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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以來,姬遙莘就開著這輛轎車,髒兮兮、白色的車漆已經剝落多處的大眾桑塔納。她記不清這是87年還是88年,從一個犯投機倒把罪的生意人手裏買到了這輛二手車,並進行了一些匪夷所思的改裝。不到三十年,這車已經破爛成了這副模樣。姬遙莘很少對它進行保養,比如洗車、更換配件之類,以至於車的檔杆都在某次出行時被吳德掰斷了;她也希望這車就這樣髒兮兮的,顯示出車主是個沒文化沒素質也沒錢的人。


    因此,除了擋風玻璃上雨刷能夠照顧到的地方勉強還算幹淨之外,車的其他地方幾乎都辨不出原色了,尤其是後車窗,更是有一層厚厚的積灰。


    《地獄變》的圖景,又被畫在了積灰上。當然,線條比那幅圓珠筆的畫更要簡潔,甚至打眼一看就是一些彎曲破碎的線條,隻有姬遙莘仔細研究過地獄變圖之後,才大概分辨出有人把地獄的圖景畫在她的車後窗上,她隱約能分辨出哪裏是豪華的馬車被業火焚燒,哪些是亡魂被怪鳥所追趕,無處藏身……


    看來是被跟蹤了。姬遙莘低下頭,倚在髒兮兮的後備箱旁邊思索起來。她並沒有察覺到有人跟蹤她,如果是本身怨氣特別重的厲鬼之類靠近她,姬遙莘是能夠察覺出來的。難道這個宿敵是個人?活人?


    且先不管為什麽活人對姬氏有這麽大的仇,跟姬氏擰了幾十年上百年,莫非也是個家族氏的宿敵?姬遙莘歎了口氣,是活人是惡鬼現在都不是最重要的,這些天來她一直都在考慮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關乎蘇箬那孩子。是否要將這些恐怖事件的起因告訴那孩子呢?她又能否接受?


    不得不承認,即使在世間已有七十餘年,姬遙莘自認為看人通透,至今仍然有多次看走眼的慘痛經曆。她本以為蘇箬意誌不堅定又很膽小,而且對於姬遙莘的信任也在左右搖擺,總之不適合委以重任。直到那次在葉蓮娜的家鄉和宿敵正麵交鋒時,她才察覺到蘇箬巨大的勇氣和決心。然而,告知蘇箬這件事的發端,是否有裨益,姬遙莘仍然猶疑不定。


    姬遙莘打開車門,隨便找了塊麻布在車後窗擦拭了起來。開著有地獄變圖案的車到處跑並不是很光榮的事情,就算引路人也一樣。


    在這個地方回憶往事不是很合適,但也許是寺院的安靜還有那股劣質香火的味道讓姬遙莘有些出神。大概是在2010年左右的時候,也許再晚一兩年,有一回姬遙莘引渡一對出車禍而喪生的夫婦。倆人看樣子五十歲左右,死亡的瞬間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甚至在之後跟隨姬遙莘走在黃泉路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們倆還在討論生前的瑣事。


    男的說:“箬箬已經上大學了,應該能照顧自己了。”


    女的接話:“可我真擔心她啊,整天神神叨叨的,她爸爸就是精神分裂,有可能遺傳啊。”


    男的歎了口氣:“如果我們也有孩子……”


    姬遙莘沉默地走在他們前麵,彼岸花在路邊綻放,遠遠能聽到水聲了。大概意識到了什麽,那男的又說話了,說了很多:“但是說起來,我覺得箬箬也很奇怪,她身邊總像是有個什麽人一樣。有好幾次我都看到一個穿紅裙子的女人站在箬箬旁邊,一次兩次是眼花,這麽多次怎麽回事?”


    女的附和道:“我也看見過。難道是鬧鬼了。”


    他們說到無話可說,又說起生意上的事情。姬遙莘忽然對他們口中的箬箬產生了好奇,這個箬箬聽起來像是被惡鬼所纏上了,但又不太像,盡管有諸多的猜測,姬遙莘並沒有去問。黃泉路上是不能回頭的。她帶著夫婦倆走過黃泉路時,忽然狂風大作。


    姬遙莘第一反應是抽出長劍抵禦這陣怪風,生怕身後的魂魄因為恐慌回頭或者是逃跑。她的心裏十分奇怪,黃泉路和三途河邊怎麽會有風?她向三途河的對麵望去,那裏一般都是隻有灰色的濃霧,看不清楚對岸的景色,但是那陣風吹散了對岸的霧氣,她看到一大片黑色的森林,在橋的彼端,站著一個人,可能是個女人,因為她長長的頭發幾乎垂到了腳踝,正背對著她。


    姬遙莘伸開手攔住了兩個亡魂,她依然緊緊盯著對岸那人的動向,不知道她是什麽來頭,這裏本來不應該出現別人的,難道是另一個引路人?或者是傳說中的孟婆之類?現在讓魂魄過去很不安全。就在她觀望的這段時間裏,一男一女還在聊天,他們不知道怎麽又把話題轉回了那個箬箬。


    “會不會是人格分裂?”女的還在猜測,她似乎是那個箬箬的伯母。


    “人格分裂是隻在一個人身上出現這種情況,可我感覺,不,我基本確定,咱們家還有人,第四個人,就是那個紅衣服的女人。”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哎呀,咱倆不是以前討論過嗎,像是箬箬有人格分裂,分裂出來的那個人,又成了一個獨立的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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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說了,我害怕。”身後女人的聲音好像在發抖,她似乎抱起了雙臂,“我們這是到了哪啊?怎麽還不往前走?”


    姬遙莘心裏一動,那個箬箬,她的魂魄好像比常人多了一倍。


    就在這時候,對麵那個人已經過了橋,站在離三人——準確說是三鬼很近的地方,姬遙莘甚至能看清楚她那大團無光澤的頭發垂落血紅的彼岸花上時發絲的紋路,她大吃一驚,對方竟然瞬間就移動到了這裏,而她毫無察覺。


    狂風又起了,姬遙莘拔出劍向那個長發的身影砍去,劍從虛無的空氣中徑直穿過,那隻是一個殘影。


    霎那之間,此處變得一片寂靜。姬遙莘站在原地,三途河在腳下汩汩地流,姬遙莘感覺到有人站在她身後,冰冷恐怖的氣息從身後撲過來。姬遙莘沒有回頭,黃泉路上不能回頭。她聞到一股臭味,像是肉被反複解凍化凍的味道。


    兩個魂魄忽然一聲慘叫,被大風卷挾而去。姬遙莘抬頭看到長發女人手中拖著兩條鐵鏈,各自拴著魂魄,她連忙揮劍砍過去,一條鐵鏈被砍斷,魂魄掉在花海之中;等姬遙莘再去追第二個魂魄時,又是一陣狂風,吹得花瓣漫天飛揚,直到現在姬遙莘還能記得那被紅色花瓣所遮掩的血紅的天地。


    她沒有追上那個女人。但是至少,現在姬遙莘手中有一個魂魄,是那個男人,也就是箬箬的伯父。姬遙莘呆立在花海中一會兒,紅色有毒的花瓣吹拂到她的衣襟上,雖然不知道那個女人是從哪混進來而且能順利地出現在河對岸,也摸不清楚她的實力到底有多強,但她忽然明白對方的目的了。


    是為了找那個叫箬箬的人。畢竟雙倍魂魄的人比雙倍人格的人要少得多,也珍貴得多。


    多年之前姬默言的警告,仿佛又出現在耳邊。


    “宿敵不會放過與你為敵的機會,你也絕對不能任由他抓住機會。”


    “那我如何判斷是不是宿敵正在抓住機會,我好去搞破壞呢?”當時還很年輕的姬遙莘問道。那時候她手裏還拿著一個筆記本在記錄,用的鋼筆是孔樺送給她的。


    “引路人的職責是引渡亡魂,如果讓你無法引渡亡魂的,就是宿敵,其他的阻撓,隻是惡作劇。”姬默言嚴肅地說。


    姬遙莘回過神來,坐到了車上,想要發動汽車,想一想還是沒有動。她不知道是在等什麽,大概是剛才的事情沒有回憶完,總覺得少了一個結局,盡管到現在還是沒有結局。她跟隨蘇箬的伯父趕在宿敵之前找到了蘇箬。


    她曾經的想法是利用蘇箬。蘇箬應該也已經猜到,那孩子善於揣摩人的心思,所以她對姬遙莘的不信任和反複,也應該在情理之中。那麽是什麽時候不再秉持這樣的想法了呢?那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當蘇箬望著她微笑時,她覺得已經死去數十年的心髒有種異樣的感覺,是曾經在大學校園裏,孔樺在湖畔對她微笑的心情嗎?姬遙莘用手指摩挲著下巴,她忽然發現,原來很多東西都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控製。所謂宿敵也是,那孩子也是。


    明明以為不會再有感情了……


    也明明覺得在世上維持著存在是無盡而無聊的事情,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她也隻剩下永恒。但是現在全然變了,姬遙莘有些恐慌地望著車廂內裂了一條縫的觀後鏡,鏡中的人臉全然是一張死人的臉。


    活著,且擁有青春是多麽值得羨慕的一件事。姬遙莘想起那支孔樺送給自己的鋼筆,雪山上小屋中姬默言仔細抹在臉上的煤灰,揮舞著紅寶書的瘋狂的人群,從街頭匆匆行駛過去的黑色自行車……


    後來的事情姬遙莘已經不願意回想了,因為強行將蘇箬的魂魄引渡到黃泉路上,而且又在穆蕖的幫助下將魂魄分裂成兩個部分,造成了現在的混亂。不知道這麽對蘇箬說,她會不會隨手丟個東西過來。


    姬遙莘抬起頭,寺廟的停車場正對著寺廟的大門,她看到有個女孩邁過廟的門檻走出來。是隔壁新搬過來的女孩。


    距離隔得遠,姬遙莘看不清楚她的臉,認出來是因為她的一身衣服和通勤包。她從廟前石階上走下來的身影與當年姬默言走下山路時的身姿微妙地重疊,但姬遙莘也並不能確定二者就一定存在什麽聯係。


    這女孩應該去上班了,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不過這也不足以說明問題,大概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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