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霜咬著牙,愣是不讓自己出聲呼喚金瑤,她眼睜睜地看著金瑤與兄長一起,頭挨著頭離開,水魄能夠感應她的心聲,非但沒有催促,反而很理解她的行為代表了什麽。能夠看到重要的靈物還好好活著,對夕霜來說,已經是最大的福報。


    “我們去找韓遂,必須要快。”夕霜估算著兩隻影獸走得遠了,不會聽見她的聲音才開口說話。水魄的情況不穩定,無法直接交流,她生怕隻用感應的話,水魄無法完全接收到,索性開口把話說清楚,“我有點不太好的感覺,他暫時是無法離開這裏了,為什麽?”


    這麽艱澀的問題,水魄那裏能夠回答得出來,它隻負責跟在夕霜身邊,聽從她的調遣。


    鏡師的本命鏡是能夠做不少特殊功效的,夕霜這會兒可不敢沒頭沒腦地瞎跑。她祭出本命鏡,明亮的鏡輝從她身後反射過來,照得四周燈火通明一般。她需要本命鏡的指引,需要線索,哪怕隻是一點點。


    本命鏡的鏡輝在普照四周後,慢慢收攏起來,最終形成了一條線。線不直,甚至有些歪歪扭扭的,夕霜的雙腳稍停片刻,很快就追了上去。這是她的本命鏡,她的日月花枝鏡,要是連鏡主也不信任自己的本命鏡,那麽一條修靈路至此也算到頭了。


    誰要害人都可能,隻有自己的本命鏡絕對沒有這種可能。


    本命鏡照映而出的那條線,走得很快,夕霜已經是撒開雙腿往前跑了,要不是有個水魄能夠幫忙,她大概早在半柱香之前,就把那麽重要的線索給給丟了。


    那條線走得太長,夕霜皺了皺眉,懷疑它指的方向當真是她需要找的那個人嗎?她明明沒有開過頭,提過醒。除非是她的本命鏡基本算是與她合體了,這樣一來,不用提醒,她想的就是本命鏡想的,她要做的就是本命鏡做的。


    線頭總算是停了下來,在原地有些頑皮地畫了個圈,地上全是這條線帶出來的靈力碎屑,撒得到處不算,回頭要是把影獸重新給吸引過來,她剛才所住的努力豈非都打了水漂!


    夕霜二話不說,一步上前,踏在了那個圈圈之內。線頭揚起最前端的一尺有餘,仿佛很有靈氣地在觀察著夕霜,看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了?


    韓遂是不是就在附近!夕霜腦海中反複出現這個問題,有時候在尋找的時候,心裏壓力沒有這麽大,眼見著水落石出的,夕霜開始有所擔憂,為什麽看起來這裏根本不像是能夠藏人的好去處?


    結界,附近肯定有一道結界,她的修為限製了她的能力,她隻能加以猜測,而並非真正地看見。


    日月花枝鏡仿佛是察覺到了她焦慮的心事,從她的後背脫開,緩緩上升,方才已經很明媚的鏡光,再次調整改變,光源猛地暴漲,夕霜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雙眼,連水魄也知道用翅膀把腦袋蓋得嚴實。


    “我看到了什麽!”夕霜感應到光源一閃而過,用力瞪圓了眼睛,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就是這樣,“我到底看到了什麽?”


    日月花枝鏡發出的晶光好像被什麽反射了過來,夕霜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看清楚,可強烈的光線,讓她誤以為自己的眼睛都要被灼傷了。她不甘心放棄,索性用手捂著雙眼往前走,她知道必然還有什麽東西在等著她,就在不遠處。


    耳畔聽到了水魄的聲音,水魄恢複了說話的能力:“不要擔心,往前走,我會指引你。”


    夕霜在沒有睜開眼睛的情況下,看到了前麵的路。她沒有一步耽擱,徑直沿著光源一直走。這段路不長,可她覺得怎麽也走不到盡頭。直到看見一個透明的半圓形把什麽罩在裏麵?夕霜再次聽到水魄的聲音:“你把本命鏡收起來,眼睛就能看見了。”


    夕霜猛地反應過來,這強烈的光源一多半是因為日月花枝鏡才發出的。剛才需要光源的指引,這會兒已經找到了目標,自然是不需要了。她連忙手忙腳亂地把日月花枝鏡收回了體內,一顆心跳得太快,差點快要透不過氣來,不知為什麽她會這樣緊張,明明她並沒有在周圍感受到什麽危險的氣息。


    日月花枝鏡一旦回到身體裏,眼前哪裏還有什麽刺目的光線。夕霜苦笑了一下,她要是早一點得到水魄的提醒,是不是就不用這樣狼狽?不過這是找到根源最好的辦法,她走近那個半圓體,沒有了光線的阻攔,完全可以清晰地看到裏麵的景象。


    韓遂無比安靜地平躺在裏麵,手腳自然地攤開著,雙目緊閉,不知是生是死。夕霜隻差整個人撲到那個罩子上麵,要不是水魄突然現身用翅膀緊緊地把她擋住,她應該已經撲了上去。


    “你瘋了嗎!這個是可以亂碰的嗎!”水魄著惱地什麽也顧不上,對著她大喊大叫,兩隻翅膀比任何時間都強而有力。


    夕霜忍不住用手指戳了兩下,明明看起來這麽柔軟的羽毛,為什麽堅硬地像金石一樣:“水魄,你是不是又再次進階了?就在這裏,在這個結界裏。”


    水魄雖然不願意承認,可事實擺在眼前,本來瘋狂吸收所有進入結界的無凝煙,這會兒情勢逆轉。從夕霜帶著水魄進來的最初開始,水魄已經感覺得到,源源不斷的靈力從四麵八方衝擊到它的身體裏。這才是它剛才無法開口說話,沒有和夕霜交流的原因所在。並非它脫力而是吸收的靈力太大,它又不敢拚命地吸收,要全神貫注地把握好那個分寸,生怕原有的這個身體受不了,因此而爆裂開。它必須要留著性命,來保護夕霜,保護飼主嗎,而不是一味的強大自己。


    這裏非但沒有吸收掉水魄的靈氣,反而讓它又進階了。夕霜沒有感同身受,或許是體質的不同,這裏的條件對靈物特別有力,想一想也對,影獸同樣也是靈物,那麽影獸在這裏,應該也會再次進階。她想到剛才見著的金瑤比原先大了一倍不止的體型,很快的確定了這一點。


    “我看你沒有動靜,所以我不敢說,生怕你又想到其他的地方去。”水魄沒有解釋的機會,因為夕霜的表情告訴它,什麽都不用解釋,她很信任水魄,隻要是水魄說的,全部可以相信,這一點讓水魄信心大增。自己的飼主對自己完全地信任,對於靈物來說,是一種無上的光榮,“這個姐姐變得奇怪了,所以在沒有分辨出防護罩到底什麽情況前,最好不要碰觸。我們近距離,觀察一下就好。”


    夕霜點了點頭表示認可,剛才她有些失控,是因為驟然間見到了韓遂,又不知他生死,心中焦急,又有些歡喜,她連聲道:“我保證,我保證不會碰到。”


    “對,你不要碰,我可以讓你清晰地看到裏麵的景象,你站得再遠一點也沒有關係。”水魄用翅膀點了一個位置,夕霜一看差點沒笑出來。這裏離防護罩至少有十尺以上,就算她眼力也不錯,真的能夠看清楚裏麵的韓遂嗎?


    可偏偏水魄還真的做到了,夕霜非但能夠看到罩子裏的韓遂,連韓遂平躺著的身體底下每一根草都看得清清楚楚。她不知道水魄是怎麽做到這一點的,或許靈物進階以後的信能力並非她目前的修為所能想象。這一點對她來說絕對是好事,所以她沒有任何的排斥,就站在水魄指引她的那個地方,這應該是水魄感覺到最為安全的地方。


    就是這裏,就是這裏能夠看得到韓遂,看得到他胸口,很微微的起伏,說明他還活著。韓遂還活著,夕霜的一顆心又開始砰砰地亂跳起來,韓遂還活著,這絕對絕對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你再仔細看看。”水魄的聲音非但是緊張的,而且帶著一點兒驚恐的樣子,讓夕霜有些奇怪。難道說水魄還看到了其他,她暫時沒有看到的,針對韓遂的傷害。夕霜用力閉了一下,眼睛再次睜開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她的眼力果然再次上升了一個境界,非但能夠看清楚韓遂,看清楚他平躺的草地,還能夠看到從草地上升起的,密密麻麻的,紅色的像菌絲一樣的東西,牢牢地纏在了韓遂的身上。她甚至能夠看到,菌絲的每一個觸角尖銳地刺進了韓遂的皮膚之中,從他的額頭、臉頰、脖子,一直到被衣物所掩蓋的身體每一個部位。韓遂的表情也不是完全的平靜,那種說不出來的痛苦,讓看清楚以後的夕霜隻感到了揪心。


    “這是怎麽回事,這些東西在做什麽,在對他做什麽!”夕霜忍不住怒喝了一聲,“它們在吸收韓遂的靈力對不對!”


    “我想是這樣的。”水魄肯定了夕霜的猜測,“韓遂的修為實在太高,這種吸取,雖然看起來很殘忍,但是因為韓遂體內的靈力還在源源不斷地運轉生成,所以,應該還能夠堅持一段時間。”


    水魄的話雖然說得很在理,可夕霜沒有辦法再繼續冷靜地聽下去。韓遂體內源源不斷地生成靈力,然後又被這些紅色的菌絲,以這種貪婪而醜陋的方法吸走。與其說是菌絲在吸取韓遂的靈力,不如說整個無凝煙可能都在憑借著韓遂身上的靈力,而堅固著根基。


    她一路走過來,看到的那些重新生長起來的青青草色,也是用韓遂的靈力培養而出。韓遂用一個人的生命力養活了整個無凝煙的結界,包括讓水魄進階的能力。這樣來說,對一個修靈者的傷害有多大?韓遂此時此刻有多痛苦,夕霜不能想象。


    她甚至都不知道結界內外時間的換算,她晚進來的這點時間,韓遂在這裏已經受了多久,這樣生不如死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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