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霜不曾料到,謝懷宇抓走了四隻影獸不夠,連小珍也一並帶走了。謝安在離開時,以為局麵穩定,他一來是帶著小珍早些療傷恢複,二來是不願意見到親爹被韓遂擊敗抓捕的過程。


    可他隻離開了短短一炷香的時間,所有的全不對了。


    “我爹呢,我爹在哪裏!”謝安在沒有抓到夕霜的肩膀,被踏前一步的白衡齊給隔開了,“他是不是留了後招,為什麽沒有人能攔得住他!”


    “你爹帶走了四隻影獸,包括金瑤在內,我們隻能放他走,否則無凝煙的畫軸會把攻擊他的人全部帶走。”夕霜要給謝安在最簡單的答案,讓他平靜下來,“帶走的未必會出事,被畫軸吸入的修靈者必死。”


    “小珍也被畫軸吸走了。”謝安在能聽到夕霜的聲音,圍繞在耳邊,可他又好像一個字也聽不懂,“她怎麽辦!”


    “小珍不是修靈者,所以小珍暫時沒有性命之憂。”韓遂替夕霜接話道,“我們雖然準備不足,輸了一招,至少被你爹抓走的,都不會死,他還要進一步利用資源來對付甘家,這才是他的目的。”


    “他說是為了來帶走我。”謝安在再次爆發地大喊一聲,“他怎麽不把我一並吸進畫軸帶走!”


    “因為你是修靈者,進了畫軸會被影獸吸收到屍骨無存,你爹目前不至於那麽喪心病狂。”夕霜沒見過這樣失控的謝安在,哪怕是在見到秦雲行屍體時,謝安在隻能能夠保持清醒。一個小珍為什麽會讓他連情緒也沒法控製好?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了。”謝安在往後退了一大步,眼神渙散,失去了聚焦。在身後甘家弟子的驚呼聲中,他仰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白衡齊眼明手快扶了一把,沒讓他直接摔在地上,一低頭見他雙目緊閉,人事不省:“他看起來很不對勁,他和小珍的感情有這麽好?”


    有半句話被白衡齊咽下去了,這個謝安在不是一心一意在等著夕霜有所回應,明顯和那個小珍沒有多餘的瓜葛,在夕霜已經確定小珍不會死的情況下,謝安在的反應著實有些令人費解了。


    “少說話,先救人。”夕霜當然知道謝安在不對勁,整個謝家在失控之中,甚至連謝懷宇自己也未必能夠解釋清楚,更何況是拚命想把自己抽離在外的謝安在。


    白衡齊不費力地把謝安在扶了起來:“那我先送他療傷,他上次的傷是不是壓根就沒有好?”


    夕霜等兩人走了,韓遂一揮手,四十九名護院弟子,安靜地後退到原先的位置之中。偌大的前院中,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她眨了眨眼,人跑光了,護院牆紋絲不動,剛才發生的驚心動魄的一幕仿佛是場噩夢,除了她的金瑤被謝懷宇帶走了。


    “你見多識廣的,能不能告訴我,謝懷宇到底練了什麽邪術?”夕霜認真看著韓遂問道,“他很厲害,而且總是出其不意。下一步要做什麽,我們全猜錯了。”


    “那幅畫軸才是妖孽的本源。”韓遂承認見識不短,可也不能麵麵俱到,謝懷宇走得不是正經修靈者的路子,帶走四隻影獸還能解釋得通,再帶上小珍就顯得有些古怪了,“白衡齊說得不錯,你沒感覺到謝安在的反應有些古怪?”


    “他必定是發現了什麽,真相過於震撼,他說不出口就急火攻心暈過去了。”夕霜大致想了想,謝安在和小珍的感情的確沒有好到,他會因為小珍被擄走而急得暈死,“這一點隻有等他清醒過來,才問得出答案。”


    “你懷疑過他嗎?”韓遂向著護院牆的方向看一眼,“謝懷宇會回來,但絕對沒這麽快,這一段時間,我們需要調整休息。”


    “懷疑誰,謝安在嗎?”夕霜歪過頭,逼迫自己往這方麵假設了一下,終究還是搖了搖頭道,“我不懷疑他。”


    “他身上有很多疑點,若是換了另外一個人,你不會這樣輕易回答。”韓遂清楚夕霜和謝安在之間的紐帶,那是從幼年時留下的深刻印象,哪怕夕霜對謝安在留存的並非男女之情。


    “你這話說得倒是不錯,換了別人,我早就起疑了。我不懷疑他,並非因為信任他的人品,影獸可以做出整片的幻境,心誌稍許動搖的人也會被它們趁勢入侵蠶食。我相信謝安在,是他對娘親的感情,這一點不會有任何的偏差。”夕霜發現不知不覺中,她和韓遂已經走過了中庭,“剛才肅鳶要是與你一起出手,是否能夠及時阻止謝懷宇使壞?”


    “謝懷宇的舉措在我們的反應之外,而那個肅鳶沒有要戀戰的意思。”韓遂曲起手指在嘴角,佯裝咳嗽了兩聲才道,“你很看好肅鳶嗎?”


    “你今天問題多得不像一個前輩。”夕霜從謝懷宇出現,始終緊繃的神經,突然鬆了下來。盡管金瑤下落不明,至少謝懷宇不會把辛苦培養起來的影獸殺死。已經失去的,再懊悔也於事無補,她要做的是盡快找到應對之策,找出謝懷宇的破綻。


    “前輩怎麽了,誰也沒有規定前輩不能問話。”韓遂心中的確不少的謎團,“我們再探一次謝家,這次換做我與你可好?”


    “不,我要等謝安在醒過來。”夕霜沒有多想,直接給拒絕了,“他知道我們不知情的秘密,我要他說出來。”


    “你是指他對小珍異常的態度嗎?”韓遂一下子拿捏住了重點,“這個轉變很突兀,就等於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既然要問,不如我們回憶一下,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細節有沒有被遺漏的。”


    “也好。”夕霜找了處安靜的側院門口,一張石桌,兩張石椅。她與韓遂麵對麵而坐,兩人各自陷入了回憶之中。夕霜閉起眼來,先前發生的蛛絲馬跡從腦海中翻騰而出,這是她得到水魄的靈力加持後,第一次閉眼後把已經發生的事情看得如此詳盡。


    她專心去看,沒有睜開眼來觀察對麵韓遂的反應。夕霜隻知道,等她睜開眼的時候,韓遂的神情異常嚴肅:“怎麽,你發現了什麽?”


    “謝安在對待小珍的態度明顯轉變,就在他們離開我們的視線以後。”白衡齊當時的建議,韓遂是聽見的。白衡齊一來是為了穩定場麵,二來的確是為兩人著想,這個建議很好。直到謝安在帶著小珍離開,盡管小珍帶了傷,他也是溫和的君子模樣,沒有一點的不同。


    “小珍被抓走的過程,我們誰也沒有見到,全是謝安在說的。”夕霜把最大的疑點說出來,“他來求救的情緒不對勁,很不對勁的。”


    “問題出在小珍身上。”韓遂一錘定音道,“別多想了,謝安在帶著離開的人是小珍,而那個被謝懷宇用畫軸擄走的人不是小珍。”


    這兩句話,聽得夕霜雲裏霧裏的不明不白:“你說什麽是小珍又不是小珍?”


    “謝懷宇抓走的人不是小珍,更明確地說,這人頂著小珍的皮囊,隱晦地住在裏麵,我們誰也沒有發現。”韓遂更為詳盡地分析道,“我們都很清楚,四隻影獸被再次封印進了畫軸之中。畫軸,無凝煙,因為吞噬了幾十名初級修靈者,再次恢複了蘊藏在幻境天地之間的靈氣。影獸的胃口太大,靈氣雖然充盈,依然很快會被消耗殆盡。”


    “小珍也在無凝煙中,影獸卻無法從她身上吸取靈氣。”小珍是屍王與修靈者結合生下的特殊特製,從茹娘的身份被揭穿之後,小珍的體質很明顯越來越傾向於茹娘。沒有修靈者的靈氣,更沒有本命鏡在身,影獸對這樣體質的小珍可以說是束手無策的。


    “影獸是稀有的靈物,早就開智,沒有任何價值的小珍甚至沒有資格成為它們的食物。”韓遂的手向前一揮道,“所以可以排斥掉小珍參與殺害秦雲行的行動。”


    “這幅畫軸如果可以吞噬大量的靈氣,又能奪取修靈者的本命鏡,那麽一旦反哺呢?”夕霜被自己這個突然跳出來的念頭嚇到,被畫軸反哺,反哺的目的何在,對象又是誰,難道是小珍嗎!


    “不是小珍,是住在小珍皮囊中的那個人。”韓遂見夕霜的眼神亮晶晶,知道她已經誤了,“謝安在剛剛發現,小珍就被謝懷宇擄走,所以他才會完全失控,心急如焚,甚至舊傷在瞬間發作,直接暈了過去。”


    夕霜一下子站了起來,所有的勁頭全上身了:“既然說到這裏,我們還坐著浪費什麽時間,去見謝安在,去問問清楚。”


    韓遂的嘴角動了動,笑容有些無奈道:“你當真以為謝安在會對你實話實說?”


    “可是,隻有我們能夠幫他,不是嗎?”夕霜露出點狡黠的笑意,“我要告訴他,無論是什麽發現,必須由自己親身去驗證,否則萬一我們所見所聽都是影獸製造出來的另外一個幻境,我們豈非越陷越深,難以自拔了。”


    “說得似乎也有道理。”韓遂是個果斷的性子,想到就要做,兩人有默契地找到謝安在落腳的位置。


    白衡齊站在門外,見他們同時出現,分明有些意外:“他的傷不重,剛才替他療傷的同門告訴我,他是心病才會這樣。難道是因為他爹實在不像樣,他看不下去才會暈倒過去,規避現實的嗎?”


    夕霜想妥的問題,被白衡齊問到呆在原地,怎麽白衡齊所想的和他們剛才分析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醒了嗎?”還是韓遂更為鎮定,“隻要清醒過來,我們有話要問他。”


    “醒了,剛才吃了一顆藥,勉強醒過來,身體還很虛,你們別太刺激他。”白衡齊打小被甘望梅收留在身邊,沒有爹沒有娘。如今親眼所見謝安在的慘狀,發覺有爹有娘也未必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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