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在上蒼處燃燒,熱烈回應著大地上延綿群山內的鳥獸啼鳴。


    大江流域的名川城,幾家炊煙嫋嫋升起,在沉浮中奏出一首安樂的挽歌。


    名川城外幾裏地外,一輛馬車,一隊人馬。


    馬車甚是奢華,隨行的人馬約有二十人左右,每一位都帶著鬥笠,以黑紗蒙麵,腰間的環刀呈半彎曲的狀態,刀鞘古樸沒有光澤,這樣的刀適合在暗夜行走。


    二十把刀拱衛著這輛馬車,但凡有人或物靠近這輛馬車,這二十把刀會在一瞬間出鞘以最鋒芒最霸道的姿態將所有敢於靠近這輛馬車的東西斬於馬車之前。


    馬車至名川城城門前時,原本喧鬧的環境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那一輛馬車和那隊人馬之上。


    馬車四周肅殺的氛圍讓行人不自覺地避讓,中間更為寬闊,而兩側更為擁擠。


    一位城門的士兵看著這排場,明白這是位大人物,他拉住了正準備上前詢問的同僚,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莽撞。


    所有人都被壓抑的喘不過氣,所有人都低下頭顱。


    馬車通過城門口,車上的窗簾被微風掀起,透過細小的縫隙可以瞧見馬車內空無一人,一位士兵這個時候剛好抬起頭顱,也瞧見了馬車裏的光景。


    一把刀被一隻布滿老繭的手拔出,刀過無影,那人的刀又安然入鞘。


    鮮血噴湧,士兵睜大的瞳孔裏是他最後所看到的畫麵,在失去生命支配之後,那士兵的身子轟趴倒地。


    旁邊的士兵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這些人的眼裏根本沒有人命一說,一個不小心下一個死的就可能是自己。


    看似漫長的時間裏,周圍所有人的背部都流下冷汗。


    馬車總算通過城門,在場的人心裏都鬆了口氣,待馬車走遠後,幾位士兵抬起倒地的屍體送往“屍體”的家中,隻能期望上報之後能得到些許的撫慰金,給他的家人帶來一些安慰吧。


    那輛馬車停在城主府門前,雲立穿著隆重地站在門口,看到馬車後行了一禮。


    馬車裏並沒有人下來,雲立等待片刻便將馬車引入自己府院的後門處,從那裏進入城主府的後院。


    二十人中一人下馬站在雲立的麵前,動了動嘴唇,無聲地告訴了雲立某些內容,雲立看懂了,他吩咐下人好生伺候這二十人,自己則回到房中,關上房門後,他用手捂著嘴咳嗽。


    雲立將手心攥緊,用另一隻手的大拇指抹過唇角,他扶著桌子坐到椅子上,兩日前的那一戰他受傷了。知道他受傷的人很少,知道他傷多重的人隻有一個,便是他自己。


    房門被推開,雲立的眼神瞬間犀利。


    雲立看到來人後收回了自己手中凝聚的靈氣,雙手放在桌下不讓來人看見。


    進來的人是雲安,也隻有雲安。


    雲安進門後,說道:“爹,那些剛剛進來的人是什麽人?”


    雲立微作調整,警告雲安道:“那些人你別去招惹,否則後果很嚴重,知道嗎?”


    雲安停頓在原地,這是第一次雲立以這麽嚴肅的口吻警告他,這也證明那群人連雲立都有所忌憚。


    雲安知道輕重,他點點頭答應了雲立。


    雲立的臉色不太好,被雲安看到後,有些擔心地問道:“爹,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你爹我好得很,要是你不來氣我就更好了。”雲立故作輕鬆地說道。


    雲安不放心,準備去查看雲立的身體,兩日前他沒在府裏,雲立與鐵無情交手時,雲安正好在紅杏樓,得知情況後他立馬趕回,隻是那時候城主府門前隻剩下一片狼藉。


    “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有些累了,先睡會,一會吃飯的時候叫我就行。”


    雲立找了個借口製止了雲安繼續上前,作閉目養神狀放鬆著自己的身體。


    雲安微微躊躇,沒有在上前,“那爹你快休息會吧,我們晚點在吃飯。”


    雲立嗯了一聲,便沒有在說什麽。雲安見狀推開房門退了下去,站在房門外的雲安拉上房門,手在門環上放了片刻。


    盡管雲立竭力在雲安麵前掩飾,但雲安又怎麽可能沒有任何察覺,他鬆開門環,一路出了城主府大門,向著紅杏樓的方向而去,這次他不是去找夢兒姑娘的。


    ……


    在城外的破龍廟內,一群孩子圍著一個躺在草席上的人忙前忙後。


    有火燒在另一角,火上架著一個水壺,東哥用一把破扇扇著火堆,氣流帶著火勢越發旺盛,水壺的蓋子被裏麵的蒸汽頂開一小段距離又快速落下。


    “把盆子端過來!”


    一位孩子高聲答應了下,然後端起草席邊上的水盆跑到廟外把盆裏的紅色的液體倒了出去。


    過程中他不小心跌了一跤,呲著嘴揉了揉自己的膝蓋,兩隻小手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盆子,向東哥跑去。


    東哥接過盆子,一隻手摸摸孩子的頭,“怎麽這麽不小心,摔痛了沒?”


    孩子撅著小嘴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使勁搖頭。


    東哥看著孩子,大拇指撫過他的臉頰,然後放下手,提起水壺往盆子裏傾倒熱水。


    水汽彌漫在兩人之間,孩子虛著的眼看到水麵差不多了,說道:“東哥,好了,好了,再多我就端不動了。”


    東哥聽到這句話後,提正茶壺說道:“嗯,快端過去吧。”


    那孩子端起盆子又跑回草席傍邊,一群孩子將手裏的毛巾放了進去。滾燙的溫度讓他們縮了縮手,然後用兩根指頭撚起毛巾,沒撚一會馬上換另一隻手,就這樣交替著將毛巾弄幹淨。


    這一輪過後,換的這一盆子裏的水明顯較原來倒出去的那盆要清澈許多。


    忙活了不短的時間,幾個孩子都累壞了,一個個攤坐在原地喘著粗氣。


    “東哥,這都已經第三次了,他的傷口怎麽還會流血啊?”一個孩子問道。


    東哥看向草席上的人,說道:“不知道,如果明日還一直流血的話……”


    東哥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希望自己後麵沒說出的話最好不要應驗。


    “東哥,都兩天了,那位戴麵具的老爺爺還會不會回來,如果不回來,這位叔叔是不是會死在我們這裏啊?”


    東哥坐在火堆前,眼睛盯著身前燃燒的火焰,火焰如夢似幻,照進東哥的眼睛,他緩緩伸手靠近,感觸著這火焰的溫暖。


    在黑夜裏,在火光映射,那雙眼明亮如同星光,“我不知道,如果那位戴麵具的老爺爺不回來的話,如果……”


    他突然閉上嘴,轉頭看向一個個盯著他的星眸,他改變了他的口氣,“不會的,老爺爺一定會回來的,這位叔叔也不會死。”


    在這個破廟,他是支撐孩子們的柱子,誰都可以猶豫,誰都可以困惑,唯獨他不行。


    “東哥,你還一直沒跟我們說這位叔叔是誰呢!”


    “這位叔叔是名川城裏的一個好人,他啊,就是律法司的鐵大人。三哥曾說過名川城裏如果要找一個他敬佩的人的話,除了二先生,就是他了。所以,他一定不會死的。”


    “東哥,他厲害嗎?”


    “厲害。”


    “有東哥厲害嗎?”


    “我?我還比不上他的一根手指頭呢!”


    “哇……”


    刀刻斧削線痕勾勒出硬朗的臉龐,蒼白的臉色也壓不住往日的威嚴,這樣一張臉被孩子們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從此他們的心裏又多了一位“好人”,多了一位崇拜的對象。


    一位戴著鐵製麵具的人影從黑暗裏出現在破廟的門口,那麵具有兩顆獠牙,雙眼怒目圓睜,被火光照得略顯猙獰。


    孩子們紛紛尖叫一聲,縮在一起,唯有東哥站起來,看著那人。


    人影脫下麵具露出一張老臉,笑嗬嗬地看著孩子們。這位老者的出現讓東哥知道躺在席間的鐵大人有救了。


    這老者走到鐵無情傍邊,看著鐵無情的臉歎了口氣,“你啊,怎麽就是改不了你的臭毛病?要不是我來得早,你豈不是永遠也見不到我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盒內裝著一粒藥丸,藥丸是黑色的,並不起眼,就像孩子玩鬧時搓的泥丸一樣,“往生丹,丹到魂歸不往生。”


    老者邊說邊將藥丸送於鐵無情的口中,入口既化,藥力進入鐵無情的體內,迅速匯聚到鐵無情的丹府內,以丹府為中心向四周發散。


    鐵無情體內的生機逐漸恢複,那臉色也逐漸紅潤,憑著這顆丹藥,鐵無情在無性命之憂,不過他的修為……


    老者一屁股坐在地上,向孩子們招招手,“都過來,看老夫給你們帶回來了什麽。”


    老者手腕一翻,手中出現了一隻燒雞,跟變戲法似的。


    香氣被孩子們聞到,孩子們紛紛咽了咽口水。


    “吃吧,不用客氣,吃完了,爺爺還有。一會爺爺還要問你們幾個問題呢!”


    聽到這句話,孩子們都圍了上來,有序地分著這隻燒雞。


    老者又變出好多好吃的,那些孩子眼睛都亮了。


    東哥從火堆旁起身,對著老者一拜,說道:“多謝老爺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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