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四世紀的中國北方,匈奴人的快馬彎刀,羯胡的凶殘成性……,每時每刻都在蹂躪著華夏文明。在那片多災多難的土地上,天下再不是有德者居之,人間從此兵強馬壯者稱王。還好,鮮卑慕容部的手段並不差。


    作為遼東公國的盟友,段部鮮卑和宇文鮮卑在遼東公國滅亡後依然和慕容鮮卑進行著戰鬥。雖然“戰友”已逝,但革命尚未成功,他們所共同的敵人——慕容皝依然在傲嬌地得瑟著,而且越發猖狂了!


    336年六月,段遼屯兵數萬於曲水亭,打算再次對柳城發起進攻,宇文鮮卑部首領宇文逸豆歸同時出兵安晉(今遼陽市西),對段遼的軍事行動予以策應。


    麵對兩方聯合進攻,慕容皝選擇了“集中力量各個擊破”的戰術,親率步騎五萬開赴柳城,迎擊段遼,得勝之後,又北擊宇文逸豆歸,大破之。


    “二虜恥無功而歸,必複重至,宜於柳城左右設伏以待之”(《晉書》)。應該說,慕容皝對段部鮮卑和宇文鮮卑首領心思地揣摩是相當準確的,337年三月,段遼再次興兵來犯,奉命在馬兜山設伏的慕容鮮卑部司馬封奕待敵人進入包圍圈後,伏兵盡出,大敗段遼,陣斬段遼將領榮保。


    慕容皝乘勝追擊,派世子慕容俊攻段遼;將軍封弈攻宇文別部,皆大勝而還。此後,慕容皝在段遼部乙連城(在今遼寧建昌縣內)東築好城,又築曲水城與之相呼應,借以威懾段遼。


    麵對慕容皝咄咄逼人之態勢,段遼連戰皆敗,先是運往乙連城的數千車糧草被慕容鮮卑劫掠,之後在夜襲慕容鮮卑興國城(今遼寧大淩河上遊)的戰鬥中,揚威將軍屈雲戰敗被殺,部眾全部被俘,損失慘重。


    而對於慕容鮮卑部,伴隨著勝利而來的是更多的人口、土地資源;更多的金錢、物質財富;以及更加強大的軍隊和愈發自信的軍心士氣;當然,最可怕的是慕容皝日益膨脹的由實力支撐起來的欲望。


    在一係列軍事行動全部取得勝利後,慕容皝再也壓製不了自己積極要求進步的心情。337年十月,慕容皝自稱燕王,追諡慕容廆為武宣王,立世子慕容俊為王太子,備置群司,史稱前燕。


    當然,這並不是由東晉主動加封的官職,慕容皝更沒有向他的宗主國請旨商量,然而又有什麽關係,東晉必須認可。實力不濟,形勢所逼,路途遙遠不可攻,以及東晉內部的傾軋與卑怯,每一個原因都讓這個“宗主國”喪失著反對的勇氣,即使明知道這是對自己尊嚴和臉麵的挑釁與踐踏。


    ……不服來戰!


    在名義上,前燕類似於東晉的異族王諸侯國,但卻擁有絕對自主權,隻是名義上的統屬關係而已,根本不可控。


    對東晉並不畏懼的慕容皝卻在稱燕王一個月後向後趙曲膝求和,337年十一月,為徹底解決段遼問題,慕容皝以其弟慕容汗為質,向後趙天王石虎遣使稱藩,雙方約定明年發兵共取段氏鮮卑。


    結果正如前文所述,段遼的威脅被徹底解決(段遼向後趙投降,慕容皝大肆搶劫一番得勝而歸),但後趙石虎的威脅卻緊隨而至。由於在征伐段遼過程中雙方頗有積怨,更是出於政治需要,可以理解為慕容皝的存在讓石虎晚上睡不著覺。338年五月,後趙天王石虎親率大軍討伐前燕。


    嚇壞了的不止有前燕的百姓,還有慕容皝。雖然有內史高翔的建議:堅守以拒之,趙兵無能為也。但是當前燕三十六城響應後趙之後,慕容皝的精神是崩潰的。站在棘城的城頭上,望著城外漫山遍野的羯胡大軍:刀如叢,槍似林,馬嘶震天,人如惡魔!作為正常人類一員的慕容皝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逃跑。


    當切身感受到死亡氣息的迫近,有幾人能坦然處之?這也正是為什麽自古以來從容赴死的英雄是那麽得少,那麽得值得歌頌原因之所在!對於死亡的畏懼,大家都是相同的,所不同之處在於麵對死亡時所作出的選擇。


    在慕容皝正打算將想法付諸行動的時候,事實上已經開始行動了,部將慕輿根勸阻說:“趙強我弱,大王一舉足則趙之氣勢遂成,使趙人收略國民,兵強穀足,不可複敵。竊意趙人正欲大王如此耳,奈何入其計中乎?今固守堅城,其勢百倍,縱其急攻,猶足支持,觀形察變,間出求利。如事之不濟,不失於走,奈何望風委去,為必亡之理乎?”(《資治通鑒·晉紀》)。


    望風委去,為必亡之理!


    慕容皝這才作罷,但是仍然懼形於色。


    對慕容皝來說,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強勁對手,其實力之強大絕非段遼、宇文可比,與之相抗勝算渺茫,九死一生。人人皆想為帝王,哪個肯做刀下鬼?


    玄菟(漢武帝時置,今遼寧東部及朝鮮鹹鏡道一帶)太守劉佩建言:“今強寇在外,眾心恟懼,事之安危,係於一人。大王此際無所推委,當自強以厲將士,不宜示弱。事急矣,臣請出擊之,縱無大捷,足以安眾”(《資治通鑒·晉紀》)。


    話畢,劉佩遂率精騎數百衝入後趙軍陣之中,所向盡皆披靡,燕軍士氣由此大振。


    但是慕容皝還是不放心,又問計於國相封弈,封弈回答:“今石虎空國遠來,攻守勢異,戎馬雖強,無能為患;頓兵積日,釁隙自生,但堅守以俟之耳”。


    慕容皝這才鎮定下來,下定決心固守棘城。


    當然,勸慕容皝投降的人也是有的,但是有了出城作戰的勝利和主要謀臣的堅持後,慕容皝信心大增,不為所動:“孤方取天下,何謂降也!”


    這才是王者的宣言,也為兩位軍事天才的出場搭了一個絕佳的舞台。


    鮮卑戰神慕容恪和武悼天王冉閔在那場戰爭中同時出場,二人各顯才能與鋒芒。他們應該感謝慕容皝,能夠在巨大壓力下依然選擇堅持。否則,慕容家族的精彩或許就在那一戰中戛然而止,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曆史又會是一個怎生的模樣?


    此戰,慕容皝不僅打敗了強大的對手石虎,重新收複反叛城池,向南拓地至凡城(河北平泉南),而且,慕容鮮卑從此以後在中國北方徹底站穩了腳跟,奠定了的前燕大國地位,更吹響了進軍中原的號角。


    前燕軍在戰鬥中打出了信心,此後的和後趙的對戰中,鮮卑慕容部再也不懼怕羯胡大軍,即使麵對名將麻秋、李農等後趙名將,即使雙方實力懸殊,無論堅守還是野戰,他們鮮有敗績。


    340年十月,在得知石虎厲兵秣馬準備再次進攻前燕之後,曾經在後趙軍麵前戰栗恐懼、瑟瑟發抖的慕容皝一改往日風格,親自率軍對後趙展開襲擊。“石季龍自以安樂諸城守防嚴重,城之南北必不設備,今若詭路出其不意,冀之北土盡可破也”(《晉書·慕容皝載記》)。


    燕軍一路勢如破竹,所到之處將後趙之積聚全部付之一炬,予以焚毀,並掠民三萬餘戶而還。石虎的進攻還沒有成行即已經被粉碎。


    對前燕而言,這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一戰,從此以後,前燕與後趙攻守易位,後趙方麵即使擁有冉閔這樣的殺神,依然無法改變國家由進攻轉入防守的戰略態勢。


    越戰越強的傳奇家族——鮮卑慕容氏,就這樣打出了逐鹿中原的康莊大道。


    341年正月,慕容皝命唐國內史陽裕等於柳城之北、龍山之西築城,命名為龍城(今遼寧朝陽),並於次年十月遷都龍城。和大棘城一樣,在此後的歲月,龍城成為慕容鮮卑根基之地,精神象征。


    341年二月,慕容皝遣使至建康求取大將軍、燕王印信,晉廷久謀未決。時東晉權臣庾亮已死,其弟庾冰、庾翼繼為將相,秉持國政,慕容皝便上表參奏庾氏兄弟“擅權召亂,宜加斥退,以安社稷”。又寫信給庾冰,指責他“安枕逍遙,雅談卒歲,不思解四海倒懸之急”,以表心中不滿。


    兩篇文章頗具文采,其中引經據典、借古諷今、指桑罵槐、針砭時弊,然而想說的並不是紙張上的言語,綜合求封“燕王”而不可得之事,慕容皝在訓斥朝中外戚當權不能為國雪恥及表明自己忠心為國的同時,隻有一個主題:東晉朝廷必須對“燕王”稱號進行書麵上的認可!


    被揭了傷疤的庾冰心中甚懼,而慕容皝又遠離東晉,難以製約,便與宰相何充等上奏晉康帝司馬嶽,從其所請。


    晉廷遂封慕容皝為使持節、大將軍、都督河北諸軍事、幽州牧、大單於、燕王,備物、典策,皆從殊禮。又以世子慕容俊為假節、安北將軍、東夷校尉、左賢王,賜軍資器械無數,又封諸功臣百餘人。


    飲鴆止渴的做法,卻又不得不為之,畢竟,能夠打敗石虎的勢力,完全值得東晉去拉攏,哪怕它是暫時的。


    有了戰無不勝的武功,有了號稱天下最正統的晉帝國的認可,慕容皝在中國北方可謂“口銜天憲,手握雄兵”,隻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就可以揮師南下,逐鹿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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