒一樣,雙眼睜開一條縫,透過眼縫安靜地看著他。


    並沒有一個女人是真正願意過放蕩的生活的,她們都期待靈體合一的幸福。——女人的放蕩大多源於失望,對男人的失望,對感情的失望,對生活的失望。得不到情感的滿足,隻好退而求其次,隻追求極致的生理快感。


    一個男人,撫摸女人頭發的動作,總是包含了一些憐惜和愛意的。


    楚河,很久沒有碰到願意輕撫她長發的男人了。


    她的頭發很美,很長。可是以前的那些男人,隻會粗魯的拽著,扯著。這些男人,他們根本不懂什麽是女人,不懂得女人真正的美。


    蘇杭的出現,是對她的一種饋贈。


    “穿好衣服,跟我走,我不管你的以前,但我承諾你的以後,好嗎?”他的聲音和話語讓人無法拒絕。


    這是第一次有父親以外的男人跟她說這樣的話。可是她的父親早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所以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唯一的那個了。


    楚河洗漱完畢,拿出包裏的瓶瓶罐罐,畫了淡淡的妝。然後穿上漂亮的白色連衣裙,蹬上粉色的高跟鞋,係上了腰間的蝴蝶結扣。


    蘇杭早就收拾好,坐在床頭,靜靜地看著她,臉上帶著寵溺的笑。他懂一個優雅的男人所具有的一切言行,那些可以讓女人瞬間淪陷的言行。


    蘇杭拉開門的時候,門口就站著田蛇,身後跟著幾個黑衣服凶神惡煞的小弟。


    蘇杭一隻手拄著那把黑傘,另一隻手抓住了楚河的手,握在手心。


    “蘇少爺,老爺子有請!”田蛇強忍心底的怒火,眼角因為克製而不受控製的抽動著。他從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


    蘇杭跟在領路的田蛇後麵,楚河就跟在他的後麵。


    她仰著頭,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和他般配。他看起來那麽的充滿魅力,那麽自信從容,她想盡力配得上這個男人。


    “你從這兒一直往前走,路口有一輛白色的路虎suv,車牌是sh021,你把它開回去,然後在家等我。”在大鐵門口,蘇杭掏出褲兜裏的鑰匙,遞給楚河。


    鑰匙鏈上掛著各種形狀的鑰匙有十幾把,上麵有他的學生宿舍鑰匙,有蘇筱筠在南都給他買的別墅的鑰匙,有好幾把車鑰匙。


    現在他都交給這個女人。


    楚河笑著點點頭。沒有猶豫和不安,沒有哭泣和拉扯,即使擔憂也絕不掛在臉上。她是一個成熟的女人,成熟的女人懂得尊重男人的安排。


    “晚上七點,你沒有回來,我就來這兒找你。”楚河望著蘇杭的眼睛,輕輕地說。


    蘇杭淡淡一笑:“好,地址和定位我發到你手機了,別迷路哦!”


    “怎麽會?”楚河害羞地笑笑,把鑰匙放進粉紅色的精致小皮包裏,然後向前走去。


    蘇杭站在原地看著楚河的背影,臉上始終帶著笑容。


    走了大約十多米,楚河突然轉過身來,“你愛吃什麽,我回去買菜做飯等你啊。”


    蘇杭笑得咧開了嘴,樂嗬嗬地問,“你會做什麽呀?”


    楚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我隻會番茄炒蛋和煮酸菜魚。”


    家常的菜。


    “恰好我都很喜歡。”蘇杭大聲說。


    “恩。”楚河興奮地點點頭,轉身小跑走了。


    楚河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


    過了一會兒,蘇杭扭頭看了看田蛇,“走吧。”然後一頭鑽進了黑色的豐田霸道裏。


    引擎怒吼,車子如離弦之箭。


    真是車霸道,人也霸道。蘇杭瞥了一眼旁邊緊繃著臉的田蛇,心裏想。


    陸添也有一把傘,一把黑色的傘。


    雨很大,所以他撐著那把黑傘。


    周圍隻有風雨的聲音,見不到行人,見不到房屋,見不到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除了不遠處一閃一閃的大車燈。


    車子在飛速的行駛,從他站的位置都可以看見濺起的一米多高的水花。


    在某一個瞬間,陸添甚至懷疑那輛車在朝他疾馳而來。


    可是就像環形跑道的賽車,那輛車始終沒有朝他駛來。大車燈每隔幾分鍾有規律的閃動,黑色的車影在同一個地方飛馳而過。陸添穿著一件黑色的t恤,七分牛仔褲,一雙棕色的人字拖。這與黑傘所營造的冷峻氣質嚴重不協調,從而顯得造型古怪。


    他的左手手腕,戴著一塊精致的腕表,複雜的表盤,各式的指針,觸感細膩的表帶,和表麵上複古的雕飾都能證明這塊表的價值。


    海瑞·溫斯頓opus7,全球限量50隻。美國頂級珠寶品牌harrywinston,旗下的opus腕表係列,每年都會推出驚人之作。這款腕表設計強調視覺的震撼,蝴蝶造型機芯表橋,其設計靈感直接源自現代藝術風格。它或許不是一塊多麽頂級奢華的腕表,也不是一款最為知名的腕表,但它無疑是最具收藏價值的腕表之一。它不僅是財富的象征,更是地位和名氣的表征。


    如果那些擠破頭皮也買不到它的頂級腕表狂熱粉,知道有個混蛋,竟然用人字拖、七分褲、t恤來搭配這塊表的話,一定會大聲罵娘,感慨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白天鵝和癩蛤蟆生了小癩蛤蟆。在他們眼裏,這種腕表隻有在最頂級的場合,搭配最昂貴的私人訂製西裝。


    陸添看了時間,離約定的時間還差半個小時。


    “再多忍一會兒吧。”陸添望著疾馳的黑色影子,自顧自地說,“真是個倔孩子啊!越是沒法反抗,越是不死心。”


    此刻蘇杭一會兒使刀叉,一會兒使筷子,忙的不亦樂乎。


    “小牛脊排太老。”


    “呸,這是冰川一號?會不會醒酒啊?還不如去路邊買可樂喝呢。”


    冰川一號是智利頂級酒莊冰川酒莊的代表。由澳洲著名釀酒師johnduval和冰川酒莊首席釀酒師felipetosso聯手打造的這款頂級名品,是二位世界級釀酒師合作的第一款以赤霞珠為主的混釀佳品。用十年時間去尋找一塊完美的種植地來賦予赤霞珠獨特的生命,以此釀造出的冰川一號生來便有成為智利頂級葡萄酒的潛質。該酒具有較長的陳年潛力,限量生產,2010年份的產量僅為200瓶。


    可是還是被蘇杭吐在了殘羹碗裏。


    “煙熏鰻魚配紅菜,煙熏過頭了。”蘇杭隻嚐一小口就吐掉了。


    “鴨肝坯,duckfoiegrasterrine,這還像是個廚師做的東西。”蘇杭點點頭,“可這特麽用的什麽鴨,醜小鴨嗎?”他吐槽的天分與生俱來。


    蘇杭切了一塊巧克力千層酥,放進嘴裏,“合著你們請的廚師隻會炸巧克力啊!”


    這一桌子菜,都是頂級廚師才能烹飪的,米其林餐廳才能吃到的特色菜品,可是仍然被蘇杭批得一文不值。


    麵對這個挑剔的食客,主人隻能安靜地坐著。


    坐在蘇杭的對麵,可是蘇杭看不見他。


    餐桌的中間橫著巨大的鍍膜單反玻璃,主人可以看見蘇杭的所有動作,通過房間裏的通訊儀器,也可以聽到他說話。可是蘇杭看不到他,他隻是感到對麵肯定坐著一個人。他一直在說話,卻沒有聽到對方說一句話。


    可是他知道,坐在對麵的那個人,就是他此行的目的,他此行要見的人。


    “吃完了,說點什麽吧。”蘇杭把手裏的刀叉往桌子上用力一扔,雙眼盯著單反玻璃。


    透過玻璃,主人看見了他的眼睛。


    那無疑是一雙漂亮的眼睛,眸子清澈,炯炯有神。


    那眼神,帶著別樣的威壓,讓人不自覺地感受到壓力。


    “果然是被神選中的人!”主人的聲音裏,不止是感慨,更有難以抑製的欣喜。


    “介紹一下我自己。”蘇杭說,“我叫蘇杭。”


    “我知道,我知道。”主人重複了一次。


    “我也知道你。”蘇杭聳了聳肩。


    “哦?”主人有點自得,“說說看。”


    “你在五十年前,一直隻是個窮困潦倒的老油條,混跡各種賭場、妓院,做著不要本錢、見不得光的買賣。後來你有了財富和地位,可是你的不要臉和卑鄙醜陋卻與日俱增。說你是混蛋,不足以形容你的卑鄙,說你是畜生,不足以形容你的醜惡。”蘇杭對自己的用詞還算滿意。


    “恩,一點兒不錯。”說話的語氣很明顯是在笑。


    “你不否認?”蘇杭有點意外。


    “你說的都對,我有什麽好否認的呢?”主人說,“隨便你叫我什麽都好,不過,出於禮貌,我叫季未!”


    “那你也別指望我跟你說一聲‘前輩你好’!”蘇杭專心地晃著麵前的紅酒杯,他隻是無聊。盡管醒得不是很好,可是冰川一號,是難得的好酒,光看顏色就可以看出來,“我想我們不必這麽多廢話的,你清楚我來是做什麽的。”


    “我知道,可你本人遠比你此行的目的更有吸引力。”主人的聲音沙啞,可是顯得很激動。


    “希望不會讓你失望,你想在我這裏得到的答案,都不可能有結果。因為,我知道的一點都不比你多,甚至要比你少!”蘇杭不喜歡別人利用他,控製他,他也享受別人利用他未遂時的表情。


    “不,你本身就是答案。”季未的語氣無比肯定。“你無非是來找那個女孩兒的,沒問題,我交給你。”


    “你是不是還想提一些條件啊?”蘇杭望著鍍膜單反玻璃,冷笑道。


    “這是自然,你放心,對你來說,都很簡單。”季未對這個年輕人的頭腦感到讚賞,就像聽不出他的輕蔑口氣一樣。


    “你給我聽清楚了,就算很簡單,我也不會受任何人的威脅,更別說是你了!隻要我想,我能立刻叫你這個什麽破幫會從這個世上消失!所以,人我帶走,你也別想占我任何便宜!”蘇杭惡狠狠的模樣,看起來十分懾人。一開始,他就是來翻臉的。


    季未“嘿嘿”一笑......


    蘇杭感覺一股涼意直衝後頸,仿佛來自地獄,讓人毛發直立。


    以蘇杭的警覺性,他可以感受到有什麽東西在向他襲來。他沒有轉身,轉身當然來不及。


    他的手裏隻有一把黑色的傘。


    下意識地,他側身踏步,身子一斜,手中長傘用力一揮。


    像是撞上了狂風!可是那股風似乎識趣地轉向了。


    他的虎口被震得生疼,手腕也因為巨大的衝擊而顫抖著。


    他把黑傘橫在麵前,做好了防禦的姿勢,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那是一個紅色的影子,隱隱約約有人的輪廓,根據身形看得出是個女人,因為身材很曼妙。影子的手裏像是攥著什麽,可是蘇杭隻能看見一團光,紅色的光。


    影子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蘇杭看著眼前的這個影子浮想聯翩,他很想問,但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去開口。沉寂了很久,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影子點了點頭。


    於是玻璃一邊的季未也點了點頭。


    “你知道,最強大的力量是來自於哪裏嗎?”季未唏噓道。


    蘇杭沒有答話,他也不知道怎麽答話。


    “是心,是意識!真正困住你的恰恰是你這副美好的皮囊。”季未自顧自地說著,用一種神經質的口氣。


    影子開始扭曲了,那是蓄力的姿勢,任誰都看得出。


    蘇杭緩緩地撐開了那把傘。他拿著這把傘的時候,神鬼難擋,他有這個自信。


    那是蘇家的人才會擁有的傘,是傳承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信物。蘇家多年以前的家主,遍訪河海山嶽,尋找質地堅硬、能百毒不侵的材料,最終在神農山巔,找到了名為“龍晶“的暗黑色寶石,以龍晶鍛造傘骨與傘柄,打造了三把黑傘,命名為“龍骨簦”,暗合天地人三才之道,加上久遠的傳承,早已具備了無上的威力。


    蘇家之所以在殘酷的戰鬥考驗中,傳承了一代又一代,其中就有龍骨簦的影響。


    蘇杭手裏的這把,便是以人道為基的龍骨簦。


    巨大的黑色傘麵散發著濃鬱的黑色氣流,把蘇杭整個裹了起來,在這個領域,沒有什麽能靠近。


    他感受到周圍越來越密集的聲音,像是鳥兒的嘰喳,像是夢婆的囈語,像是嬰兒的啼哭,像是怨婦的低吟......那是什麽東西聚集的聲音。


    亡靈聚集的聲音!


    他仿佛看見,撒旦從地底睜開了眼,漆黑的眸子直直地望著太陽,竟似遮住了太陽的光輝。滿是枯枝的光禿禿的樹不停扭動,泥土裏盤根錯節的軀幹像是重新獲得了生機,沿著地麵,向著天空扭曲地伸長,向著茂密的森林綠海伸長,所到之處,遮天蔽日,全是陰霾......


    蘇杭不由得怔住了。


    這讓它們抓住了機會!無數白色的影子從四麵八方向他衝來,整個房間裏,全是白影晃動的身影,來回穿梭,撞擊著黑色的氣流。它們像是嗜血的蝙蝠,雙眼血紅,一心渴望咬破蘇杭的喉嚨,為此不惜飛蛾撲火。


    白色的影子撞到黑色的氣流,迅速的消散,以某種肉眼看不見的方式迅速地燃燒。它們本來不擁有任何形體,從來都體會不到疼痛和熾熱,可是,空氣裏還是不斷傳來哀嚎的聲音。


    紅色的影子一動不動站在那裏,似乎前一刻那個蓄力、衝鋒的姿態不是它做出來的,麵前的這一切和它毫無關係,它隻是這場殺戮的一個旁觀者。


    另一個旁觀者,自然是窗戶那邊的主人,季未。他的臉上,甚至始終帶著放肆的笑。


    白色的影子消散一批就會有新的一批跟上,從門窗,甚至從牆壁上,不斷有新的影子滲透進來,沒有一刻等待,毫不遲疑地撞擊著黑傘。


    蘇杭持傘的手有些吃力了。一波又一波的衝擊,使得他的手臂被震麻了。照這樣下去,他支撐不了太久。


    他決定反擊!


    他不再用兩隻手緊握傘把,而是左手持傘柄,傘把抵在肋下。這樣,他就騰出了右手,這讓他可以趁機拔出傘柄。


    他轉了一下傘柄,“唰”的一聲,一道紫光在半空劃了個半圓,紫光經過的地方,傳來一陣哀嚎,甚至有火光閃過。


    紫金鍛造的窄刃,昆吾,用的是蘇家遠古祖先的名字,陸終之子昆吾。《大戴禮》雲:‘滕奔氏之女,謂之女娽,是生老童。生伯稱、卷章、季禺三人。卷章生黎及回。黎為祝融,卒。帝嚳以回代之。回食於吳,是曰吳回。吳回生陸終。陸終生子六人:長子曰樊,樊為已姓,封於昆吾,即古帝丘顓頊之虛。”昆吾的後代以吳、蘇、顧、彭等姓氏為主。


    昆吾也是劍中始祖的名字,相傳是昆吾劍乃是盤古氏第八代始祖的脊椎骨所化。盤古氏第八代始祖功夫通天,在昆侖之巔大悟結界之秘,終於在苦悟了兩百七十年之時,打通了精神結,思感和精神可以無休止地引動天外天之力。但他卻做了一件最失誤的事,他根本就未能打通生命結。在他調引天外天之力時,突然發現自己無法控製這股力量,在不能承受之時,他隻好將所有生機和精神全部內斂於脊椎骨中。雖然他有天縱之資,卻無法抗拒天外天的力量,終於被爆成粉末,惟有一根完整的脊椎骨,化成了一柄劍。凝於劍中的是盤古氏第八代始祖的精神和生機,而這股生機和精神卻在天外天的力量摧退之下與他的脊椎骨完美結合,也便創出了一柄完美而奇異的劍,因其出於昆侖,因此叫昆吾劍。


    一整塊紫金鍛造的利刃,光是這段紫金的價格就已經是個大得嚇人的數字了,更別說,是和這把龍骨簦一起誕生的古董了。


    窄到極致,卻依舊具備鋒利的劍刃,隻有紫金鍛造的利刃可以做到。這把與上古神劍同名的武器,渾身泛著紫色的光芒,很美,更致命。


    劍在蘇杭的手裏劃過一道道美麗的弧線,節奏井然,不慌不亂,像是一場表演。


    其實就是一場表演,蘇杭心裏跟明鏡兒似的。坐在玻璃那頭的人,想看到這些,這是蘇家人身份的最有力證明。那蘇杭就證明給他看,從一開始,他就坦白了他的身份。事實上,從踏足南都這片土地開始,他就沒想過要掩飾自己的身份。


    相比撞在龍骨簦上消散,更多的白影死在昆吾劍不斷閃動的紫色光芒之下。寬鬆的hushpuppies休閑褲、o的休閑鞋無一不是最適合運動的行頭,那些需要靈活的技巧才能展現的身姿,他無一不是輕鬆完成。


    他甚至有點恍惚,似乎自己從內心裏很享受這一刻,忘情地揮斬,毫無顧忌,任意宣泄,更重要的是——還不用擔心弄髒衣服。


    一個白影看準了龍骨簦的空隙,向他的腰間襲來,快速躍動使得身影變了形,張大的嘴巴看起來可以吞下蘇杭的腦袋。


    蘇杭察覺到了,右手一個回旋,昆吾劍直直地砍向白影的頭。那張可怖的嘴在離他耳朵不到十厘米的空中慢慢消散。右手邊的白影得了空檔,發出興奮地嘶叫,爭先恐後地向他衝來,那聲音聽起來像極了裁紙刀劃過玻璃。


    蘇杭把手中長傘用力一揮,瞬間卷起一股黑色的氣流,在空中一掃,掃過的白影瞬間變得殘缺不全。


    沒有一絲停頓,他的人已經翻身躍起。


    他有著從小學武的經曆,加上本身過人的戰鬥天賦,完成翻身躍起的動作變得如轉身一樣自然。他已經站在了餐桌上,依舊是長傘掩體,窄刃傍身,隨時準備劈砍。


    白影們暫時停頓了,喉嚨裏發出嘶嘶的聲音。紅色的影子站在房間的一角,也沒有動。


    這點時間足夠讓蘇杭後退到餐桌的中央,那裏是一塊鍍膜的單反玻璃。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玻璃那一側始終沒有一個白影,盡管白影們早已無視物理阻隔,可是還是沒有大量地從那塊玻璃後麵湧來——那裏是季未坐著的位置。而蘇杭相信,這位主人,肯定還沒有離開,他處心積慮安排這樣一場戲,就是為了此刻的場景,他舍不得離開。


    蘇杭已經背靠著那塊玻璃了。這讓他擺脫了腹背受敵的窘境,他隻用麵對正麵蜂擁的白影,手中還有兩件足以改變戰局的利器,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這裏的白影殺不完。


    他也算定了,莫說季未擁有的亡靈數目有限,縱使多得數不清,這場戲也遲早會結束。


    紅色的影子動了,它又做出了和之前一樣蓄力的姿勢,整個身影拉伸成了起跑的模樣......


    四周的白影沸騰了!他們噪雜的聲音裏仿佛充滿了喜悅,充滿了戲謔,充滿了渴望!


    就是這個動作,讓所有的白影重新躁動起來,它們又開始動了。成群的白影再一次向著蘇杭衝擊,嘰嘰喳喳的聲音較之前更加喧囂。


    龍骨簦完全可以將蘇杭裹挾在內,不受到任何攻擊。蘇杭的雙眼盯著那個紅色的影子。


    ——它動了!


    原本紅影離蘇杭大約十五米的距離,可它仿佛是瞬間閃現到了蘇杭的麵前。在它衝擊的路徑上,白色的影子被帶起的風撞得七零八落。


    它已經到了蘇杭的麵前,和他呼吸可聞的位置。


    中間隔著一把傘、一柄劍。


    以它的速度,應該有可能在一瞬間卸掉蘇杭的兩件裝備,可是它沒有那麽做。或許是因為它沒有把握,或許是它在忌憚著什麽。顯然,相比這些橫衝直撞的白影,它更有智慧,更有意識。


    “櫻花,隻開在人心。”它應該是盯著蘇杭在說這句話。


    蘇杭忽然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仿佛與眼前的這個紅影相識已久。


    他的防禦下意識放鬆了。


    心思恍惚,身體就會有相應的反應。


    它抓住了機會!紅色的影子迅速扭曲,上身向後傾斜,猛地向前一撞。令人窒息的狂風就在蘇杭的麵前產生,下一秒,蘇杭再也不能牢牢地抓住龍骨簦,龍骨簦向左邊傾斜。他努力地想抓住龍骨簦,扯回麵前,可是已經晚了,紅影已經到了他的麵前。如果站在蘇杭麵前的是個真真切切的女人的話,他該尷尬了,因為紅影凸起的胸部正抵著他的胸腔。


    他感受到熾熱,整個胸腔像是灼燒一般。那種灼燒感迅速蔓延到全身。


    常年的訓練使得他可以快速的反應,在紅影突進到他貼身的位置時,他右手中的昆吾早就出手,從紅影的身後沒入她的腰間。


    所以紅影才沒有動。隻要蘇杭輕輕一劃,它的整個身形就會被割裂。難以愈合,甚至馬上就會消散,所以它沒有動,而是說了那麽一句話。——它本就比那些白影更加有智慧。


    蘇杭左手的龍骨簦重新回到了麵前,黑色的氣流在蘇杭的周圍再一次形成。


    這個掀起狂風的紅影,會在這片黑色的籠罩下,灰飛煙滅。


    對於敵人,他從不手軟。


    是他以為。


    他已經看到了那個紅影的臉,在呼吸可聞的位置,那張臉看起來有一絲熟悉,眼眶裏竟然噙出了淚。


    僅僅遲疑了幾秒,蘇杭把龍骨簦往頭頂一揚,右手昆吾劍拔出,左腳抬膝,用力地撞在紅影的小腹上。


    紅影被擊飛了,向後倒在地板上。腰間的位置還有殘留的紫色的火焰在燃燒,火焰越來越小,四周的白影們變得出奇的安靜。


    蘇杭明白了,這群沒有思想的白影,一直是受這個紅影的控製的,它讓它們進攻,它們就不遺餘力、前赴後繼,可是一旦它倒下了,它們也會被震懾住。


    對於力量和威嚴的恐懼,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是本能。


    蘇杭沒有多想,他害怕被困在下一波的撕咬中,他要盡快脫身。


    他右手的劍一次次洞穿鍍膜單反玻璃,留下一道道以劍縫為延伸的裂紋。


    紫金的利刃,當然可以輕易洞穿玻璃,因為它是最堅硬的高密度合金材料之一。


    他在等。


    白影們很快又躁動起來,紅影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剛才的一擊使它遭受了重創,可是它很快修複了自己。隻要不被切割,它們就可以複原,這是上天賜予它們的天賦。


    白影們聚集在蘇杭的前方,兩邊,麵前,除了背後。紅影第三次作出了蓄力的姿勢,白影們也又一次隨之沸騰。


    它們叫嚷著,咆哮著,嘶吼著。它們準備最後一擊,不惜任何代價!


    蘇杭的嘴角浮現一抹竊喜的笑。——機會來了!


    白影們幾乎是擠破頭向著他衝來的,隻要可以突破那把黑傘,蘇杭就是砧板上的肉,任它們咀嚼撕咬。縱使黑傘會將撞上的白影燒得無影無蹤,可是它們在紅影的激勵下,已經完全瘋狂了!自然界的生物總有某些共通的特質。此時此刻,這群沒有思想的白影,不約而同地選擇和螞蟻逃出火海同樣的策略。因而,它們爭先恐後,義無反顧。


    蘇杭等的就是這一刻,他早就把一切都計算在內了。


    他輕鬆地側身,移步,手中長傘揮向頭頂。


    他閃開了,他避開了白影的衝擊!


    前麵的白影重重地撞在鍍膜單反玻璃上,後麵的白影難以控製巨大的慣性,帶來一波接著一波的衝擊力。


    厚重的玻璃,開始有了裂紋,沿著那些劍縫的邊沿。裂紋隨著一次次的撞擊不斷擴大,一直布滿了整塊玻璃。


    之前他就看出來了,不知出於什麽緣故,這些白影無法突破那層鍍膜的單反玻璃,因為沒有一個白影是從玻璃的另一側滲透進來的。


    他沒有多想,他要完成最後一擊!


    巨大的鍍膜單反玻璃被撞碎了,黑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閃著冷冷地紫色光芒的昆吾已經架到了季未的脖子上。


    蘇杭帶著得意的神色看著他。


    季未卻沒有一點驚慌,他異常鎮靜,臉上的笑看起來絕非做作,更像是發自肺腑的喜悅。


    紅色的阿爾法·羅密歐跑車靜靜地駛入校園,行駛在椰林小道鹹濕的空氣裏,拐過安鉑館,穩穩地停在女生公寓樓下。


    “時間還早,要不我請你喝杯咖啡?”牧歌的臉色並不好,很疲倦。


    蘇杭伸出腦袋看了看車窗外,摸摸後腦勺,“不用了,好好休息吧。”


    牧歌“嗯”了一聲,打開車門下去了。


    蘇杭從車窗裏探出頭來問:“你是一個人住嗎?”


    她轉過身來,回答:“是啊。”


    “嗯,有事call我。”蘇杭點了點頭。


    牧歌走遠了,蘇杭的手機“嘟“的響了一聲,他解鎖來看。


    是陸添的短信。


    “蘇衙內,小的恭喜您了,香車美人手到擒來,一舉兩得,嘖裏個嘖,真是嫉妒你們這些土豪,有這麽好的跑車可以開,我就隻有破電驢。貨到付款,稍等老板!”


    蘇杭無聲地笑了,他腦海裏全是陸添那張賤賤的臉。


    手指飛快的打字。——“你個摳逼,特麽再多發一個字供應商就要收兩毛錢一條是吧,心疼你,話嘮強迫症!”


    蘇杭靠在高大的梧桐樹下,隔著玻璃窗看著廚房裏忙碌的影子。


    他看了看表,六點一刻。正好是晚餐的時間,他想。


    他是個強勢的人,這個他從來都不否認。他給身邊的人的感覺總是堅硬如鐵。


    很小的時候,他就被送到了山裏,那個叫蘇鬆源的男人,開著車載坑坑窪窪的山路上顛簸了幾個小時,才停到隻有兩棟低矮破舊的教學樓的小學門口。推開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沒有人跟著他進去,他也當然沒有回頭。


    從那天開始他在山裏的小學度過自己的童年。那時候,他是最髒的孩子,是最霸道的孩子,也是最孤單的孩子。


    或許,有些人就是注定不值得人愛的吧,沒有媽媽的愛,沒有爸爸的訓斥。這種人,卻具有與生俱來的冷漠與堅硬。蘇杭覺得,他就是這種人。


    可是,這一刻,他隱隱感覺到什麽東西融化了。


    他在梧桐樹下足足站了十多分鍾,直到細細的雨絲串聯天地。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把傘插進了傘桶,走到了廚房門口。


    蘇杭悄悄地走到她的背後,雙手交叉環繞到她的麵前,放在她肚子的位置。


    小河“咯咯“地笑了。


    “討厭,走開,去洗手吃飯。”滿是嬌嗔。


    “我幫你吧!”蘇杭把下巴放在她的肩上。


    “滾滾滾,去洗手!”小河一聳肩,撞了蘇杭一下,掙開了他的懷抱。


    蘇杭隻好悻悻地站在那兒,“哼,你撞寶寶,寶寶不開心了!”


    小河笑得更大聲了。


    女人在廚房永遠是占著絕對地位的,哪怕她隻會做一道菜,哪怕隻是番茄炒蛋和煮酸菜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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